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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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新上了一批菱角, 你們要的話可以現做。」
「那行,就給我們現做一份, 另外再來兩個小炒,一碗米飯和一碗餛飩。」兩個人是真的餓了, 點了米飯和餛飩是準備一起分著吃,這樣就能吃到兩樣,才不妄費出來一趟。
坐下后,娉婷起身去后廚要了兩杯水, 一會兒功夫飯店裡又來了幾個年輕人, 娉婷看了一眼, 就知道他們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二流子。看了一眼后娉婷也就不管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幾個人中的一個在看到她和季紅后眼睛都亮了,朝其他幾個同伴示意后坐到了娉婷她們隔壁一桌。
「老闆,我們都來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人上來招待?」一個穿土黃衣服的拍著桌子嚷嚷著, 吵鬧的聲音讓飯店裡的其他客人都皺起了眉頭。
娉婷和季紅對視了一眼, 都有些無可奈何,她們的菜還沒上桌,已經點好了,糧票和錢也已經給了,沒道理不吃就走吧?可這個情況, 就是吃也吃的不爽快, 也太煩人了。
「不好意思, 后廚正忙著呢,不知道幾位貴客登門了。」原本在後廚幫忙的營業員聽到動靜后趕緊過來招呼。「請問幾位想吃些什麼?麵條餛飩炒菜炒飯都有。」
「行吧,就她們那桌點的,說給我聽聽都是些什麼,我要一份一模一樣的,其他的再點。」土黃衣服的不光抬手指著娉婷她們那桌,還側著身子盯著她們看,那眼神不說也罷。
娉婷一看這動靜就知道他們不懷好意,說實話,幾個小混混她還不放在眼裡,想從她這裡佔便宜也不容易。
「那兩位姑娘點的是二個小炒,一個時興湯,還有米飯和餛飩,幾位看看還要加些什麼?」營業員也看出這幾個人是故意找茬的,不過他們開門做生意,也沒有得罪客人的道理。
「那就再來個鹽水鴨,來一盆豬耳朵,餛飩我們就不要了,陽春麵給我們上一份。」
正好娉婷她們的飯菜上來了,她和季紅兩人就專心吃起飯來。如果忽略那些嘈雜聲的話,一頓飯吃得倒也清凈。
等她們吃好了準備走人時,土黃衣服的那人把腳伸到走道上,想要跘住娉婷,但被娉婷躲過了。
「呦,可以啊,挺對我胃口的。」說著,他起身摸了個嘴,帶著二流子般的猥瑣笑容,開始動手動腳起來。誰知道在他的手碰上娉婷的肩膀前,被娉婷反手制止了。
「我奉勸你還是不要打我們的主意,還有你這種二流子就是社會的蛀蟲,再這樣無所事事的混下去,早晚有一點要自食惡果。」娉婷推開他的手,和季紅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後的人是什麼表情了。
「就這麼放過他們真不甘心,看他們那眼神,色迷迷的,以我的想法就得把他們送進去勞教,最好蹲幾年大牢,等他們出來就知道怎麼好好做人了。」季紅心裡恨得不行,一直憋著火。
「我們兩個人較真起來肯定鬥不過他們,畢竟男女力氣懸殊,惹上了也是個麻煩。我們還是趕緊把東西買了回去,等天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說著兩人一起快步離開,準備買好東西后立刻回頭。
而此時的國營飯店裡,屋裡寂靜無聲,老闆們進了后廚,其他客人悶頭吃飯,穿土黃衣服的那個綳著臉,渾身散發著憤怒和氣惱的氣息。和他一起來的幾個同夥也不敢說話,紛紛低頭看著桌子,免得老大的火氣燒到他們頭上。
沒一會兒,「噔」地一聲,碗碎了,土黃衣服黑著臉往外走,也不管飯錢有沒有給,最後還是其他幾個人把吃飯的糧票和錢湊了出來。不是他們不敢吃霸王餐,而是開在市區的國營飯店,背後肯定有些背景。
「那這菜怎麼辦?還剩好著呢。」其中一個穿黑衣服的指著桌子上的剩菜問。
「行了,問老闆拿個東西裝上,你帶回去給你老爹老娘吃吧。」說著,其他幾個人也不管他,追著土黃衣服去了。
娉婷和季紅傍晚前回到了部隊,這時候出去郊遊的人還沒回來,兩人一起拿著換洗衣服去了澡堂,趁著人還不多把澡和衣服都先洗了。
