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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折磨

  梵子黎被折磨到了正午時分才結束,整個過程中已昏迷轉醒數次。此刻他正渾身滴著血水,狼狽不堪。


  牢房裏常年暗無天日,時辰還是來為他診治的太醫告訴他的。


  梵子黎總是被打的不成人樣,牢房裏的士兵都可憐他。明明是個皇子,卻常常活的還不如他們這些出身卑賤的人兒。


  朝堂之上誰人不知,一直想至梵子琛於死地是太子。可偏偏那日梵子黎也在,硬生生給了太子嫁禍的機會……


  梵子黎一向張狂慣了,朝堂上的匹夫是不會為他求情的。在他們眼裏,他就是個擔不起大任的糊塗皇子罷了,何苦為了他得罪太子!

  沒人拿他當人看,也沒什麽人信他的話,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梵子黎嘴角掛了血,他啐了口,問了句:“六哥傷勢怎樣?”


  年邁的太醫為他上著藥,習以為常。他隨意的答道:“死不了,就是要靜養幾日。你這般傷勢,可是比他嚴重得多。”


  梵子黎滋著牙,想讓自己好受些:“真沒想到,那老頭現在手段竟這般凶殘,倒真有要弄死我的陣仗了。”言畢,他被士兵鬆了鐵鏈,扶著坐在了散發著黴味的木桌旁。他腿上帶著傷,無法控製的輕抖著。


  那太醫早就習慣了梵子黎的桀驁剛強的性子,隻是有意無意地提了句:“聽說六皇子院子裏有個美人被抓了。”


  梵子琛聞言,倒是驚訝:“為何?”


  太醫正用白線剔出他血肉裏的辣油,緩緩開口道:“我一個太醫院的老頭哪知道這麽多?不過是方才在川王後那兒聽的隻言片語。嘖嘖,姑娘到了這後宮,怕是出去也就剩半條命了……”


  “嗯……六哥知道嗎?”繩子劃在傷口上,疼得梵子黎悶哼一聲。


  太醫搖了搖頭:“都說是道聽途說的,我又怎知那麽詳細的事?不過,你不是一向同六皇子不和嗎?現今這麽關心他可不像你啊!”


  梵子黎瞪了他一眼,後者識趣的閉了嘴。待將他傷口處理好之後,才發覺向來話多的梵子黎半晌未發一言。


  他邊收拾細針軟布,邊緩緩開口道:“那美人對你很重要嗎?看你一直眉頭緊鎖的。”


  “那美人,對六哥很重要。”而六哥對我很重要。


  太醫見他沒了往日的戾氣,也不再逗他:“放心吧,那美人死不了。”


  梵子黎痞笑了下,回道:“我自然知道。”可梵子琛把她看的極重,川王怕是想要拿她同他交易。若是成了,沐靈便成了梵子琛的軟肋。若是不成,沐靈便是性命不保……


  梵子黎歎口氣,疲憊的很:“你過幾日趁著六哥身體好些了,再告訴他這件事。”


  太醫背上藥箱,嘟囔道:“唔……說的像是沒有別人會告訴他似的。”


  “去找漪兒,她不會讓別人告訴他的。”梵子黎沉重開口,言畢倒有些自嘲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好像……把她越推越遠了!


  太醫走後不久,梵子黎便靠著鐵門沉沉睡去。


  夢裏

  “八皇子,今日君主會在後花園同王後賞花。您若是想見君主,可以早些過去候著。”婢子是小跑進來的,氣息未定,眼裏卻是帶著光。

  幼年的梵子黎放下手裏的書卷,激動的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抬頭問她:“父王可是傳喚我了?”


  婢子聞言怔住了,梵子黎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期待著。她想過騙騙他,給他些希望,可她最後還是囁嚅著坦言道:“沒有。”


  梵子黎眼睛不停的眨著,婢子知道,他又在憋著眼淚了。他總是這樣,什麽都自己扛著。


  婢子蹲下來,摸了摸梵子黎的肩頭,柔聲安慰道:“剛剛是婢子失了規矩……”言畢,眼淚便不爭氣落了下來。


  他輕拭著她的眼淚道:“璿姐姐真是愛哭鬼呢……黎兒知道,璿姐姐是為我好。日後若是黎兒得了父王召喚,定幫你美言,讓你謀個更好的差事,再不讓你跟著這個不中用的皇子,被人欺淩。”


  一眾皇子之中,唯有他不得傳喚,不可相見。


  後來……


  那天天色很暗,最後還下起了大雨,梵子黎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後花園。


  他聽聞璿姐姐因賄賂太監打聽君主行蹤被人舉報之時,奮力地掙開了淚眼婆娑的啞阿嬤,吼著讓小廝們讓開,不管不顧地衝了出去。


  他跪在鵝卵石上,求著在雨簾那頭避雨的川王和王後放過她。


  可最後……


  他宮中眾人都被殺了,由頭便是他不守規矩。那些日子,他隻是縮在自己床上,逼迫自己早些睡覺。


  因為書中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想見見啞阿嬤他們,他想同他們說說話。


  這宮殿太空蕩了,一點聲響都沒有。像是個沒人去過的荒野,裏麵有一座座看不見的墳墓。


  梵子黎最後一次見他的璿姐姐,是她離宮那日。她保了命,卻和那個太監成了對食。年幼的梵子黎根本不知那為何意,隻是單純覺得,隻要她活命便好……活命便好!

