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庄府

  在去看望便宜父親之前,莊子竹在城郊的火器營逗留了整整三天,把火`器營的所有事務都有條不紊地安排好,接著進京,回到宣恆毅賜給他的官宅。


  庄府位於帝都東大街附近,離皇宮東門就隔著三條街的距離。附近住的人還是跟隨皇上南征北戰的將軍、心腹。左邊住著二品大員兵部尚書郭鶴鳴大人;右邊是征南大將軍梁世勇的府邸,再右邊是協助統領皇帝親軍的張將軍;對面則住著征北大將軍楊忠國一家。


  周邊住的都是軍人世家,看家護衛大多是上過戰場的退伍兵,閑雜人等都不敢接近這邊,安全係數一等一的。莊子竹住得放心,覺得宣恆毅給他賜的官宅挺好。


  在劉管家的迎接之下踏進庄府,更好的安排還在裡面。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三進府邸,池塘、花園、演武廳、議事廳、藏書閣等等一應俱全,每座建築之間都有走廊相連,不怕雨雪。更妙的是,在他的主院里,還栽種了一小片竹林!


  都大冬天了,院落中的金鑲玉竹都高大挺拔,竹節金中帶碧,葉子青翠欲滴,十分好看,讓一向喜竹的莊子竹眼前一亮。劉管家一邊領著莊子竹進主屋,一邊介紹說道:「那一片是皇上特意吩咐種下的竹林,主子看著有哪些地方需要改進嗎?」


  「不錯,謝謝皇上一番美意了。」莊子竹說著,就進到主屋之內。屋內的窗戶在打開著,從房間里望出去,就能看到一片清幽的竹林,莊子竹喜歡極了。而房間里的裝潢,跟莊子竹在蕭國王子所的裝潢十分相像,特別是那一個又一個的擺架,就像是把王子所搬了過來一樣。


  窗外的竹林深得莊子竹的喜愛,可房內的裝潢,莊子竹就要做大改動了。


  王子所里裝潢華貴,是莊子竹那便宜父親為了彰顯自己大度寬宏,不管莊子竹是不是喜歡,就硬是給莊子竹添置許多金銀擺件。而這座官宅內宣恆毅給莊子竹準備的各色擺件,比王子所里的還要精美許多,都是很能裝塵而又難清潔的那種。


  莊子竹讓人把這些華美精緻的擺件都撤了,照著窗外的竹林畫了好幾幅竹畫,讓人裱起來掛到牆上。又在主院裡帶著墨書錦書,見過所有管事,大讚他不在的時候府中安排得不錯,給賞錢、布規矩。


  做完了這些,莊子竹又讓人去給府里所有人量體裁衣,做冬衣、做新衣服準備過年。這麼一來,府里所有人都開心不已,主子一回來就有賞錢有新衣服穿,多和善的主子呀!


  初回官宅,莊子竹暫時沒發現有偷懶不幹活的下人。不過每項工作的分工都讓管事作安排到個人,到時候哪裡出了問題直接問責即可;而且,府里的下人都是內務府調`教好的,身契都在莊子竹手上,捏住全府下人的身契命脈,莊子竹定得很。


  因為研發火器的關係,鄰居的將軍或兵部要員,都是莊子竹認識的,都對莊子竹所研發的火器崇拜不已,在火器營來往過,有些交情。於是莊子竹大致安頓好以後,就開始一張一張地寫拜帖,約時間登門拜訪,又讓管家安排送禮。


  寫完拜帖,莊子竹在府中到處逛了逛,看著那些空空的牌匾,又琢磨著給府中各院寫牌匾和對聯。不過他大多數時間都在練字、作畫、研究火器去了,要給每個院子作對聯,也實在難為了他。


  莊子竹又想了想,不如請厲害的書生給他寫對聯好了。


  可是哪裡去請厲害的書生呢?


