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無頭刺客54
孟嫿隱回到太子府後,就病倒了。
山風淩厲,把她吹病了,不過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有些發熱,休息兩日之後,熱度一退,人便猶如是脫胎換骨了一般,精神抖擻了。
不僅是她的人,就連她的心也跟著仿佛換了一個境況一樣。
因為這兩日她在床上躺著,反複的想著修緣道長的話,最終,她決定忘記修緣道長到底說過什麽,過自己的日子,哪怕她將來真的要一個人獨活千年百年,她也不必此刻就開始擔憂。
徹底想明白了,放開了,她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庭院裏,孟嫿隱看著牆根綻放的春梅,活動著手腳。
問月從門外進來,激動的不行:“姑娘慢著慢著,您的手腕還沒有好呢,您這樣弄會再傷到的。”
孟嫿隱不以為然:“沒事,我就是輕輕活動一下,躺了這兩日都躺的快長毛了。”
問月無奈,但是瞧見姑娘這精神,便也放心了。
前些日子,姑娘即便是醒來了,也是一副鬱鬱寡歡,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是現在這樣的姑娘好,她看著也舒心。
趕緊把手裏的藥放下,問月道:“姑娘,快把藥喝了。”
孟嫿隱皺眉:“苦死了,怎麽又喝藥?”
問月挑眉:“姑娘現在覺得苦了,先前倒是沒覺得,奴婢拿了糖,姑娘吃點?”
孟嫿隱一臉嫌棄,拿著糖塊先往嘴裏塞,這才捏著鼻子灌藥,最後忍不住抱怨道:
“你去問問秦禦醫,我能不能不喝這些藥了,太難喝了。”
問月無奈:“姑娘,良藥苦口,不喝藥怎麽行,要是讓殿下知道了,殿下回來會怪罪奴婢的。”
提到盛元澈,孟嫿隱忽而想到了什麽,這兩日她憂鬱著,也沒有太在意,現在想來,盛元澈好像這兩日總是神神秘秘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盛元澈……還在宮裏?”
問月搖頭:“不知道,最近殿下可忙了,說不定……”
問月猛地閉上嘴巴,不敢再說,好像是怕自己說錯了什麽。
孟嫿隱眯眼:“說不定什麽?”
問月訕訕一笑:“沒什麽,奴婢什麽都沒說,奴婢去把藥碗送下去。”
說完,問月一副生怕孟嫿隱抓住她的樣子,趕緊跑。
看著她的背影,孟嫿隱暗暗的咬了咬嘴角,奇奇怪怪的,肯定有問題。
而且,她發現整個太子府裏也是奇奇怪怪的,好像所有人都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晚上,孟嫿隱坐在房間裏看書,每天晚上,不管盛元澈有多忙,都會回來跟她一起用膳,怕是吃完之後匆匆離開,也不會耽擱。
但是今晚,他卻遲遲沒有出現。
忽而,就在孟嫿隱奇怪的時候,問月從門外跑了進來,一副慌亂的模樣:
“姑娘,不好了,殿下……殿下出事了!”
孟嫿隱一驚,手裏的書都沒拿穩,猛然站了起來:“什麽事?出什麽事了?”
問月像是嚇壞了,連忙搖頭:“奴婢不知道,奴婢隻是聽說殿下出事了,就趕緊來通知姑娘,姑娘,你快跟奴婢去看看吧。”
孟嫿隱的心髒一緊,也顧不得換衣裳,趕緊往外跑:“快點,快帶我去!”
孟嫿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馬車,隻知道自己是一直不停的催促著問月。
而就在她上了馬車,剛坐穩的瞬間,簾子外突然鑽進來一道白煙。
她還沒反應過來,那煙氣聞到鼻子裏,頓時覺得頭昏腦漲,緊跟著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簾子外,問月等了好一會兒這才敢掀開簾子,看著昏倒在座位上的孟嫿隱,緊張的問:
“姑娘,您還醒著嗎?”
一旁的丘無方拍了她一下:“放心吧,我的藥連老虎都迷的倒,更何況是母老虎。”
問月反手一拳頭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才是母老虎,不許你這樣說姑娘。”
丘無方隻好認慫:“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可別跟三小姐告狀啊。”
問月嗤了一聲,跳上馬車:“少廢話,趕緊走,不然一會兒姑娘就醒了。”
孟嫿隱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揉著自己的腦袋直齜牙。
她鬱悶不已,怎麽又被綁了?
有完沒完了?