  她說謝謝他,她能出宮她很開心。當時的梵子黎以為她說的是真的,直至一年後收到她撞柱而亡的消息……


  夢終

  睜眼,入目的是似在在這很久的太子。


  他笑:“怎麽還記著那個叫璿兒的賤婢!”


  ……


  與梵子黎同樣不好過的還有沐靈。


  她轉醒之時便已是被綁在了暗室裏,秋辭不在,她麵對的是一個陌生女人。


  那女人手裏抱著一隻白貓,溫順的很,看起來馴服得很不錯。就算是在春季,也沒讓它狂躁不安。


  那人笑聲很輕,卻能讓人不寒而栗,她道:“姑娘可知自己犯了何錯?”


  沐靈聞言,回想起被她推倒在地的秋辭來,確實是害人一命。


  她皺著眉頭,不禁想到了梵子琛曾說過他是不會碰她的,那現今怎麽又……


  女人見她這般,輕輕地把貓放在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她走到沐靈身邊,輕輕地撫上沐靈的臉,開口道:“姑娘異於常人,卻寄居於六皇子府邸,是密謀造反還是蠱惑皇子呢?今個兒害了秋辭同六皇子的孩子,他日又想何為?”


  沐靈不喜這陰陽怪調的女人,撇開頭回道:“我未曾同六皇子密謀過任何事情,亦不知何為蠱惑。”


  女人聽罷,輕笑了聲。她從婢子端著的盤子裏拿起一個瓷瓶,彎下腰倒在沐靈的鞋背小腿上,譏笑著說:“像你這樣不說實話的女人我見得不少,也不差你一個。”

  言畢,她示意婢子塞了布帛在她嘴裏,便帶著眾人陸續出了門,徒留了那隻溫順白貓在她身邊。


  它繞著沐靈不斷地打著圈,整個身子越發狂躁,它張大嘴巴不停的衝著沐靈吼叫著,立起的眼睛也格外駭人。


  幾圈過後,白貓像是難耐一般的用它那鋒利的爪子不斷地撓著沐靈的腳背小腿。


  沐靈被鐵鏈綁著,小腿動彈不得。片刻之後,小腿上便被布滿了抓痕,腳背亦然。沐靈向來怕疼,她死死地咬著布帛,想要緩解些痛處。


  貓的天性使然,玩弄折磨比直接弄死要讓它們興奮的多。它撓完片刻之後便又繞著她大圈,沐靈低頭,她腿上已是血肉模糊,衣衫破敗不堪,鞋子亦然。潮濕的地上是錯亂的血色梅花腳印,有的地方,還殘留了些皮肉。


  反複折磨過後,沐靈雙腿漸漸失了知覺,額頭不斷地細汗,臉色慘白。


  她想要想些什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起初見梵子琛時,他那冷漠樣子;


  她想起他救她時,貼在她耳邊快速跳動的心髒;


  她想起她受傷之時,梵子琛伏在她床

  邊皺著的眉頭;


  她想起她戲弄他的時候,他想要隱藏卻藏不起來的紅色耳朵。


  昏昏沉沉,細數來思,竟覺得還有些好笑……


  他們二人就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撐了三天。


  梵子琛在受傷的第三日午後,便轉醒了。背後傷口正在結痂,癢的很。趙漪用蒲扇輕輕地扇著,想讓他好受些。


  梵子琛不喜被人這般照顧,阻了趙漪的動作:“沐靈呢?”


  趙漪聞言有些不悅,將扇子重重的拍在床邊上:“她在同梵子黎調查誰害你,日日不見蹤影,忙得很呢。”


  梵子琛見她生著氣,也沒深探她話的真假,輕聲哄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來這照顧我像什麽樣子?”


  趙漪不悅,反駁道:“那沐靈呢?她不是也沒出閣?我看你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她不似你這般嬌生慣養,她得多吃些苦,才好找個好人家。”語畢,他自己倒是覺得好笑,若是沐靈聽見他這般說她,定是要扯著他的頭發討個公道。


  趙漪見他這般,女兒家的心思向來謹慎周密,自是察覺出了梵子琛對沐靈的異樣情感。她驚覺,那日梵子琛所提之人並不是她,而是沐靈。


  她那日因他一句話而躍起的心情,此刻皆是成了對沐靈的成見厭惡。


  何故?明明陪在他身邊這麽久的是她才對,他所應該心悅的是她才是。


  一段無知的感情裏,或許最不值一提的便是陪伴。可我們總愛拿這當作籌碼,逢人便說:“你看啊,我明明陪了他那麽久啊,他應該……”


  明明……應該……,這應是在失敗的感情裏,最大的不甘和綁架吧。我們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卻不自知,以退為進的方式互相折磨,最後兩敗俱傷不再相見。


  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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