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番外二:歲月靜好
用過晚膳, 天色便昏黃了許多。天際一輪紅日掩在重重宮闕之後, 夕陽的餘暉緩慢地鋪散開來,煌煌勝錦。
幾個宮女舉著蠟燭, 將鳳儀宮內的紗燈挨個兒點亮。宋如慧見了, 便道:「這會兒天還沒黑呢, 也不必急著掌燈。」
宮女們垂首應「是」, 正打算將燈火滅了, 梁宣便闊步走了過來, 道:「怎麼連蠟燭都捨不得點?你是一國之母,不必這麼儉省。」
宮女們匆匆俯身行禮,都有些茫然無措,也不知道該聽誰的。
宋如慧道:「畫戟朱樓映晚霞——這會兒晚霞正好,何必再添燭光?」
梁宣就問:「你喜歡看晚霞?」
宋如慧不覺想起以往待字閨中的光景, 那時她常常和宋如錦一起蹴鞦韆, 傍晚雲霞漫天,五色霞光變幻,如同仙娥的綵衣。鞦韆高高地盪起,她離天空那麼近, 彷彿一伸手就能扯下一片華美仙衣。
現如今身在深深宮闈, 晚霞依舊布滿天際,卻遙遠了許多,再不似當年那般觸手可及了。
宋如慧便輕輕搖了搖頭——深宮高牆之內的晚霞, 實在沒什麼可看的。
梁宣瞧著宋如慧眼中微微展露的悵惘懷戀之色, 不動聲色地皺起了眉。他真的不喜歡在宋如慧臉上看到任何回憶追念的神色, 那些她埋藏在心底的、時刻惦念而追思的往事,全都沒有他的參與。他娶她入宮,就像一個野蠻的侵略者,強行將她從靜好的歲月里抽離出來……但事實上,她是不能同過往一刀兩斷的。
若她眼裡心裡時刻只有他一人就好了。
「你分明喜歡……」梁宣正說著,殿門外便有人傳報:「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於是梁宣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太子便三步並作兩步地小跑進來,腰上小巧的佩玉前後晃動,身後跟著一群緊張惶恐的宮人。宮人們看見梁宣,立時一驚,齊刷刷地跪下請罪。
——太子衝撞聖駕,聖上只會怪責他們這些服侍的人,總不會治太子的罪。
這時太子也看見了梁宣,興高采烈的神色頓時褪了一半,低著頭行禮,道:「父皇。」
然後又往宋如慧的方向挪了兩步,抬起頭,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兩頰也堆起了笑意,喚道:「母后。」
……為什麼一看見宋如慧就滿臉帶笑,一看見他就那麼苦大仇深啊!梁宣又皺了皺眉。
宋如慧見梁宣沉著臉,一直不說話,便喚太子上前,柔聲問他:「怎麼來得這麼匆忙?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而後又睇著地上跪了一片的宮人,道:「你們怎麼伺候的?」
領頭的宮人一邊叩首一邊解釋:「不知聖駕在此……」
宋如慧打斷他:「再有下回,決不輕饒。」
她先把大家教訓一頓,梁宣反倒不好再說怪責的話、治這些宮人的罪了。
梁宣知道,她一定是見他臉色不好看,怕他拿宮人們出氣,才這麼做的。
她還是很了解他的……這麼多年同食同寢的生活,終究還是在她的世界烙下了他的印記。
太子從懷裡掏出一枚草編的蜻蜓,雙手舉到宋如慧的眼前,道:「這是君陽親手編的,想快點拿給母后看。一時有些失儀……」他偷偷往梁宣那兒瞄了一眼,「還請父皇、母后不要怪罪。」
宋如慧側首望著梁宣,道:「孩童天性,自然不必怪罪。」
梁宣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是夜臨睡前,梁宣隨口說了句:「君陽同你倒是親昵。」
……言下之意就是同他不夠親昵了。宋如慧笑道:「陛下平日總是挑君陽的錯處,他見了陛下難免拘謹。」
梁宣仔細想了想,似乎確實如此。但凡太子言行有失,便要被他拎到跟前耳提面命一番。
其實梁宣並不知道怎麼當一個好父皇。
他同母親生了一樣的眉眼,先帝一見到他就會想起孝貞仁皇后,所以很少召見他,反而對繼后所出的平王呵護有加。
梁宣一直覺得,先帝不喜歡他,且不看重他,他只是占著「嫡長」的名頭才好端端地坐在儲君之位。
先帝駕崩前的許多個日夜,他都寢食難安,總覺得頭頂懸著一把刀,半夜驚醒更是尋常——畢竟賜死太子改立他人的舊例,前朝本朝都曾有過。
梁宣本心是想好好教養君陽的……即便這個孩子佔去了宋如慧太多的心神。
