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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此為防盜章


  來的人是市裡的婦女主任沈蘭花, 她身後還跟著個小姑娘,小姑娘手裡拎著兩個飯盒,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許大姐,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小米粥, 還有饅頭和鹹菜, 你起來吃點東西吧。」許桂蘭比沈蘭花大一兩歲, 沈蘭花就直接稱她「大姐」了。


  許桂蘭緩緩地轉過頭, 看清楚來的人後,不知怎的, 眼淚又不自覺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來, 沈蘭花也順勢坐在了床邊, 握著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難受, 但是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什麼苦都得受著。我爹以前也是當兵的,那時候還在戰亂, 他年紀輕輕犧牲了,我娘一個人帶著幾個孩子過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 總是要往前看的,不管發生什麼事, 日子總是要過的。想想你的孩子, 還沒有成家, 日後兒子女兒結了婚,孫子外孫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這麼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這些道理許桂蘭怎麼會不懂呢?只是傷心來了誰能擋得住?說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紀,可她畢竟年輕過,和丈夫感情要好,現在丈夫就這樣說沒就沒了,她心裡真的接受不了。最後還是在沈蘭花的勸說下勉強吃了幾口早飯,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著她出來了這麼久,家裡人也擔心,就是壞消息也是要儘快回去,好讓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現在的情況,我們也不放心,剛好有個同志要去鄉里辦事,你就坐車一起走吧。」許桂蘭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回了家,帶著那張承載著噩耗的電報和一筆不多不少的撫恤金。


  車子剛進村,村裡就沸騰了。昨天許桂蘭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沒回來,大家正想著八卦一番。現在看到許桂蘭坐著小汽車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著車子到了何家老宅門前。


  「同志,真是麻煩你了,還特意送我一趟,這會也中午了,就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吧。」儘管發生了那樣的事,許桂蘭該有的禮節還是不少。不管別人留不留,她總是要開口問一問的。


  「不用了大姐,我這也是順路,這不還要去鄉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擾了。」


  許桂蘭下了車,又感謝了一通后,看著車子開走才轉身進屋,身旁圍著的村民七嘴八舌地問著。


  「桂蘭啊,你昨兒進城咋今兒才回來,還坐上汽車了,是有啥喜事兒不?」


  「估計得是大喜事,那汽車是誰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蘭的臉色多難看。」


  「你這老貨,瞎說啥呢,桂蘭還在這呢你就瞎說。」


  許桂蘭實在沒心思應付這些七嘴八舌的話,等車子開走了之後,她轉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門口還不忘帶上了大門,也就是不想大家繼續跟著的意思。何富貴這會正在院子里抽旱煙,看到二兒媳婦進門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剛想開口問,就看到許桂蘭的眼淚不停往下掉。


  「爸,躍強犧牲了,他以後再也回不來了。」


  隨著這句話,何家徹底翻了天,緊接著村裡也是流言四起。這年頭,還是有不少人有「紅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隊里當官,後來兒子也進了部隊,一家四口有兩個吃著國家的飯,那許桂蘭帶著女兒在老家過的是什麼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對於何躍強的犧牲,感嘆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說風涼話的,但這些何家已經顧不上計較了。


  都說「落葉歸根」,何躍強人沒了也回不了家,這讓何家人心裡異常難受。找了幾件何躍強穿過的衣服,在何家祖墳里做了個墓,娉婷作為女兒,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哭不出來,畢竟她連何躍強的面都沒見過,結果到了當天,在那樣悲切的氛圍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經去世,帶大她的爺爺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淚,招來了不少親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過著。何躍強的犧牲能影響的也只是那極少數的幾個人,何家老兩口和許桂蘭是其中最傷心的。一頭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一頭是沒了丈夫,哪怕是年關將近,大家都在忙著過年,也絲毫沒有讓他們的難過少半分。何躍強的頭七過後,傷心過度的許桂蘭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趕鴨子上架,忙起了家裡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殼子十七歲,內在並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條不紊。


  「娉婷這丫頭真不錯,前陣子她家裡發生那麼大事,她媽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紀輕輕,一個人把家給支起來,原本還以為她這些年盡顧著上學,其他事一概不會,誰成想還有這本事呢?這樣看來多讀些書也是好的,我看過不了多久就該有媒人上門來了。」農村裡家家戶戶沾親帶故,沒事就喜歡八卦八卦家長里短。之前大家對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學和不下地,現在則升級到了「是個能幹知禮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別看之前她家裡過的不錯,是村裡數得著的人家,可現在她爹走了,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還不如回家學學種地,再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才是農村姑娘的本分和歸宿。好在會在娉婷面前言語不顧忌的人並不多,否則光是聽這些閑話都能把她煩死。


