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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拯救

  趙漪沒有撞著膽子去問梵子琛他對沐靈的想法,甚至是刻意的回避著。


  可梵子琛連著兩天總是問她沐靈的去處,趙漪雖是心中不悅,卻也隻能照舊打著馬虎眼。梵子琛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可又說不出來。


  直到那日趙漪走後,他想去沐靈的房裏瞧瞧她,便聽見前去為她熏香點燈的婢子們,正低聲歎息著沐靈怕是再回不來的話。


  他大步跨上前去問她們緣由,他很少這般急迫,但一遇上沐靈的事便總無法控製。


  婢子手裏的燭火被嚇的落在地上,燭光熄滅,似有不好的征兆。


  “沐靈到底在哪?”梵子琛聲音裏帶著緊張,有些微顫。


  那兩個婢子跪在地上,麵麵相覷。最後年紀稍小些的回了話:“被宮中禁軍帶走了。”


  聞言,梵子琛呼吸一滯,隨後便要進宮,隨行的小廝被婢子喚醒去牽了快馬。


  行至宮門口時,他原以為會被攔下。可值夜的人一瞧是他,立馬開了城門。梵子琛這才驚覺,原已恭候多時了……


  梵子琛去見了川王,不知何故,他正坐在金鑾殿上,撫著龍椅上的花紋。川王看著跪在下麵的梵子琛,竟生出高他一等優越。


  “求父皇放過沐靈、八弟!”這已是第三次乞求,仿佛越是多一分,堂上之人便越是興奮。


  “六皇子怎麽深夜在此?”背後響起了川王後的聲音,話是笑著說的。


  “求父皇放過沐靈、八弟!”又一次。


  川王後上去為川王披上衣衫,笑道:“六皇子原是為了那丫頭和你那兄弟來的,我還以為你是來向我索人的呢。”


  梵子琛聞言,抬眸瞧她,他們對視著,誰也不讓誰。一個冰冷如霜,一個溫柔繾綣。


  來時路上,小廝跟他說了當日府邸之事。也道秋辭當時便被川王後接進了宮,可次日便暴斃身亡。宮中對外聲稱是秋辭難忍喪子之痛,撞牆而死。因死相醜陋,便草草的將她火化了。


  梵子琛隱忍握著拳頭,他沙場殺敵可兵不血刃,料事如神可以少勝多。可他唯不知後宮之中比戰爭更為殘酷……


  梵子琛終是敗了:“父皇如何才能放過沐靈他們?有何要求,您說便是……”


  “我要你手中所有兵權。”一切合理的像是精打細算的預謀。


  “曆朝規矩,兵權乃是能勝任者取之。父皇收回,意欲何為?”他在國家危難之際受命,在國泰民安之後離場。史書記載之時,可是一句帶過,連橫豎撇捺都不會多寫一分?

  川王笑,笑他心懷天下卻不為己私,笑他驍勇善戰卻不知世故,笑他一代戰神卻難過美人。


  “這是我的王國,我的天下,何為規矩?”川國已是諸國附庸的大國,無人再敢與他抗衡。此刻兵權收回,最好不過。


  梵子琛抬眸,狠戾道:“若我說不呢?”


  川王挑眉,走到了他的麵前,譏諷道:“那你那不中用的弟弟,你也不管不顧?你可別忘了,你忤逆我的話,他可活不久……還有你養的那美人,子黎可以以證據不足網開一麵,但她可是當著禁軍的麵讓秋辭流了產,怎麽說,她可是殺了兩個人……”

  梵子琛眼裏皆是恨意,他抓著川王的領口,揮起拳頭,川王後驚呼一聲。


  拳頭終究沒有落下……


  川王狂肆的笑著,像是瘋了一般:“你當真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孤自你幼年便教你研讀《孝經》,九歲之時便將你送進承恩寺悟禪。你遵循孝道,亦不能濫殺無辜。如此這般,你有何能耐動我?”


  從他出生,便是一場算計……


  梵子琛像被人戳了弱處,無力的鬆開了他,他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場笑話。


  他跟著婢子去了暗室,沐靈正被老嬤嬤紮著穴位,她嘴裏塞得布帛上紅了一片。暗室裏眾人見了他,慌張的跪在地上。


  梵子琛感覺心口一滯,眸子猩紅。他顫抖的伸了手,取下她嘴裏布帛。沐靈抬眸見他,眼淚倏然落下:“梵子琛,我好疼……”


  梵子琛隻能輕輕地擦著她的眼淚,他不敢擁她,她身上都是血……


  他抱著她去了牢房,梵子黎已被人放了下來。他擦了嘴角的血跡,桀驁一笑:“呦,可算是來了。”