他原以為,不讓君陽擔驚受怕、教他是非對錯,就足夠了——比他的父皇不知好了多少倍。
宋如慧又道:「君陽也到了進學的年紀,陛下心裡可有合適的太傅人選?」
梁宣微一點頭,說:「還要好好挑一挑。既然要選太傅,君陽便不能再住鳳儀宮了。」總不能讓太傅出入中宮教導太子。
宋如慧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說道:「那……就遷去東宮吧。」
她心裡略有些捨不得,但除了君陽,她膝下還有一個皇子一個公主,有時候三個孩子一起鬧騰,她也十分疲於應付。
趁此機會讓君陽遷宮別居,倒是恰逢其會。
梁宣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好幾年前,他就想讓君陽搬去東宮了。
宋如慧說:「這幾日先命人把東宮打掃一遍,等太傅的人選定下來了,再搬走也不遲。」
梁宣點了點頭。
雖說他希望君陽趕緊搬走,但相看太傅的時候,還是著意精挑細選,不曾潦草對待。
朝中有個名喚賀蘭明的青年才俊,是蘇州府人士,先時連中三元,很是才華橫溢、文采飛揚。
他的命途也頗為傳奇,據說一出生就得了痴症,直到十三歲那年才被王太醫治好了。而後便像開了竅一般,寫得一手錦繡文章,人人都要贊一句大器晚成。
——卻也算不得「晚成」,賀蘭明在金鑾殿被欽點為狀元的時候,也不過十七歲。歷來考進士科的學子,能有幾個在尚未及冠的年紀考取進士?更何況賀蘭明還是難得的連中三元,說一句「天資卓越」也不為過。
如今賀蘭明仍舊有幾分「痴」性兒。他認死理,一根筋,正直而堅定,不會長袖善舞的那一套。
梁宣向來欣賞這種臣子——為帝為君者,只需要你的忠誠,不需要你的圓滑。
當年殿試,賀蘭明對答如流、出口成章,彼時梁宣便覺得此人才思敏捷,頗有宰輔之質,再過幾年,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再過幾年,君陽也長成了,屆時著手監國理政,若能有一個位高名遠的良臣輔弼,便再好不過。倘若這位「良臣」還當過太傅,那一切就更加順理成章了。
梁宣仔細思量了一番,覺得賀蘭明真是個不錯的太傅人選。
便派人去查賀蘭明的家世人品。查過才知道,賀蘭明竟還是宋如慧的姑表弟弟,放在尋常人家,君陽還要喊他一聲「舅舅」。
有這一層關係在,賀蘭明定當全心全意地輔佐太子。所以於情於理,賀蘭明都是非常合適的太子太傅。
太傅便這麼定下來了。梁宣吩咐服侍君陽的宮人們收拾東西,搬去東宮。
鳳儀宮一下子清靜了許多。梁宣頗為滿意。
賀蘭明也開始承擔起太傅的職責,耐心教授君陽習字讀書。
其實君陽早已啟蒙,且已讀過不少書,每日進學並不覺得吃力。但他時常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比如:「《詩》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可西周覆滅,分明是幽王的過錯,為何要把整個王朝的覆滅怪責到一個弱女子的身上?」
賀蘭明竟沒有辦法反駁。
再比如:「太史公曰: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若想成偉業,必先歷經困厄,太傅以為然否?」
賀蘭明點頭。
君陽便又問:「父皇是天子,亦為當世之偉人。敢問太傅,父皇經歷了何等困厄?」
天子之尊,不可妄議。君陽問的是道送命題啊!賀蘭明只好從往聖先賢入手,顧左右而言他地講了一通。
宋如慧聽宮人們說了東宮種種,頗有些哭笑不得,便去了一趟東宮,交代賀蘭明:「……勞太傅費心了,太子還需要多加引導。」
賀蘭明一見到宋如慧就怔住了——她也生了一雙杏眸,不經意地望過去,倒同宋如錦有七八分相似。但細看還是有區別的,宋如錦的眼睛偏圓,宋如慧的眼睛則更狹長一些。
這天梁宣本想擺駕鳳儀宮,聽聞宋如慧去瞧太子了,便又拐道來了東宮,正好瞧見賀蘭明直愣愣地望著宋如慧的情形。
起初梁宣還沒往心裡去,畢竟賀蘭明的「痴」是有名的,偶爾也會目光凝滯。但隨後他就發現,賀蘭明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往宋如慧的方向看!
