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命硬

  春狗把雞棚拆了,養雞設備也全賣了廢品。


  發財這種事, 再也不想了, 老實種地吧。


  又到農忙了。


  春狗和羅紅英,又開始每天早出晚歸。


  一大早, 春狗羅紅英出去了, 楊文修在廚房煮飯。楊鑫起床來,自己穿上了衣服鞋子,在水盆里洗了臉,跟楊文修說:「爺爺, 我想去拉屎。」


  楊文修說:「去吧去吧。」


  楊鑫說:「我害怕。」


  楊文修說:「別怕,這麼大人,自己去吧。」


  楊文修煮飯又切菜, 沒空離開,楊鑫只好自己去了。她不敢一個人去茅坑邊拉屎。茅坑在屋后,旁邊就是深山老林了, 她老聽鬼故事,特別害怕林子里有鬼。


  她拿了草紙,來到坑邊,脫了褲子開始拉屎。茅坑水是滿的,她蹲的遠一些。


  「日照香爐生紫煙。」


  一直蹲著很無聊,她又害怕鬼來吃她。兩隻小手抓著腳踝, 她一邊拉臭臭一邊背詩。


  「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她一邊背, 身子不由自主地跟著節奏點頭。背完《望廬山瀑布》, 她又接著背《贈汪倫》。她背起勁了, 跟著詩詞的韻律前後楊合。剛剛背到那句「桃花潭水深千尺」,她就感覺背心突然空了一下,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後栽進去了!

  茅坑裡裝滿了糞水,足足有兩米多深,能把一個大人淹沒,更別說五歲的小孩了。楊鑫瞬間四隻腳在水裡撲騰起來。


  她嚇的張口要叫爺爺,然而一張嘴,水就灌進喉嚨里。她想抓住什麼東西,只抓到一根腐朽的玉米桿。她兩隻手亂刨,兩條腿亂蹬,她嚇壞了,什麼也想不起,只是拚命地求生,拚命地划水,往岸上爬。


  家裡人都出去了,只有楊文修在廚房煮飯。然而廚房離得太遠,楊文修什麼也沒聽見。


  楊鑫一個娃在茅坑裡掙扎。幸好那茅坑水夠深,楊鑫浮在水上,遊動了一會,喝了幾口糞水,伸手拚命抓住了坑沿。她靠自己的力氣奮力爬出茅坑。她站在茅坑邊,渾身濕淋淋的,身上頭上都沾滿了糞便,她驚魂未定,嗷嗷地哭起來。


  「爺爺,爺爺。」


  楊文修此時才聽到她的哭叫,連忙從廚房跑出來,看她這模樣,大吃一驚了。


  「你咋回事?」


  楊鑫哭著說:「我掉茅坑裡去了。」


  楊文修說:「你咋出來的?誰拉你出來的?」


  楊鑫哭:「沒人拉我,我自己爬出來的。」


  楊文修聽她說掉進了茅坑,又自己爬出來,都有點不敢相信。茅坑裡這麼深的水,她一個五歲的孩子,掉進去還能爬出來。這小丫頭命真是硬!


