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回來
“姑娘現今過的怎麽樣？”孫亓還是堅持要盡地主之誼的送她，這裏是山路，彎彎繞繞很不好走。想來是離開朝堂之後害怕再惹是非，因而特地選了這地方。
“還不錯。”沐靈手負在身後，好像遇到什麽人便是會有什麽姿態。跟孫亓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是這樣的！
“孫先生現在還會想起故人嗎？可是心裏放不下？”沐靈在這山野之中，心裏突然有了感觸，沒由頭的問了一句。
孫亓聽罷心裏突然刺痛，想起了靈黛在他身邊走向消亡的日子了……
“自然是會的，隻是傷感之說倒是沒有以前強烈了！”孫亓手輕輕捋過身邊的雜草，竟是被割的鮮血直流，可他沒說話，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皺。
沐靈嗅到了血腥味，卻是不願拆穿眼前人的故作堅強，隻是沉默的，看著遠處。
“不過我想，她會覺得總是被我回憶，是件很惡心的事情吧。”孫亓眨了眨眼睛，沒有當年見到靈黛之時的星辰大海，唯有悲傷流露。
沐靈聽罷像是突然被震撼到，到底究竟有多深愛，最後竟是連回憶都顯得渺小又軟弱？戰戰兢兢，不敢驚擾……哪怕，那人早已是一抔黃土……
“姑娘也該忘記以前的事情，好好生活了！”
已經看到人家了，熙熙攘攘，叫喚聲也是此起彼伏。山上的靜謐安詳，山下的炊煙嫋嫋，好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孫先生保重！”沐靈作揖。
世上有很多她以為隻是一麵之緣的人，最後卻是不斷地受著命運的牽引再次相見，比如，孫亓、王爺、趙玟……
還有很多人，她以為是生生世世，最後卻不過是浮萍一生罷了，他們不過是陪了她山一程水一程，僅此而已。比如，情歡、顧亦初……
沐靈突然想要在腦海裏給所有活著的人分類，梵子琛是細水長流，阿歡是熱烈似火，一美是如飲甘露，趙漪是無法琢磨……
沐靈渾渾噩噩的還想了很多，騎在馬上的時候甚至稀裏糊塗的覺得馬腿其實隻是比她長些，若是她也有這麽長的馬腿，想必是要跑的比它還快的。
其實並非是她沒事找事做，隻是她現在心裏格外焦慮，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棄了馬，準備瞬移而去。
梵子琛正在姬國王宮裏等她，其實與其說是等她，不妨說是在挨日子罷了。他已沒了能力再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撐過死神的降臨了。
王爺用了沐靈的蠱蟲，可這般救治早已錯過了最好的時間！可，沐靈卻以為那是可以救的……
沐靈趕到的時候，阿歡穿著盔甲將她一把擁在懷裏，他身上有不可磨滅的血腥味，他隻是抱著她，在太陽下被燒的灼熱的盔甲就貼在沐靈的臉龐，疼得很。
她推開他，問：“梵子琛呢？”
阿歡聽罷很想問眼前人，她去了哪？逍遙自在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真的是她想要的嗎？為什麽要去護送姬王而不早些回來？不知道他們都很著急嘛？
他想說很多話，可他也知道他說出來都會是責備。眼前人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他說不出來的。況且，這裏有多少是在心疼梵子琛？這般對沐靈，不公平的。
“在哪？”沐靈又問了一句，拳頭搗在他的盔甲上，她疼，他沒有感覺。
“宮裏。”阿歡走在她的前麵，有些要親自帶她去找的意味。
沐靈隻是跟著，心裏的不安感越演越烈。到了大殿門口的台階上時，沐靈不敢上前。她緊緊地握著拳頭，想要讓自己抬步，可卻是一直都做不到……
“怎麽了？”阿歡看著地上隻有他一個人的人影的時候，他回頭，迎著光問她。
沐靈逆光抬頭看他，眼裏有惶恐：“梵子琛……是不是出事了？”
阿歡看著她，他們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麽認真過，好像從第一次見麵但現在，他們之間這般遙遙相望卻又無言以對的時候屈指可數。
阿歡突然想起之前梵子琛說的話來：“如果沐靈來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擁抱她，那你替我做這件事吧。告訴她，一切都很好，離開也很好，讓她別放在心上！”
究竟有多寶貝眼前人啊，就連對自己離開的事情都能說的這麽溫柔。不過這種事情還是讓他自己親口說說最好才對呀……
“你知道的，他本來就撐不了多久的，你的蠱蟲來的太遲了，已經晚了！”阿歡走到沐靈臉前，語氣鄭重又插在人的心窩上，“如果你想要哭的話，在這吧。”
沐靈看著眼前人，覺得他突然長大了，而自己，突然就變得脆弱不堪，像個瓷娃娃。
她蹲在地上，其實說她有多堅強都是假的啊……
她根本沒有能力再承受一次，這些事情好像在告訴她，她隻適合一人孤獨終老才是！
為什麽要是這樣的？當年情歡之事她懵懂不知世故，現今對於梵子琛之事亦是這般的無可奈何……
可這件事情，她原本是能處理好的，可是呢？他沒說，她沒在意！為什麽一個錯過就是一生呢？
沐靈問自己，不知道答案。她抬頭看向天上的豔陽，刺眼的陽光好像在嘲弄她的眼瞎心盲。
阿歡就站在她的背後，看著她的渾身輕顫。他能做什麽呢？在人命麵前，沐靈以前是能夠有些抗衡之力的，倒是現在，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沐靈再站起來的時候，腿已經麻木了。踩在地上，像是刺一般。
王爺看見她來，心裏也有一瞬間的責備。
為什麽她沒有發現呢？如果她發現的話，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啊！
可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就算沐靈知道，她也不一定真的有能力救回梵子琛的，況且他的性子，他知道的。
這算是一種道德綁架嗎？王爺低著頭站在床位，大抵是的。仿佛沐靈是見死不救的惡人，可她明明知道的很晚，明明真的有傾盡全力再救他了……
“梵子琛！”沐靈蹲坐在梵子琛的床邊，輕輕伏在他的手掌之上，眼裏好像進了沙子，沐靈不受控的滴了眼睛在他的掌心裏。
梵子琛輕輕的動了動手指，卻是感覺到無明的悲傷包裹著他。這種悲傷讓他害怕，讓他畏懼，甚至是無法動彈！
這次她要看著他離開嗎？
沐靈腦子快要炸開了，怎麽可以這樣？她想要抗爭，卻是不知對象是誰！無力感讓她厭惡，厭惡這個世界，厭惡活著！
“沐靈！”大殿門外有人喊她，沐靈起身走過去，眼前人是趙玟。
差點忘了，他還在的。可是，找她做什麽？
“何事？”沐靈眼角還帶著淚水，梨花帶雨的憂傷也就大抵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