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再度成功
薑語晴把整一幅圖在心頭如同打腹稿一樣，來來回回模擬著臨摹了三遍，直到自覺有了充足的信心，才慢慢睜開雙眼，極力鎮定冷靜地看著眼前的白紙，而後，悄然捏緊了筆尖。
她，終於在完全清醒的平常狀態之下，開始其真正意義上的，第二十一遍臨摹嚐試。
鬼王覺得自己體內跳動了數萬年的心，竟然從未有任何一刻跟現在這般猛烈地砰砰直跳。方才那一次，他能夠明顯察覺到薑語晴的異常，在那等玄妙無比的氣場之下，薑語晴臨摹成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倒也沒有什麽值得太緊張的。但現在不同了，這一次，更加意義非凡，卻偏偏成功與失敗各占五成，不到最後一刻，任誰也無法預測天平會倒向哪一方。
這一次下筆，薑語晴顯然再也不複先前的那種行雲流水了，每下一筆，都萬分謹慎，可謂是苦心經營，步步小心，始終神經高度集中，畫了不到一半，薑語晴的額頭上便已然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看著薑語晴開始微微有些泛青的臉龐和泛白的嘴唇，鬼王忽然覺得心頭仿佛被一根銀針猛力刺了一下似的，心肝脾肺腎都生疼得擠到了一處。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狀況，隻是這劇痛來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強烈，他事先既無法做出任何防備，事發時也同樣無力抵擋反抗，使得他忍不住弓下身去，原本早就布置穩妥的隔音氣場也開始有些控製失當，輕輕波動了起來。
鬼王這一驚非同小可，連那等憑空而至的心絞痛症狀都再顧不上多加理會，萬年的功力瞬時間奔湧而出，第一時間補上缺漏，穩固了自己的氣場。
做完了這一切，鬼王仍舊沒能放下心思，直至他瞧見薑語晴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而導致失敗，還在一筆接著一筆，雖是步步驚心，卻始終也沒有真正停筆躊躇不前的進展，方才稍稍放鬆了一些，伸手擦去額角處悄然滑落的一顆汗珠。
畫得再慢，下筆再如何三思而行，隻要沒有徹底停下或是半途而廢重新再來，就總會有畫完的那一刻，現如今的薑語晴就是如此。
最後一筆，隻差最後一筆了，整一幅五行六幻圖，她在完全清醒的境況之下，靠著自己的記憶和天分，靠著一筆一劃的不懈努力絕不放棄，終於一路艱辛地走到了這裏。迄今為止，這第二十二遍的描繪，還沒有出過半點差錯，這樣的成績，讓鬼王為之興奮不已，也讓薑語晴自己很是開心。
最後一筆，無疑是最為關鍵的一筆。那不是普普通通的橫劃豎劃，而是西方方位上的那道符文中，最難完成的一劃。這一劃如同不規則的波浪線一樣垂直豎立，貫穿整一個符文的南北兩方，沒有一點兒繪畫功底的人想要一筆搞定，還當真有一定難度——但這是臨摹符文不是素描寫生，若不能連貫地勾勒完全，就算失敗了。
薑語晴先前的那二十次，沒有一次有機會走到最後；第二十一次倒是過了這個坎兒了，可惜並沒有什麽用。就隻差這一筆了，薑語晴不可避免地陷入患得患失的心理障礙之中，手中的筆在虛空中一遍遍地走著靈蛇步，就是始終沒法真正下手。
鬼王知道，這樣的困境無可躲避，隻要還是一個有弱點有破綻的生靈，就不可能把自己的心修煉得完完全全一潭死水。但凡還有一絲波瀾，就會在某個時刻，掀起浪潮，成為前行道路上的阻礙。說到底，薑語晴現在最需要的，隻是戰勝她自己。
考慮過傳音入密去給她鼓舞精神，最終卻還是放棄了。時至今日，鬼王也能夠察覺得出來，不單隻是自己對薑語晴的種種事情越來越上心，薑語晴也對自己越來越信任和依賴了。
從某種方麵來講，這固然是鬼王喜歡的，但另外一方麵來看，薑語晴對自己的依賴，或多或少都會限製住她身上過人的才華天賦的發展。她如果永遠在最關鍵的時候依靠自己，無論隻是一句鼓勵，還是暗中出手幫忙，都會讓她對自己的信心不足，同時對鬼王的依賴過度，這對於薑語晴的未來發展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所以，這一關，是薑語晴戰勝自己內心怯懦的一關，雖則隻剩下一筆，但她遲遲不敢下手，就始終邁不過這道坎兒。相較而言，鬼王此刻甚至於覺得，她最後一筆成功與否的結果都不再重要了，隻要她敢下手，哪怕最終前功盡廢，也是值得慶賀的一大突破。
不過，薑語晴的表現，還是再度刷新了鬼王對她的評價。
原本以為，她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來進行天人交戰，才能最終做出決定，而且還有很大程度放棄的可能，畢竟她體質再如何特殊，也隻是在道法修行上有得天獨厚的優勢罷了，但心理上的關卡，和血脈無關，她一個人界的柔弱女子，不夠堅強亦是無可厚非。
然而，薑語晴隻是遲疑了短短十幾秒的時間，便貝齒暗暗一咬，手腕一沉，黑色的線條隨之在紙上遊走浮現。
這一表現自然出乎意料，鬼王一愣之下，隻覺得好似一眨眼的工夫，待到自己回過神來，最後一筆竟然已經添加完畢，而且一如先前一步一步描繪在白紙上的那許多線條一樣，行走流暢，粗細均勻，轉彎圓潤，接口恰當。
第二次的臨摹，就在這一波三折的心髒躍動之中，勝利了。
薑語晴終於鬆了一大口氣。放下手中的黑色水筆，手指自我張合了幾下，或許是方才不自覺地用力過度，這會兒竟覺得右手五指關節都微微僵硬，手腕手臂也均是說不出的酸軟無力，整條右手就像是提了個煤氣罐走過十幾公裏路一樣，接近報廢了。
右手使不上勁兒，隻好抬起左手抹了一把臉，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臉頰發癢是有原因的。鬼知道剛才經曆了些什麽，自己從額頭到眉梢，鼻尖到下顎，盡數被汗水充斥，還混合著毛孔分泌出來的油脂，尤其是匯聚在下顎的那幾滴汗珠，沒有掉下來把紙張沾濕算她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