  恰好這時候幾位鄰居都陸續回了帖子,問過莊子竹在不在之後,都帶著酒菜、禮物和家眷過來,共同慶祝莊子竹的喬遷之喜。莊子竹連忙讓人準備一大桌酒菜,才剛剛吩咐好不久,大嗓門的張將軍就帶著家眷上門來了:「小庄,別緊張,我帶了五斤燒肉來蹭飯!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夫人,這兩個是我兒子,還有我兒媳婦、孫子。」


  張將軍年近四十,他的夫人也是一位看著安靜閑雅的中年哥兒,兩個兒子都比莊子竹大了,虎背熊腰的,各自生了一兩歲大的小孫子。莊子竹把他們都迎進去,給張將軍的小孫子送了見面禮,又讓人上水果糕點等物,不好意思地說道:「今天剛從火器營回來,我輩分低,應該是我登門拜訪才對。」


  張將軍擺了擺手,喝了一口自己帶的烈酒,說道:「我們不講究這個,都是同僚。承輝、承耀,媳婦兒你們都可看好了,這位就是火器營掌印庄大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威力很大的火`槍就是他製作的,年輕有為,又長得俊俏好看。庄大人要不是哥兒,那各家哥兒肯定爭著嫁給你!」


  張夫人輕輕地推了張將軍一把,對莊子竹說道:「要不明天就來做客?我明天開品酒宴,請了各家夫人和哥兒來,你初來京中,正好認識認識。」


  莊子竹欣然同意,多年道觀清修都沒見到人,除了經常來看他的趙煜宇之外就沒幾個朋友,現在有張將軍的夫人帶著,多認識人也挺好的。


  至於他的便宜父親嘛,莊子竹決定過後才去看他,過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便宜父親是無聊是的調劑吧。


  聊著聊著,隔壁的梁將軍、楊將軍和兵部尚書郭大人等等都帶著家眷和賀喜禮物來拜訪。莊子竹熱情好客,客人們爽朗喝酒、大口吃肉,相談甚歡。當晚上宣恆毅來陪飯的時候,一進門口,就是一大幫人來迎接他。


  張將軍嘴邊還沾著燒肉屑,梁將軍喝酒喝到臉紅耳赤,兵部尚書郭鶴鳴之子郭縉彥,也是被灌酒灌到雙眼迷離,跪得歪歪斜斜的,差點就要軟倒下去。


  夫人們的狀態好一點,有的帶著小嬰兒先回去安頓了,有的滴酒不沾,神態清醒。莊子竹和酒量大的將軍們喝酒,被灌了不少,眼底清明,只是臉上一片紅暈,在燈籠昏黃的燈光之下,更添三分美色,如同天邊幻彩的晚霞,令人沉溺。


  看!那郭縉彥在看什麼呢?明明在行跪禮,迷離的眼神卻三番四次地向他身邊的莊子竹瞄過去。宣恆毅說了聲免禮就趕人道:「都喝這麼醉,明天記得帶著清醒的狀態上朝。」


  張將軍、梁將軍他們瞬間打了個激靈,兵部尚書郭鶴鳴的酒都被他兒子擋去了,清醒得很,因此都不怕宿醉的。他兒子郭縉彥則戇戇地笑了一下,小聲道:「我官職不夠,上不了朝,可以盡情喝。」


  莊子竹就很錯愕了,甚至忘記把宣恆毅請到廳里去,指著自己問道:「我用上朝嗎?卯時三刻畫卯簽到?」


  才日以繼夜辛苦研發好火器,原想回京休息一陣子,那天宣恆毅也是這麼騙他說回來休息的,結果章國是規定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上早朝! 這豈不是相當於早上五點就要起床,人幹事?

  張將軍打了個飽嗝,彎腰躬身把皇帝請進屋裡,一邊回答道:「小庄你是三品大員啊,當然要了,得讓下人提前把朝服準備好。」


  莊子竹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宣恆毅。


  宣恆毅鄭重其事地點頭,左前一步擋住郭縉彥時不時瞄過來的目光,冷聲說道:「按照律法,五品以上京官都要上早朝。」


  早朝的話,就能每天見到莊子竹了!想想就興奮!

  宣恆毅已經在期待莊子竹穿著紫色三品朝服的情景了。


  然而莊子竹一個拱手,非常慚愧地說道:「陛下和諸位將軍、大人每天早朝,勵精圖治,實在令子竹十分敬佩。子竹汗顏,應該學習陛下勤政的風範,應該繼續留在火器營內改進火器,不應回京休息——」


  宣恆毅一聽,連忙打斷:「且慢,愛卿應該聽朕說完。火器營建在郊外,不在京內,愛卿不算京官,可不早朝。且令愛卿回京休息是朕的旨意,火器研發進度之快,辛苦愛卿了,愛卿萬萬不可積勞成疾才是。」