可盛淳安都死了,還有誰會綁架她?
鬱悶歸鬱悶,她還是趕緊打量周圍,看看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這一看不要緊,她當即愣住了,這竟是一座掛滿了五彩燈籠的花亭,雖然剛開春,沒有什麽花卉,可這亭子卻是被花裝扮的如沐春風。
花朵在燈火的照應下散發著一種淡淡的微光,煞是好看。
孟嫿隱好奇,順手拿起身下的一朵花來看,原來這不是真花,是絹花,但是做的猶如真的一般,還抹了香脂。
望著周圍的一片漆黑,和眼前呈現一種對比的光明,她不禁更奇怪了,這綁架她的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慢慢的從軟榻上站起來,孟嫿隱朝著亭子下麵看了看,那條不知通往何處的路上,擺滿了花朵和花燈。
孟嫿隱不由得將眉頭擰緊了幾分,詫異非常。
“問月?”她嚐試著喊了一聲,但是沒有人應她。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了古琴的聲音,琴聲悠揚,仿佛是在召喚著她一般。
孟嫿隱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走下了亭子。
走在布滿了花燈和花朵的小路上,孟嫿隱不斷的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望著望著,突然她瞧見不遠處的路口站著幾個婢女。
她下意識的站住了腳,而那幾個婢女卻畢恭畢敬的低下了頭,對著她行禮起來:
“三小姐萬福。”
孟嫿隱愣了一下,什麽情況?
隻是不等她想明白,那幾個婢女立刻走了上來,兩個端著托盤的婢女站在了一旁,另外兩個婢女打開手中的帷帳拉開一條隔斷,將她圍在了裏頭。
緊跟著,又有兩個婢女走了進來,對她恭敬的福了福身,然後伸手要給她解衣。
孟嫿隱嚇了一跳,趕緊向後退:“你們幹嘛?”
“三小姐莫怕,奴婢奉命為三小姐更衣。”
“你奉誰的命?”
“便是這琴聲的主人,三小姐若是想知道,便更衣之後,親自前去,奴婢不敢多言,請三小姐見諒。”
兩個人說完,上前一步拽住了孟嫿隱的腰帶,孟嫿隱抬手想擋,可瞧著她們好像也沒有惡意,而且,她也想知道綁架她來的人到底是誰,到底想幹嘛,便順勢放下了手。
兩個婢女動作很麻利,很快就給她換上了一身紅色豔麗的錦衣,又為她梳理了一下頭發,隨後恭聲道:
“三小姐,已經好了。”
孟嫿隱看著婢女端上來的銅鏡,不由得將眉頭擰得更緊了。
婢女很快撤下,隨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孟嫿隱看了看身後,又看了看麵前那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小路,嗬了口氣,隻好繼續向前走。
琴聲越來越近了,孟嫿隱也逐漸走到了一片空曠的地方,在那裏,有一個平台,台子的旁邊擺放著華美花燈,看的人眼花繚亂。
而那平台的中間,一個身著紅衣的男子,正背對著她撫琴。
孟嫿隱眯了眯眼睛,這背影著實眼熟。
盛元澈?
難道綁架她來的人是盛元澈?
莫名其妙是,他搞什麽鬼。
略作遲疑,孟嫿隱見他旁若無人的兀自撫琴,看了看周圍,也沒瞧見別人,便隻得先開口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問道:
“這位先生,請問你把我綁來所為何事?總不至於,就是來讓我聽先生彈琴的吧?”
