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相見
沐靈穿著一襲紅衣，臉上的黑紅相間的麵具，身後負著利劍，胯下是隨意挑選的快馬。
孫亓瞧著，同初見她時如出一轍。
鎮國邊境，多熟悉啊。我又回來了！沐靈遞了過關文書，驅馬直入。
這裏荒蕪一片，可沐靈記得，這裏原來明明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的，
孫亓看出她心中所惑，描述了當日與阿歡所見所聞。
沐靈聽罷，麵色有了波瀾，但到底是克製著，裝作冷漠樣子。
他們到了木頭臉的茶樓之時，他們已恭候多時了。
對麵早就不是客棧了，關了門，落上了不少灰塵。反觀茶樓，已是越做越大，空間拓展了不少。
“其他人都到了嗎？”沐靈變了很多，一句話木頭臉便已察覺出來。
“都到了。”到底是愈加生分了，本就不是太熟的關係。
“多謝。”沐靈說的簡潔疏離，讓孫亓都懷疑她與木頭臉是否真的是一起活了上千年……
“沐靈！”她在樓上拐角處，遇上了不願見的人，他語氣小心翼翼，讓她心中一動。
他老了……
這是沐靈第一感受，也是唯一感受。
“沐靈……”他聲音微顫，讓人心疼。
張開手臂，想要擁她入懷。沐靈驚醒，後退半步。
半步疏離，語氣冷漠：“回憶起來了？”
顧亦初手臂僵在空中，心口刺痛。
對啊……
想起來了……
差點都忘了，自己虧欠了她那麽多！
可最為讓人崩潰的卻是沐靈不記得了……
記了上萬年的苦痛，卻在五年前的奈何邊上忘的一幹二淨。
連一點悔過的機會都沒給顧亦初留下，真是殘忍！
“我……對不起你……”他在沐靈麵前張著嘴巴，支支吾吾了很久，最後卻隻能說出這般淺薄的話。
深刻沉重的話落在耳裏，沐靈卻在思量該怎麽讓他更痛苦些。
“聽聞……古兮身子不好，許是快要撐不住了！”她說的嗜血殘忍，若是放在以前，她定是不舍得這般傷他的。
一口血咳落在地上，緊接著的都收落在他的帕子上。
沐靈皺眉，不願沒出息的心軟，可鼻子竟一下子便酸了。
擦肩而過……
顧亦初啊，就此結束好了。
我終究還是下不去手的……
顧亦初沉悶的跪落在地板上，沐靈頓腳，卻沒回頭。
樓下人看著這場落寞，唯有木頭臉感同身受。
他看過情歡剛去之時沐靈的崩潰大哭，夜夜夢魘，也瞧過顧亦初在這裏日夜悔過，漸而蒼老。
明明他們之間，從來不該是以這般結尾的。
可一切在開頭便已給他們做了了斷，隻是一方的義無反顧，一方的隨之奔赴！
會後悔嗎？
沐靈不知道，顧亦初卻會。
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沐靈一切都挺過來了，不管是五年前的千萬年的歲月，還是一年前的情歡之死！
明日，便是攻城了……
孫亓說，宮中已準備妥當，塞外已有阜國之兵相抗，援兵亦能在半日之內趕來。
沐靈隻是輕嗯一聲。
要打頭陣是她，凱旋也好，戰死也罷。那裏，她終究要親眼看著它坍塌落寞，化作一座空城。
次日晨起，沐靈將地圖攤開，規劃路線，安排人手。
這些，在她入阜國這一年來，反複修改了數百次，隻為今日一戰。
魂契閣中其他人在場，是沐靈從未料得的。眾人合力而戰，這是頭一遭。若是情歡得見，許是也會心中觸動的。
沒有月亮的深夜，最適合見紅了。
沐靈還是穿著血紅色的便衣，帶著那張麵具，人群裏如鬼魅一般。
瞬移，手起刀落，一劍封喉。
躍起，靈力四濺，穿心而過。
縱馬，弩箭連發，無人可擋。
王城裏隨處可見的是屍體。若是今夜下了雨，那便是血流成河般的可怖。
沐靈的戰馬早已千瘡百孔的倒地身亡，她站在隊伍前麵，眼神冰冷。
王城士兵連連後退，竟退到了大殿麵前。
王上躲在靈黛宮裏，渾身瑟瑟發抖的擋在靈黛身前。
“交出昏君吧。”沐靈說的平靜，更像是給他們一條活路。
士兵猶豫著，最終在沐靈揮手想要用靈之時丟下兵器，伏地而跪。
殿中婢子見狀，隻能畏畏縮縮的指了個方向。
殺手將她揪了出來，沐靈隻問：“古兮在哪？”
“九公主……她……在靈堂。”婢子說著便染上了哭腔，哆哆嗦嗦才說完。
沐靈看向木頭臉，後者隻道一聲：“小心點。”
她孑然一身而去，就如同去救情歡一般。
“你來了？”古兮靠在靈堂門前，眸子忽閃，似有淚光波動。
“久等了。”沐靈氣息有些不穩，越是靠近，便越是激起恨意。
懶得折磨，一招斃命既可。
院子門前到屋中門口究竟有多遠？暗器脫手不過將近一秒。
囉嗦將軍卻突然衝了進來，擾亂一切。
他擁著古兮轉身，暗器隻是擦傷了他的胳膊罷了。
古兮窩在他的懷裏重重的咳嗽著，好似真的活不久的。
沐靈生了別的心思，棄劍瞬移而來。
囉嗦將軍見掌風襲來，放下古兮與沐靈纏鬥。沐靈耍弄他幾巡，也就認真相待。
囉嗦將軍看上去沉穩老實，可對沐靈卻是下了死手。沐靈沒想殺他，隻是一掌讓他戰敗吐血罷了。
他跪在地上，額上暴起青筋。
“求求你，放了他。”古兮跪在地上，滿臉都是淚花。
沐靈看著她，臉上唯有憎惡：“你去陪他好了……”
“我懷了身孕！”古兮擋在囉嗦將軍身前，閉上眼睛吼了一句。
沐靈果真頓了手，眼神複雜，但總歸是猶豫了。
“沐靈……我生下孩子便任你處置可好？”古兮仰著頭，真像沐靈那日卑微模樣。
“那好啊，等你孩子出生，你們一起去陪他好了。”沐靈低睨，終究誰都不會放過的。
古兮脫力的癱倒坐在地上，滿臉的不可置信。
沐靈蹲了下來，嘴角隻有嗜血的殘忍，沒有半點的人性。她握上她的手腕，說了最後一句：“跟他再見吧。”
語畢，暗器已是飛進他的胸膛，就如當年祟靈劍捅入情歡體內的那般聲響。讓人崩潰……
沐靈站了起來，身後來了人。
回頭，是顧亦初。
果然啊，終究是放不下的人兒……
“你是要來救她嗎？”沐靈臉上是少見的不屑。
“我……”顧亦初沒臉說什麽，隻是低頭愧疚。
沐靈真的覺得好笑，明明是這些人殺了人，可現今卻都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好似殺人的是她一般。
沐靈轉身，暗器脫手，是致死的傷，卻是緩慢流血而死。
“道別吧。”沐靈看著古兮，話是對顧亦初說的。
古兮沒有身孕，沐靈一摸便知。
這都最後了，古兮卻還要耍弄她一次。
她原是想要配合的，想帶她去看看她的父王死狀，看看城下屍體，看看江山易主之後，再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