「本來今天心情還挺好的,誰知道遇上那些上不了檯面的,以後出去還得注意些,真出了什麼事可不行。」平常她們在部隊出去的時候也少,大多都是幾個人一起的,沒出過這種亂子,今天這麼一鬧,季紅也知道外面世道並沒有想象中好,還好是大白天,又在市區,要是晚上可就說不準會出什麼事了。
娉婷沒有回應什麼,很多時候,女人的確是處於弱勢的,她只是慶幸,即使是到了六七十年代,她也是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里,而不是遭受著什麼摧殘和折磨。
洗完澡洗了衣服,兩人去炊事班打了晚飯,吃完后就一起早早地睡了,假期只有一天,第二天還是要繼續早起,像往常一樣,娉婷在心裡默默祝福,希望「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而此時的翟仲凌,還在辦公室里熬夜看文件,連警務員打回來的飯也沒來得及吃。
「參謀長,您先把飯吃了吧,這都九點多了,再不吃飯胃可熬不住。」警務員小方有張圓圓臉,是翟仲凌調任到金陵軍區后安排過來的。翟仲凌雖然不太愛說話,但他為人寬厚,即使小方有時侯做錯了什麼事也從來不會過分指責。雖然他做事很有原則,但該通融的地方又很通融,是一個外方內圓的人。
「恩,我等會兒吃。」翟仲凌應和了一聲,長時間低頭看文件讓他的頸椎有著累,他起來活動了兩圈,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讓小方要回去休息。
「那我給您把飯熱一熱吧。」說著也不等翟仲凌回答,就捧著飯盒去給他熱飯了。
翟仲凌調任金陵軍區參謀長,以他二十六歲的年齡算得上年輕有為。除了有過硬的背景外,還有他在戰場拼殺獲功的關係。
國外戰場上,在他最後一次圍剿中,憑著出色的智謀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地殲滅了敵軍,並俘虜了敵軍頭領。本來是喜事一樁,奈何最後撤離時遇到了敵軍殘留的小分隊,他在保護手下戰士撤離時不幸中槍,萬幸那槍是打在了左手臂,沒有擊中要害處。醫療隊用直升機緊急送他回國治療,就怕戰場上醫療條件簡陋而留下後遺症。在首都軍醫院經過手術治療和術后康復,一個月的時間才獲准出院,但他的父母,不願他再回到險惡的戰場,為此不息動用關係把他調到了金陵軍區。他也憑著戰場上的幾次大大小小的戰功,授封中校軍銜,調任金陵軍區第三十二旅參謀長,出任旅級部隊軍事指揮部門的首長,協助該部隊的軍事主官進行指揮。
只要是熱血男兒,誰沒有「男兒自當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豪氣,就是在戰場犧牲他也沒什麼可後悔的。可是在面對母親的眼淚,父親斑白的髮絲后,他還是軟弱的妥協了。
「仲凌,我和你父親可只有你這一個兒子,這麼多年來我們沒有要求過你什麼,哪怕你都二十六了還沒有結婚,我們就是著急也沒有逼迫過你。這次是運氣好,沒有傷到要害,你要是還想著我這個當媽的,還想以後給我們養老送終,就留在國內,也免得我們擔心受怕。」母親的話尤言在耳,他身上背負著的除了自己的前程,自己的榮辱外,還有家族的前程和榮辱。
「許大姐,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小米粥,還有饅頭和鹹菜,你起來吃點東西吧。」許桂蘭比沈蘭花大一兩歲,沈蘭花就直接稱她「大姐」了。
許桂蘭緩緩地轉過頭,看清楚來的人後,不知怎的,眼淚又不自覺地往下流。她支起身子坐了起來,沈蘭花也順勢坐在了床邊,握著她的手。「大姐,我也知道你難受,但是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什麼苦都得受著。我爹以前也是當兵的,那時候還在戰亂,他年紀輕輕犧牲了,我娘一個人帶著幾個孩子過得很不容易,你的痛苦我是很能理解的,但是人嘛,總是要往前看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日子總是要過的。想想你的孩子,還沒有成家,日後兒子女兒結了婚,孫子外孫一生,你也是奶奶外婆了,這麼一想,你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這些道理許桂蘭怎麼會不懂呢?只是傷心來了誰能擋得住?說是到了做奶奶的年紀,可她畢竟年輕過,和丈夫感情要好,現在丈夫就這樣說沒就沒了,她心裡真的接受不了。最後還是在沈蘭花的勸說下勉強吃了幾口早飯,不肯再在招待所里,想著她出來了這麼久,家裡人也擔心,就是壞消息也是要儘快回去,好讓公公婆婆知道了才好。