  這會過年還是很有氣氛的,從臘月開始,家家戶戶就開始為過年做著各種準備。儘管年份不好,大家還是盡最大的努力把年過得有滋有味。首先是村裡開始殺豬,每家每戶按工分來分肉,許桂蘭一個人的工分能分到的並不多,還是村長做主,額外給了娉婷一些豬下水,讓她拿回去燉湯喝。


  「婷婷吶,你分的這肉太瘦了,拿來做饅頭也不適合用這麼瘦的肉。」大伯母田秋芳看到娉婷籃子里的肉說道。「還是你小孩子家家不懂這些,分的時候你就應該看好嘍。今年你媽也顧不上,下午你來我家,我告訴你做饅頭要準備些個什麼,到時候就和我家一起做了。」


  「恩,我知道了大媽。家裡還有幾張肉票,這些肉不夠的話也能用票去鎮上再買些合適的回來。」娉婷知道許桂蘭存了不少票在家,都是之前何躍強和何成輝寄回來的。家裡用的上票的地方少,有時候親戚朋友家裡辦事也會拿糧食過來換各種票,誰讓現在是計劃經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東西的。像村裡辦喜事,誰家想添置個鍋碗,水壺之類的,也要有工業票才行。


  「你這孩子,哪用得著你花著肉票去買?你跟你媽兩人能要多少肉,這些肉我和你大伯就幫你出了。今年家裡分的肉挺多,給你們勻一部分出來,做上百十來個饅頭,也夠你們吃到開春了。」這年頭,饅頭餡里加些肉末星子都是香的,田秋芳是個大方人,既然決定幫忙,就不會為了幾兩肉斤斤計較。


  娉婷也不矯情,謝過了田秋芳后,說好了下午去她家,就拎著籃子回了家。許桂蘭還躺在床上,娉婷和她說了分肉的事,又告訴她大伯母約著她一起做饅頭。


  「你大媽勻肉給我們就算了,但我們也不好白白收了,這年頭一點肉星子都饞人。家裡柜子里還有紅棗,你下午帶些過去給你大媽,我們自己留一部分就行,要是你想吃甜饅頭也能另外做些棗泥餡的。」許桂蘭的個性就是不求人,也不願意欠著誰,她從小日子就過的不錯,一輩子沒吃過什麼苦,現在成了寡婦,就更不想占別人便宜了,隨便讓人看輕。


  下午娉婷去了大伯家,還帶上了紅棗,田秋芳埋怨了兩句太見外之類的,最後還是收下了。


  「這做饅頭也沒那麼難,肉呢要肥瘦兩間的,我這裡有你也不用另外準備,現在就看你要包什麼餡的,是白菜餡,酸菜餡,還是蘿蔔餡?這些都要提前準備。還有麵粉要準備好,用白面還是玉米面,你回去都跟你媽商量商量。我也就是這兩天就要開始動手了,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你要提前把東西準備齊全了才成。」最後娉婷拎著肉回了家,又和許桂蘭商量好了做饅頭的事。


  這邊饅頭還沒包起來,那邊已經開始打豆腐了,娉婷一下子忙的腳不著地起來。逢上趕集的日子,許桂蘭給了她一些錢和票,讓娉婷去集上買些過年吃的用的,還讓娉婷自己買身衣裳。


  「你還是個小姑娘,過年了還是要添點新衣裳,今年家裡你也知道,顏色就不要太鮮亮了。你也不用管我,我不缺衣裳穿,也沒那個心思,你把自己整好就行。」


  許桂蘭雖然這樣說了,娉婷也沒聽她的,除了給自己物色了棉衣外,也幫許桂蘭買了件棉襖回來。另外挑著買了些吃的零嘴,留著過年待客用。


  包饅頭,打豆腐,做年糕,大掃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年三十當天不光要包餃子還要祭祖,何家每年都是大家一起在老宅吃團圓飯,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中午祭祖時,許桂蘭抱著何躍強的遺像哭了許久,何家其他人心情也很悲痛,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總能讓人感慨兩句「歲月無常」。晚上吃年夜飯時,大家的情緒都不高,除了還不太懂事的孩子嘻嘻哈哈,玩玩鬧鬧外,大人們都沉默著不說話。飯桌上,等菜都上齊了還不見有人動筷。何富貴作為家裡的大家長,他不說開飯是沒有人敢動的,只見他沉默地抽著煙,直到煙桿里的煙絲燃盡,他才用煙桿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開飯了,大家才陸陸續續拿起筷子吃起飯菜來。


  今年收成不錯,何家餐桌上的年夜飯也比往年豐盛了不少,起碼有魚有肉,有雞有鴨,就是大人沒胃口,孩子也吃的滿嘴都是油。而娉婷則是靜靜的吃著飯,不免又懷念起當初的生活,平添無數感傷。