  她身上全是濕乎乎的糞便,楊文修也不敢碰,只得揮著兩隻手跟趕鴨子似的驅趕她:「快回屋去,回屋去,我給你洗一洗。看看你這一身臭烘烘的。」


  楊文修心有餘悸。


  剛才這麼危險的情況,自己什麼都沒聽見。要不是楊鑫聰明反應快,今天這孩子就死了。楊文修后怕說道:「以後拉屎別去水坑,咋這麼不小心就栽進去了。」


  楊鑫哭哭啼啼,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背詩背的前仰後合栽進茅坑的。


  楊文修忙去燒了一大鍋熱水,用桶提出來。楊鑫站在院子里,楊文修給她脫了衣服,脫的光溜溜,用水瓢舀水給她沖。


  楊鑫啼哭不止,又害怕,又覺得羞恥。楊文修給她洗著洗著,感覺這孩子太滑稽了,都忍不住想笑。


  楊鑫哭著說:「你不要跟爸爸說,不要跟媽媽說。」


  楊文修笑說:「咋不能說?」


  楊鑫嚶嚶哭說:「爸爸媽媽會笑話我。」


  楊文修說:「怕啥!」


  楊鑫哭說:「我差點淹死了。」


  楊文修忍不住笑:「你命大,淹不死你。」


  她頭髮里都是糾纏的糞便。噁心吧啦的。楊文修沖了半天都沖不凈。祖孫倆正在洗著,已經燒了第二鍋水,秀英忽然回娘家了。自從熊碧雲死後,秀英便很少回娘家來,今天心血來潮,來看看她爸,正見楊文修在給楊鑫洗澡。上來一問,才知道楊鑫掉茅坑裡了。


  楊鑫哭著叫:「姑姑。」


  秀英也被逗樂了,笑的不行,加入進來,幫楊文修給楊鑫洗頭。


  太陽出來了,楊鑫身上也終於洗乾淨了。


  她坐在秀英姑姑懷裡,聽爺爺和秀英說話,言語間就談到幾個孩子。爺爺說:「大孫女太笨了,老二老三不笨,但也不聰明,而且懶,都沒出息。只有這個小的最聰明、最懂事,我看她是個好苗子。」


  秀英笑問楊鑫說:「快要上學了吧?」


  楊鑫被秀英姑姑哄高興起來:「媽媽說,今年九月份送我去幼兒園。」


  秀英說:「好好讀書。」


  楊鑫說:「我會的!」


  楊文修想起往事,嘆說:「你小時候也聰明,讀書也用功。你兩個弟弟,成天在學校偷雞摸狗不學好,可我總認為男孩有出息,要好好培養,女孩培養了沒用,所以精力都放在你兩個弟弟身上。哎,浪費了。我當初要是肯用心培養你,興許你會是咱們家唯一一個大學生。」


  秀英笑笑:「都過去的事了,說那些幹啥。我沒有怪爸爸,咱們家窮,我知道。」


  楊文修回憶了一下,說:「也不是很窮。我在單位工作,一個月幾十塊。要是成心想供你讀書,也是供的起的。只是沒上心。」


  秀英無話可說。


  爸爸是偏心的。


  秀英從小就知道,爸爸偏心兩個弟弟。雖然爸爸從小也沒打過她,沒罵過她,也會疼她,但明顯和疼弟弟們不一樣。


  她都長大了,結婚了,這輩子都定了型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楊文修感慨說:「三個孩子,一個都沒教好。」


  秀英默默無語。


  楊鑫好奇說:「秀英姑姑成績也很好呀?」


  楊文修說:「你秀英姑姑,讀書時成績一直是班級前三。學校讀書,回家幫媽媽幹活,最勤快最懂事了。」


  楊鑫說:「秀英姑姑念到幾年級呀?」


  楊文修說:「初中畢業。」


  楊鑫說:「那你為啥不供秀英姑姑讀高中,讀大學呀?」


  楊文修說:「因為你秀英姑姑是女孩,爺爺以前重男輕女。」


  秀英笑,對楊鑫說:「以後這個家就指望你讀書了。你爺爺希望咱們家能出個大學生。」


  楊鑫對自己的聰明很自信:「我肯定能考上的,我還要上名牌大學。」


  秀英說:「你要上啥名牌大學?」


  楊鑫說:「清華北大!」


  秀英和楊文修都被逗笑了。什麼清華北大,只是說說罷了。農村人提起大學,只知道清華北大,鼓勵孩子用功讀書,也說清華北大。實際上大人小孩都不知道清華北大究竟是個啥玩意。