  梵子琛皺著眉頭:“來遲了,抱歉。”隨後便不再多言,命士兵送他出去。


  梵子黎撐著士兵站了起來,抬頭便看見梵子琛的白色衣衫背後,浸滿了血。


  他苦笑了下,衝著周圍士兵道:“兄弟,日後我就不來了。”眾人隻當他說玩笑話,隻答一句但願。


  他喚了一個士兵,讓他去尋那年長的太醫到梵子琛的府邸裏候著。士兵一刻不敢耽誤,領了命飛奔而去。


  留下的士兵為他求了一個轎子來,梵子黎坐上後向他們揮著手告別。落下布簾時,梵子黎帶笑的眸子殺機盡顯。他笑,卻似修羅索命。


  梵子黎躺在他養的骨靈池裏,多為傷蠱修蠱,他滋著牙讓自己好受些,可身上卻爆著青筋。鹽水辣油遇上骨靈池水,本就是讓人忍受不了的痛處。


  次日昏迷轉醒,骨靈池中又是死傷一片……


  沐靈躺在床上,整個人昏迷不醒,嘴裏嗚嗚咽咽不知所言。待太醫將她的腿上腳上血跡拭去,那是血肉模糊的狼狽。


  梵子琛站在一旁,看著數盆清水浸上血色布帛。婢子們不斷地從他身邊經過,而他卻隻能無能為力的站著……


  他不止一次想過覆滅川王的統治,可梵子黎又該怎麽辦?三年前他為蒼生違了孝道,現今又要為天下對他不管不顧嗎?他們就像川王手裏的兩張葉子牌一般,以小牽大,以大控小。


  梵子琛掙不開道德責任束縛,梵子黎求不得天下蒼生理解。如此這般,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沐靈昏睡了很久,梵子琛也想了很多。沒有兵權,他不過是一個閑散皇子罷了。


  他不知深宮險惡能到哪般地步,亦不知沐靈在他身邊他又能護到何種地步。他不熟悉宮廷,沐靈更是從未涉及。


  梵子琛此刻像是一片孤舟,前麵是無際黑暗,後麵是退無可退。


  他像是一下子走完了一生,蒼生天下,他不是已經守護的很好了嗎?那此刻是否就應功成身退,做回皇子身份,與天鬥與人鬥……

  沐靈清醒過後,不讓任何人觸碰她的腿,換藥之前總要點上催眠香。每次香氣四溢,她總會哭,她總緊緊地抱著梵子琛:“我不想睡,別讓我睡著好不好?”


  梵子琛隻能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哄著她,沉重的氛圍壓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梵子琛後背破了的地方重新結上了痂,沐靈情緒才穩定些。可她日日經受夢中折磨,早已沒了往日生氣。她總垂著眸子,若非忽而閃動,倒同死人無異。


  梵子琛覺得她是悶的,抱她上了輪椅去了梵子黎的住處。因了蠱蟲還有太醫的照料,他反而成了最精神的那個。


  沐靈說要跟梵子黎說說話,梵子黎輕聲答應,便為他們掩了門。他們聊了很久,聲音忽大忽小,亦或是都在沉默著。


  梵子琛在院子裏的馬廄旁,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梵子黎愛馬的毛。


  沐靈被梵子黎推出來時,她眼神一下子便落在了他院子裏的馬兒身上。


  梵子琛見狀,眸光閃動,他走上前去蹲在她的前麵。他想出聲安慰,沐靈卻提前開口,絕望的苦笑著:“我是不是再也騎不了馬了?”


  他們二人聞言,皆是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沐靈終究是受不了了,崩潰大哭:“梵子琛,我是不是再也站不起來了?是不是……”


  他隻能輕輕地抱著她,沒人知道答案。


  沐靈身上各種穴位都被紮過幾輪,每次沉睡時她都覺得渾身疼痛難耐快要窒息一般!夢裏都是那隻貓,那些拿著細針的老嬤嬤,還有暗室頂上源源不斷地不停向她後背滴著的冰水……


  沐靈總會想,是不是哪天她睡過去,便再也不會清醒過來。渾渾噩噩,與死亡這般的不期而遇!


  沐靈沉默了一個月,梵子琛就這樣陪著她。他帶她去了街市,百姓總側目瞧她。鋪子上的人多不認識她,但認識以前總為她買這買那的梵子琛。


  賣糖葫蘆的阿伯見到他們時,快步上前拉住了梵子琛,笑問:“那日公子要同老朽我學做這小玩意兒,可是為了討這位姑娘歡心?沒想到公子倒是個疼人的主,那日老朽實在有事,下次公子再邀,老朽定不會拒。”


  言畢,阿伯便從上麵取了一隻下來遞給了沐靈,他笑:“姑娘好福氣,嫁了一個好夫婿呢。”沐靈抬眸衝著阿伯淺笑道謝,阿伯樂嗬嗬的繼續吆喝著。


  梵子琛帶著她走了一整天,帶她吃了川國很多有名的小吃。他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此刻卻不敢間斷的絮絮叨叨地說著。


  沐靈知道,為了救她,他應是失了很重要的東西。可他卻總裝作若無其事一般,隻問她是否安好


  “阿伯家的糖葫蘆很甜。”沐靈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梵子琛不明所以的瞧著她。沐靈從糖葫蘆上抬了眸子,她笑:“日後若是想起我,多吃點糖葫蘆心情便能好些。我打算……回鎮國了。”


  梵子琛聽罷,隻是騙著自己把這當做玩笑話。沐靈卻接著說:“販鹽商人有通向鎮國的路,過些日子我便同他們一起回去……那日,你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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