  徵兵辦安排了不同的人員負責各地新兵轉移,娉婷要去服役的部隊在金陵,火車方向往南,和她拿同批次火車票的新兵也都是駐紮在南邊的部隊。另她欣喜的是,剛巧有一名女兵和她同路,十幾個小時的路程,她終於可以有個伴了。


  這個叫林靜靜的女孩長了一張圓圓臉,白皮膚,身高比娉婷略矮一些,個性是北方姑娘的爽朗大方,只是一會兒功夫,已經把自己的個人情況說了個乾乾淨淨。


  「金陵是個好地方,聽說那裡風景好,好吃的也多,我要去成都,成都好吃的也多,就是那邊吃辣吃得凶,也不知道我會不會不習慣。」火車上本來就是亂糟糟的,她們兩個女孩子坐在一起,對面坐著幾個男兵在她們面前有些放不開,去了另一排座位找相熟的人一起,剛好方便她們說一些女孩子的悄悄話。「要是我們能在一個軍區就好了,以後有機會還能約著聚聚,好歹也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不是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嗎?」


  娉婷聽她說得樂呵,就跟說相聲一樣,心情好了不少,起碼暫時放下了心中對未知的恐懼感。「我還有個哥哥,前陣子來信說部隊到了成都,我還想著看以後方不方便過去,一來可以看看我哥,二來成都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就當旅遊了。」


  「那你來了可一定要找我,到時候也讓我儘儘地主之誼。」林靜靜聽了果然高興,拉著聘婷的手,恨不得和她來個拉鉤啥的,「我被分在了13軍團通信部隊,你哥是哪個部隊的?沒準以後還能遇到,好歹也是老鄉,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具體的番號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現在在炮兵團。」娉婷和她說了哥哥的名字,想著雖然都是成都軍區,但是每個部隊駐紮的地區不同,能遇上的概率不大。


  窗外的天慢慢變黑,火車裡的燈光很是黑暗,在吃了簡單的晚飯後,娉婷和林靜靜都趴在小桌上睡著了。等娉婷醒過來,發覺自己的手臂已經酸了,後半夜溫度變低,身上也發冷。她拿著自己的水壺打了一壺熱水抱著取暖,倚在座位上等著天亮。沒多久林靜靜也醒了,兩人都沒有繼續睡的心思,就小聲說著話,一起熬時間。


  「等天亮了你估計就到金陵了,我還挺捨不得你的。」這時候的火車相比而言開得還沒那麼快,不過距離是一定的,從下午出發,到第二天天明肯定能到金陵了,娉婷下車后,林靜靜還要繼續坐火車往南走。


  「我們都知道對方的部隊,只要願意,還是可以互相通信的。」娉婷到了這還沒交上什麼朋友,和林靜靜認識后覺得她人不錯,挺好相處,也沒什麼小心思,完全可以繼續保持交流。


  「真的?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歡你,長得好看,人也文靜,不像我咋咋呼呼。」聽到娉婷說可以相互寫信后,林靜靜顯然很高興,「那等我安頓好了就寫信給你,你可一定要記得寫信給我呀!」


  年輕人的友情就是這麼地純粹,短短十多個小時,彷彿就有了非常深厚的友情。離別永遠是另人難受的,天亮了,火車到了金陵火車站,已經有人過來通知金陵軍區的新兵們趕緊下車,娉婷拎著自己的背包,只來得及和林靜靜說聲再見,「我要下車了,我不會忘了我們的約定,你多保重。」


  林靜靜趴在窗口,帶著哭腔向她喊著,「娉婷,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娉婷聽到后回頭,笑著沖她揮揮手。


  這一站連她自己,一共下來了三個新兵。因為彼此都不認識,加之娉婷是個女孩子,另外兩個男兵也不好意思和她說話。隨著人流往站台外走去,娉婷四處看了看,果然有穿著軍裝的戰士舉著牌子等他們。


  「哎,看到了,在那呢,沒想到今天還接了個姑娘。」郭子和陳清華被安排來火車站接新兵,最近幾天報到的新兵挺多,有時候他們還要往返幾次,甚至還有半夜到的。即使這麼辛苦,郭子也喜歡折騰,實在是軍營里太枯燥,難得有出門的機會,他還是很歡喜的。


  陳清華自然也看到了往這邊走來的三個新兵,來之前他就受了文工團王團長的委託,說他們團有個小姑娘要過來,讓他順便咧一下。這會兒見了,只見娉婷眉目秀麗,個子高挑,一雙眼睛彷彿天生帶著笑意般,讓人感到親切,總之是個長得挺好看的年輕姑娘,也難怪,能進文工團的姑娘又有幾個難看的?


  看到他們已經往這走,估計也是看到了他們倆,在人群里穿著一身軍裝還是挺顯眼的,也不知道是太激動還是怎的,郭子拚命沖他們揮手,真是想看不到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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