  「謝皇上。」莊子竹回眸一笑,顧盼生輝。


  沒錯他就是想偷懶了,這大冬天的,天天5點起床去上朝實在要人命呀!不如遠離政治中心,在家畫畫。火器雖然成功研製,但是改良和多樣化發展、訓練火器營將士等等,皇上還需依仗於他。


  宣恆毅則暗暗鬆了口氣。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期火器研製成功,把莊子竹哄回京中,莊子竹差點就要被上朝嚇跑了。


  而張將軍、梁將軍、楊將軍他們雖然喝醉了,但都把宣恆毅與莊子竹的可疑互動看在眼裡。張將軍甚至酒上頭了,一時壯膽,走到宣恆毅身邊壓低聲音聲問道:「陛下你的妃子怎麼還沒進宮,反而讓他真的做了官啊?」


  雖然張將軍已經壓低聲音了,但是本來就大嗓門的他,打仗時長期聲如洪鐘地指揮士兵,這音量根本沒壓下來。連走在前面引路的莊子竹都聽見了,甚至開始覺得宣恆毅近來的舉動有些殷勤得可疑起來。


  宣恆毅抬眼看了看前面的莊子竹,冷聲禁止道:「此事休要再提。」


  張將軍果然被宣恆毅的氣勢震懾住,縮了縮脖子退到一邊去,不敢再問了。


  雖然皇帝禁止討論,兵部尚書郭鶴鳴卻看出點門道來。


  皇帝竟然能放心讓一個亡國王子當火器營掌印,還三天兩回地離京探望,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今晚,莊子竹才剛回京不久,皇帝不請自來,硬是要給莊子竹慶祝喬遷之喜!


  這是多大的殊榮,得多麼親厚的情誼才能做出這種事?本來兵部尚書郭鶴鳴就覺得皇帝三天兩頭出外探望的行為有些反常了,如今張將軍醉酒說出原來皇上曾有意納妃的事,郭鶴鳴才明白這是為什麼。


  這是他們皇上納妃被拒絕,被激起戰鬥欲了!

  明白了這一點,兵部尚書郭鶴鳴完全不敢留下來繼續喝酒了,拉著張將軍梁將軍他們,以明天要早朝於是早點回家為由一起告辭,給他們陛下留點機會。豈料他兒子郭縉彥卻在拆台,抱著桌子不肯走,迷離地笑著說道:「我、我官位低不用上朝,還可以繼續喝。」


  郭鶴鳴呵呵一笑,強行把他兒子拉走了。


  不過就是這樣,聰明的郭鶴鳴也沒能為他們陛下爭取多少獨處的時間。


  莊子竹讓廚房重新給宣恆毅做了些小菜,謝過宣恆毅給安排的竹林、池塘、管家下人等等,就開始體貼地趕客了:「陛下明天也得早起早朝,臣不敢多留陛下了。」


  宣恆毅剛說一句「無妨」,莊子竹卻認真看了看宣恆毅英俊臉龐上添了的小眼袋,十分過意不去:「臣在火器營里經常見到陛下,早上相見,晚上陛下才離去。原先沒想起來陛下每天都要早朝,現在記起來了。想必是陛下路上來回奔波勞累,才以致於面目憔悴。」


  「憔悴?!」宣恆毅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緊張了起來:「朕面容憔悴?何以見得?」


  莊子竹實話實說:「沒多憔悴,以前見陛下沒有眼袋,現在有了,陛下還是英俊倜儻的。只是,千萬不能長此以往,臣懇請陛下早些回宮休息。」


  被這樣趕回宮裡,心裡也是窩貼的。


  回宮以後,宣恆毅沒有馬上休息,而是接過下人遞過來的鏡子,好好端詳了一番。確定莊子竹說得沒錯,自己只是長了些許眼袋而已,儀錶還是英俊的。


  當晚,宣恆毅早早寫好「庄府」的牌匾,讓宮人明天一早就吹鑼打鼓的給莊子竹的府邸送過去,接著才躺下休息。敬事房端來的牌子,被一如既往的退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運送御筆親封的「庄府」牌匾隊伍游過東大街,才送到莊子竹府上去。一時間,莊子竹的身份和官職成了炙手可熱的話題,皇家隊伍親自送的牌匾,這位庄大人,可是皇上的寵臣呀!


  知道莊子竹是何許人也的陳妃當天就咬斷了兩片手指甲,修書一封,送到他本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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