再想想賀蘭明的身份——他是宋如慧的表弟,興許他們倆以前就認識,甚至同桌用膳、比肩而游——總之,又是他不曾參與的、屬於宋如慧的過去。
想到這兒,梁宣不禁有些煩躁。
時近黃昏,宋如慧先行回了鳳儀宮,賀蘭明也正打算出宮回府,梁宣叫住他,道:「聽聞愛卿還不曾娶妻,朕給你指一位賢內助,如何?」
賀蘭明張口欲言,梁宣卻沒等他回答,繼續道:「朕的皇妹,端平長公主正值摽梅之年,同愛卿恰是一對佳偶。」
賀蘭明拜了又拜,言辭懇切道:「陛下美意,本不該推拒。但家母有言在先——年至及冠,方可娶妻。」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一邊跪下來行禮,一邊痛心疾首地說著:「臣愧對聖恩。」
梁宣眉心一跳。
你一個不曾娶妻的臣子,一直盯著皇后看,讓你尚公主你都不樂意……你想幹什麼?
那一瞬間,梁宣簡直想換個人當太傅,但很快他的理智就回來了——太傅是東宮輔臣、儲君近侍,賀蘭明並沒有明面上的過錯,若隨意更換,不僅朝臣會揣測他不喜太子,宋如慧恐怕也會多想。
他不能再讓她擔驚受怕了。
「你……退下吧 」梁宣道。待賀蘭明走遠了,又叮囑東宮的下人們:「若皇后再來,即刻派人稟報於朕。」
晚膳時分,梁宣駕幸鳳儀宮。宋如慧吩咐紉秋:「去添一副碗筷。」
晚膳擺在一張紅木小圓桌上,梁宣在宋如慧身邊坐下,見她一雙手交疊著擱在桌子的邊沿,便下意識地捉過來,攥在自己的手心。
握得很緊,宋如慧不解地望著梁宣,道:「陛下,該用膳了。」
梁宣便鬆開了手。明明來的路上有許多話想問她,現在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靜默了半晌,才笑問道:「如慧覺得賀蘭明這個太傅如何?」
江南才子,文質彬彬,才學斐然,水鄉一般溫和內秀,非急功近利之輩。宋如慧覺得不錯,便道:「陛下選的人,自然不會錯的。」
梁宣說:「算起來……他還是你的表弟。你以前可曾見過他?」
宋如慧奇道:「他家不是在蘇州府嗎?隔著千山萬水,哪有機會見面?」
梁宣心裡莫名熨帖了許多。而後才意識到自己今日的言行是多麼的小人之心。
然而,幾日後,東宮來人稟報「皇后駕臨」的時候,梁宣還是停下了一應冗雜政務,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東宮。
宋如慧坐在紗窗下,君陽坐在她的對面,兩人正在下棋。爛漫的陽光柔柔地透進來,玉質的棋子蘊著溫潤的光芒。
賀蘭明也在,倒也不曾逾矩,只遠遠地站在門邊上,行止恭謹有禮。
梁宣放慢了腳步,走到母子兩人面前,饒有興緻地看了一會兒棋局。君陽知道自己下棋下得不好,見父皇看得認真,頓時一臉羞愧,更害怕父皇說他棋藝不精,心中又慌又亂,一連幾步棋都走得不妙,縱使宋如慧有意讓他,他也逐漸顯露出了敗象。
宋如慧便斜斜地睨了一眼梁宣,道:「陛下總看著君陽,他都忘了棋怎麼下了。」
梁宣便被這一眼攝去了心神——宋如慧極少露出這樣嗔怪的神態,乍看之下,亦是說不出的嫵媚鮮妍。
梁宣的視線停在她盈盈的眉眼間,笑著說:「君陽才多大?他這個年紀,能同你完完整整地下完一局棋,已經十分難得了。」
宋如慧莞爾,輕輕點點頭:「陛下說的是。」
梁宣又問君陽:「怎麼一見到朕來了,就慌張了不少?」
君陽站起身,規規矩矩地答道:「君陽怕父皇……怪罪君陽棋藝不精。」
「你是一國儲君,治國理政才是你的要務,下棋僅是怡情之用,棋藝不精也沒什麼要緊。」梁宣頓了頓,接著道:「『治大國,若烹小鮮。』治國大事尚且不用著急,更何況別的小事?往後不論遇見了什麼事,都不能再這樣慌張了。」
平日他待君陽,大多是嚴厲的說教、生硬的關懷,鮮少露出這種循循善誘的慈父模樣。一時君陽和宋如慧都有些怔愣。
梁宣又同君陽道:「你坐下。朕今日也陪你下一盤棋。」
君陽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這還是父皇頭一次陪他下棋呢!察覺到梁宣正看著他,便有意斂去笑容,換成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樣。