  窮人的一個夢罷了。


  秀英留著吃了午飯,便回去了。


  楊鑫這孩子聰明,她確實是挺聰明的。


  她三歲的時候,楊文修考孩子們近義詞反義詞。「是的反義詞是啥?」她的姐姐們都答不出來,一會說「不是」,一會說「錯」。楊鑫機靈地舉手:「是的反義詞是非!」


  楊文修本來想教孩子們:「是的反義詞是否。」聽到她的回答,便感覺特別驚訝,問她:「你從哪學的?」因為楊文修從來沒教過。哪曉得她說:「我看電視劇裡面說的,女主角對男主角說:江湖是是非非。是的反義詞是非!」


  三歲的小孩,有這記性,有這領悟力,真的是相當聰明了。


  她現在,還沒正式上學,但是在楊文修的教導下,已經會算三位數的加減法,會背乘法口訣,背小學課本以內的唐詩。她可以完全不用大人指導自己閱讀小學的書本,自己自學,碰到不認識的生字,不懂的地方主動請教。


  她對讀書充滿強烈的渴望,迫切盼望著上學。她很驕傲,她是個聰明的小孩,有著強烈的成就欲和表現欲,渴望通過成績獲得羨慕、讚美和嘉獎。這可能和她生活的環境有關,家境貧困,經濟匱乏,她註定了不可能通過物質的滿足來獲得優越感。窮人家的小孩,她一無所有,本來該一無是處,當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可偏偏生了一個聰明的小腦袋。


  小孩子都喜歡炫耀的。


  羅紅英說:這孩子,虛榮心強。


  楊鑫的確虛榮心強。


  她虛榮心,好勝心,都表現的非常強烈。羅紅英是不太喜歡她這樣的性格。但楊文修喜歡,楊文修說:「這沒什麼不好。」


  人都有虛榮心,好勝心,尤其是小孩子。小孩子的想法是最原始,最直接的,最接近人類本來的面目。如果小孩子都不攀比,都不愛虛榮,那就不是小孩子了。什麼謙卑,淡泊,那是後天教育的結果,往往是一種偽飾。


  這天下午,金盼突然飛奔回家,對楊文修叫道:「爺爺!金望在學校里挨打啦!」


  楊文修說:「誰打她?」


  金盼驚慌慌的,小臉嚴肅:「是語文老師打的。老師說叫她家長去,把她接回家,不要她念書了!」


  楊文修說:「啥?誰說不要她念書了?」


  金盼說:「老師說的!」


  楊文修臉頓時拉了老長:「咱們交了學費的。哪個老師,敢不讓小孩念書?」


  金盼拉著他袖子:「爺爺,你趕快去學校看看吧,金望頭都打破了。」


  楊文修叮囑楊鑫:「你在家玩,我去接你二姐。」


  楊鑫穿著白色小背心,短褲,扎著小辮子,正在院子里玩呢。她點點頭答應道:「哦……」


  她感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但又不是太懂。楊文修去了半小時,帶著金望回家來了。金望一路哭著,楊鑫好奇地去看她,只見她衣服上髒兮兮的全是灰,連頭髮上、臉上也是灰,好像在灰里滾過似的。楊文修怒氣沖沖:「這學校的老師也太過分了!孩子再笨,讀書再不好,也不能這麼打。看看給打成啥樣了。」


  他撥開金望頭髮:「你看看這頭上全是傷。」


  楊鑫看到她頭上腫了大包,有好幾處都在流血,頭髮都被揪掉了,嚇得有點傻。


  她不懂:「為啥呀?老師為啥要打她呀?」


  楊文修氣道:「孩子才七歲啊!誰家沒有孩子,咋能下這麼重的手!」


  金盼激動地在旁邊給楊文修描述金望挨打的經過:「我們上語文課,老師教拼音,她老學不會嘛,老師教了好多次了,她還是不會寫。老師又讓我教她寫,我教了她,她還是不會。然後老師抽她到講台上去寫,她寫不出。老師就發火啦,就打她。」她手腳並用地跟楊文修模仿,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臉都扇紅了。