盛元澈不知聲,孟嫿隱隻好再次向前一步:“先生搞錯了,我對音律一竅不通,並非是先生的知音,先生還是另請高明吧。”
隨著孟嫿隱的話音落下,盛元澈依然不為所動。
孟嫿隱=咬了咬牙,便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先生了,告辭。”
孟嫿隱說完,轉身就要走。
但就在這個瞬間,盛元澈突然慢悠悠的念起了詩來:
“風光今旦動。雪色故年殘。薄夜迎新節。當壚卻晚寒。奇香分細霧。石炭搗輕紈。竹葉裁衣帶。梅花奠酒盤。年芳袖裏出。春色黛中安。欲知迷下蔡,先將過上蘭。”
孟嫿隱微微張了張嘴巴,看著盛元澈緩緩轉過身來時的臉,當即打了個寒顫。
見孟嫿隱好像沒有什麽反應,盛元澈有些尷尬,便隻好一揮衣袖。
忽而,孟嫿隱覺得身後好像蕩起了一陣陰風。
連忙回頭看去,她竟瞧見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來一塊影布。
一陣敲打聲傳來,隨著那影布上有皮影人兒出現,一個清朗聲音緩緩響起。
孟嫿隱站在原地看的出神,也聽得出神,她沒有想到,說的竟是她和盛元澈從相遇開始的故事。
她從未這樣仔細的回想過她和盛元澈的過去,如今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她竟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蕩氣回腸。
他們竟然一起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情,生生死死,但一直相信著對方,支持著對方,然後走到今時今日。
孟嫿隱不禁紅了眼眶,而這個時候,盛元澈從她身後緩緩將她抱住。
他沒有說話,就這樣用身體的溫度溫暖著她。
故事落幕,孟嫿隱這才剛回過神來,突然從花壇裏放出一盞盞明亮的天燈,扶搖直上,猶如點點星辰一樣,騰升著飄向了天際。
“喜歡嗎?”盛元澈問。
孟嫿隱抿緊了嘴角,笑著點了點頭:“你這幾日,一直在忙這個?”
盛元澈頜首:“我一直在練琴,想彈一首好曲給你聽,可你似乎並不喜歡,倒是喜歡問月他們做的這些小玩意兒。”
盛元澈的話裏有些吃味,孟嫿隱不禁笑出聲來,繼而轉過身來,捧住了他的臉,眼眶紅紅的朝著他嘴上用力的親了一下。
“多謝相公,相公準備的一切,我都喜歡。”
一句相公,直接把盛元澈喊的打了個寒顫,忍不住歎了口氣說:“再來一句聽聽。”
孟嫿隱眯眼:“得寸進尺了?”
“來嘛,我想聽。”他竟然撒起嬌來。
孟嫿隱無奈,便勾著他的脖頸嬌滴滴的喊了一聲:“相公。”
“哎!”盛元澈高興的抱著孟嫿隱原地轉了好幾圈。
“嫁給我吧。”
“好啊。”
他問的利索,她也回得幹脆。
盛元澈頓了一下:“你不再想想了?”
孟嫿隱搖頭:“這有什麽好想的,除非,你現在後悔了?”
“怎麽會。”盛元澈一口否決,激動的直接彎腰抱起她來,轉身朝著平台跑了過去。
把孟嫿隱放下,盛元澈用力一拍手。
不等孟嫿隱反應過來他又在搞什麽鬼的時候,突然“嘭”一聲巨響,她被嚇了一跳,同時視線中也是一片火光四濺。
她一愣,隨即抬頭循著聲音和光的方向看去,漫天綻放的煙火,頓時照亮了整個盛京城。
孟嫿隱的眼睛追隨著那絢麗的煙火,看的出神:“你還準備了這個?”
盛元澈笑道:“這樣的大好事,我當然要普天同慶。”
隨著盛元澈的話音落下,躲在暗處的問月,聞風他們也跟著走了出來。
上官楚岫冷冷的看著他們,淡淡道:“這種事情還要本莊主親自出馬,得加錢。”
聽雨看了他一眼:“莊主這是心中不是滋味,所以才這般掃興吧。”
上官楚岫輕嗬了一聲:“你可知這些煙火花了本莊主多少人力財力。”
聽雨輕笑了一下,不再說什麽。
風清從遠處跑來,看起來好像神色有些匆忙,他走到聞風身後,對著聞風耳語了兩句,聞風的臉色也隨之沉了一下。
煙火結束,盛元澈和孟嫿隱都沉浸在幸福中,聞風走了上來。
“殿下,修緣道觀出事了。”
“怎麽了?”
“修緣道長,方才圓寂了。”
孟嫿隱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圓寂?你確定?”
聞風點頭:“確定,修緣道長的道童親自來傳的消息,還有一樣東西,是修緣道長臨終前讓她帶給三小姐的。”
“快拿來。”孟嫿隱迫不得已的伸出手。
聞風趕緊將一封信遞給了她。
孟嫿隱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把信打開,看著看著,隨後笑出聲來,又突然哽咽著咬緊了嘴角,可最後,依然是笑著的。
盛元澈看著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實在有些懵了。
“怎麽了?道長寫什麽了?”
接過孟嫿隱手裏的信,盛元澈看了一眼,卻糊塗了。
那信紙上,隻是畫了一個圈。
孟嫿隱衝著修緣道觀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望著天上的明月,長鬆了一口氣。
原來,每個人的終點相差可以如此之大,也可以不用八百年那麽長久。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