「你看你現在的情況,我們也不放心,剛好有個同志要去鄉里辦事,你就坐車一起走吧。」許桂蘭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回了家,帶著那張承載著噩耗的電報和一筆不多不少的撫恤金。
車子剛進村,村裡就沸騰了。昨天許桂蘭急匆匆被叫出去有不少人看到了,又知道她一夜沒回來,大家正想著八卦一番。現在看到許桂蘭坐著小汽車回家,都好奇地不行,一群人一路跟著車子到了何家老宅門前。
「同志,真是麻煩你了,還特意送我一趟,這會也中午了,就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吧。」儘管發生了那樣的事,許桂蘭該有的禮節還是不少。不管別人留不留,她總是要開口問一問的。
「不用了大姐,我這也是順路,這不還要去鄉政府一趟,今天就不叨擾了。」
許桂蘭下了車,又感謝了一通后,看著車子開走才轉身進屋,身旁圍著的村民七嘴八舌地問著。
「桂蘭啊,你昨兒進城咋今兒才回來,還坐上汽車了,是有啥喜事兒不?」
「估計得是大喜事,那汽車是誰都能坐上的嘛?」
「我看可不一定,你看桂蘭的臉色多難看。」
「你這老貨,瞎說啥呢,桂蘭還在這呢你就瞎說。」
許桂蘭實在沒心思應付這些七嘴八舌的話,等車子開走了之後,她轉身就往老宅院子里走,走到門口還不忘帶上了大門,也就是不想大家繼續跟著的意思。何富貴這會正在院子里抽旱煙,看到二兒媳婦進門了也不由得提起了神,剛想開口問,就看到許桂蘭的眼淚不停往下掉。
「爸,躍強犧牲了,他以後再也回不來了。」
隨著這句話,何家徹底翻了天,緊接著村裡也是流言四起。這年頭,還是有不少人有「紅眼病」,何家老二在部隊里當官,後來兒子也進了部隊,一家四口有兩個吃著國家的飯,那許桂蘭帶著女兒在老家過的是什麼日子,不愁吃穿的。因而對於何躍強的犧牲,感嘆可惜的人有,也有不少說風涼話的,但這些何家已經顧不上計較了。
都說「落葉歸根」,何躍強人沒了也回不了家,這讓何家人心裡異常難受。找了幾件何躍強穿過的衣服,在何家祖墳里做了個墓,娉婷作為女兒,是要披麻戴孝的,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哭不出來,畢竟她連何躍強的面都沒見過,結果到了當天,在那樣悲切的氛圍里,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已經去世,帶大她的爺爺奶奶,倒也流了不少眼淚,招來了不少親戚的安慰。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照常過著。何躍強的犧牲能影響的也只是那極少數的幾個人,何家老兩口和許桂蘭是其中最傷心的。一頭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一頭是沒了丈夫,哪怕是年關將近,大家都在忙著過年,也絲毫沒有讓他們的難過少半分。何躍強的頭七過後,傷心過度的許桂蘭也倒在了炕上,娉婷被趕鴨子上架,忙起了家裡家外的大小事,好在她殼子十七歲,內在並不止,倒也把事情做得有條不紊。
「娉婷這丫頭真不錯,前陣子她家裡發生那麼大事,她媽受不住,倒在了炕上,倒是她年紀輕輕,一個人把家給支起來,原本還以為她這些年盡顧著上學,其他事一概不會,誰成想還有這本事呢?這樣看來多讀些書也是好的,我看過不了多久就該有媒人上門來了。」農村裡家家戶戶沾親帶故,沒事就喜歡八卦八卦家長里短。之前大家對娉婷的印象只停留在上學和不下地,現在則升級到了「是個能幹知禮的姑娘」上。大家的意思也很明白,別看之前她家裡過的不錯,是村裡數得著的人家,可現在她爹走了,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還不如回家學學種地,再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才是農村姑娘的本分和歸宿。好在會在娉婷面前言語不顧忌的人並不多,否則光是聽這些閑話都能把她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