  「就是這樣打!」


  金盼模仿的活靈活現,扇了左邊臉又扇右邊:「老師一扇她巴掌,她頭就低下去啦。她太笨了,每次老師打我巴掌我就不低頭,然後他就不打了。她一低頭,老師就抓著她的衣服領子,一腳踹過去。她就摔倒了,老師就踢她,還把她按在講台上,用皮鞋踩她的頭。」


  楊文修只聽金盼的描述,就氣得不行了。


  但是他一個老人家,有心臟病,也不敢去和那男老師起爭執。只是賠好話先把孩子帶回家,等猴娃回來了,再想辦法去找學校理論。孩子打成這樣,家長怎麼能不聞不問。雖然他已經氣得胸口疼。


  沒過多久,猴娃回來了。


  楊文修將這件事告訴兒子:「我做不了主。你是她家長,你看這件事咋辦吧。」


  金盼又在她二爸跟前,將跟楊文修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這老實孩子,邊說邊演,啪啪啪把自己臉都打腫了。她面紅耳赤,激動大聲說:「老師說她太笨了,說不教她了,讓她明年留級。」


  楊文修說:「留級就留級。但是他把孩子打成這樣怎麼算?不道歉不賠醫藥費?國家早就出台了政策,不允許教師體罰學生,這是違反了教育法的。你去學校找他,他要是不道歉,不賠醫藥費,咱們就去教育局告他。這哪裡是老師,這分明是畜生。我跟你說,他沒編製的,就是個代課老師。這些代課老師全是些烏七八糟,沒幾個有素質。」


  楊文修喋喋抱怨道:「鄉村小學又窮又偏遠,工資又低,沒幾個好老師願意來。除了校長有編製,其他老師全是找的代課,就不該讓孩子在這種地方念書。這種學校不是在教學生,是在虐待學生。」


  猴娃看到女兒被打,頓時也火氣沖沖:「他憑啥子?娃娃不是人了?才七歲的娃娃,他這樣子動手打。他算啥老師?」


  楊文修說:「今天放學了。你明天去找他。就是她班主任,叫張坤。」


  晚上,兩口子檢查女兒身上,不光頭上流血,身上也青一塊紫一塊。金望哭著,死活不肯再去上學,說老師不准她念書。猴娃氣得不行,吃了早飯,便去學校找她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說理了。


  對方先是態度強硬,將金望在學校的表現數落了一通,說她如何如何笨如何如何糟糕,說她上課不聽講,不做作業,跟不上老師的教學進度,要求家長帶回去,或者乾脆留級。猴娃質問他打傷孩子的事,對方卻矢口否認,稱只是普通的體罰,並沒有打傷。猴娃鬧著要對方道歉,賠醫藥費,雙方很快糾纏廝打起來。


  猴娃聲稱要上教育局。


  這位張姓教師,喜歡侮辱虐打學生是出了名的,不少家長跟他鬧過,最終都不了了之。這所學校呆不下,換另一所學校。前不久剛調過來,這就又鬧出事。校長趕過來勸架:「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打人解決不了問題。家長有什麼訴求,我們一定盡量滿足。」


  「他憑啥讓我娃娃退學!」猴娃指著對方,幾乎沒跳起來。


  校長忙不迭安撫說:「沒說退學,就是讓她留個級。不然娃娃學習跟不上進度。」


  猴娃說:「學習跟不上,那是你老師沒教好。你老師天天打娃兒,娃兒咋能學得好。你說留級就留級。留一級學費得多多少?還有我娃兒看病的醫藥費。」


  春狗在家,聽說猴娃到學校跟人家打起來了,也跑去幫忙。楊鑫在小賣部外面玩,聽到有人叫她,說:「你爸爸在學校跟人打架啦,你趕快去看吧!」


  她好奇心大起,光著腳丫子就往學校跑。去了,只見那一年級的教室門口圍了一群人,她二爸正和人爭執,春狗在旁邊幫著罵呢!吵的聲音特別大!

  大人都好凶啊。


  楊鑫知道是咋回事。那個老師把金望打流血了,所以二爸去找老師打架呢!

  這些人真壞!

  她有點害怕,不敢上前去,只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就跑回來了。她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呼叫楊文修:「爺爺,爺爺!」


  她跑的氣喘吁吁的,楊文修看她臉通紅,額頭上都是汗:「你跑啥?」


  楊鑫說:「爺爺!我剛剛看到爸爸和二爸在學校跟老師打架。那個老師好凶啊。」


  楊文修說:「讓他們去鬧吧。你不要看,當心他們誤傷到你。」


  楊鑫說:「我沒有去跟前,我只是遠遠的看。」


  楊文修說:「那是他們大人的事,他們大人去解決,跟你沒關係。」


  楊鑫用力點頭:「哦!」


  楊文修坐在院子里編筐,楊鑫在一邊看,過了一會,只見金望從屋裡出來了。


  楊鑫好奇說:「二姐今天沒有去學校呀?」


  楊文修說:「今天不去。等她爸跟學校老師溝通好了再去。」


  楊鑫大聲叫她:「二姐!」


  金望穿著件紅布衣裳,青褲子。她沒梳頭,黑頭髮披在肩膀後面,顯得身體特別單薄,臉特別白。小姑娘的皮膚又白又薄,太陽穴處看得到淡青的血管。


  她扭扭捏捏走到楊文修跟前:「爺爺。」


  楊文修說:「過來我看看,你頭上的傷咋樣。」


  金望走到爺爺跟前。


  楊文修撥開她頭髮,看到昨天流血的地方結了痂,不過仍然腫著。眼角一處淤傷,隔了一夜已經變得發黑。


  楊文修嘆道:「哎!」


  楊鑫驚恐說:「好嚇人啊。」


  金望鼓著勇氣說:「爺爺,你跟我爸爸說一聲吧。讓他不要跟老師吵了。我不想回學校去,我不想念書了。」


  楊文修說:「啥?」


  楊文修非常吃驚:「你為啥不想念書?」


  金望說:「我笨,跟不上。老師教的我都不會。他老抽我到黑板做題,我做不會,他就打我。我不想念書了。」


  楊文修聽了這話,非常心痛了。


  「要是實在跟不上就留級,留一級也沒事,也就是多一年的學費。」楊文修安慰她:「大不了爺爺給你出。」


  金望低著頭,絞著手指說:「我不想留級。別的孩子會欺負我,叫我留級生。」


  楊文修訓斥道:「你才上一年級,不念書你要幹啥?去坡上放牛?回頭你爸跟學校說清楚了,你老老實實給我回去念書。不但要念書,還要好好用心的念。你要是這點苦都不肯吃,想學你爸爸不念書,天天耍,你這一輩子就全完了。」


  楊鑫理解不了為啥有人會不想念書。


  她在一旁幫腔:「爺爺說的對呀。不念書沒前途。我就要念書。你留級跟我一個班嘛,你要是學不會,我可以教你呀。」


  金望說:「我不跟你一個班。你下半年才上幼兒園。我下半年都要上二年級了。」


  楊鑫說:「那咋辦呀?」


  楊文修說:「別說啥不念書的話。你再不想念,小學初中也得念,哪有剛剛一年級就說不念書的?回頭我去學校找你們校長說一說,想辦法給你換個老師。讀書是天大的事。現在吃苦你忍一忍,以後念出來了才享福。你現在怕吃苦,今後、長大、這一輩子,有的是苦讓你吃。我只要在一天,就不許我的孫子輟學。」


  金望失望地低下頭。


  她心事重重,楊鑫也看不懂她在想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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