梁宣自然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只不過是陪著下一盤棋,君陽就能高興成這樣,可見平日教了他那麼多「喜怒不形於色」的道理,都沒什麼用……梁宣這般想著,心底卻冒出一絲奇異的欣慰——君陽也很喜歡他的陪伴啊。
宋如慧親自端著茶壺,給父子二人沏茶。梁宣看了眼殿門邊上的賀蘭明,道:「愛卿回去吧。」
賀蘭明行禮告退。於是殿內除了三個主子,只剩下寥寥幾個宮人。
四下寂靜無聲。棋子敲在棋盤上,微微一記輕響,清晰可聞。宋如慧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梁宣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再看看捻著棋子苦思冥想的君陽,心臟一角驀然變得柔軟。
君陽想讓梁宣多陪自己一會兒,所以每一步都是仔細斟酌之後才落子的。過了大半個時辰,一局棋才拖拖拉拉地下完。君陽乖巧地跑去習字,宋如慧提筆蘸墨,一筆一劃地教他運筆。
接下來一段時日,梁宣漸漸理清了同君陽的相處之道——抽空陪他用膳、下棋,偶爾考幾句他的功課,再潛移默化地將自己治國的經驗傳授給他。
如今君陽待父皇也很親昵。
很快又是秋高氣爽的時節。
宋如慧拾了幾片楓葉,晒乾了夾在書冊里。瞧見桌案上擺了好幾份字帖,忽然來了興緻,便取了一份臨摹。
梁宣不知何時進來了,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專心致志地臨帖。
宋如慧全神貫注的模樣也很動人。她是站著臨帖的,微微低著頭,一撮碎發便晃晃悠悠地垂在她的耳畔。穿的戴的都很簡單,翡翠簪子配淺碧色紗裙,卻也清麗美好,如畫中人。
「這幾個字……臨得不夠好。」待宋如慧寫完了,梁宣才低笑著說道。
宋如慧把紙舉起來細看,也不否認:「平日一直臨王右軍的書帖,再換成顏體難免手生……讓陛下看笑話了。」
顏體方正圓厚,宋如慧卻寫得飄逸風流。她自己看著也不滿意,便換了張新紙,重又執筆臨摹。
梁宣仍舊站在她身後,道:「朕幼時習字,學的便是顏體。」他握住宋如慧執筆的手,「朕教你寫。」
……這有什麼可教的?臨帖誰不會啊!宋如慧道:「陛下國事繁忙……」
梁宣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空出來的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平靜而正經地說:「不忙。」
隔日梁宣便把自己的御筆親書送到了鳳儀宮,同宋如慧道:「你也不必臨那些舊書帖,臨這些就行。」
宋如慧自然認出了這是梁宣的筆跡,愣了一愣,連忙推拒:「這、這不合規矩。」
梁宣道:「不妨事。」見宋如慧仍有顧慮,便又添了句,「朕特許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人能臨摹朕的字。」
他的字脫胎於顏體,除卻厚雅,筆鋒之間還帶著他獨有的凌厲。所以也是十分耐看的好字。宋如慧照著寫了一段時間,便發現她自己的字,同梁宣的字越來越像了。
梁宣便笑道:「這樣也好,等將來朕卧病之時,你還能替朕批閱……」
宋如慧連忙打斷他:「陛下別說這些沒邊兒的話……」
梁宣說:「朕沒有亂說。如慧,你是皇后,更是我的妻子,我願意把江山國器,連同我自己,都交付給你。」
宋如慧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又何嘗沒有把自己交付給你呢?」
嘉義七年是國泰民安的一年。入冬之後,天子便偕同皇后前往溫泉行宮避寒。
行宮濕暖,栽了不少喜水的花草,一眼望去便是生機勃勃的一片,毫無冬日的蕭瑟之感。行宮建在山腰,引了幾處山間的溫泉。這個時節泡溫泉最適宜了,五臟六腑都能跟著溫熱的泉水暖和起來。
帝后駕臨行宮的第四天,天晴日暖,霜減雪融。梁宣替宋如慧披上斗篷,道:「走,朕帶你去個地方。」
宋如慧問他:「去哪兒?」
梁宣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宋如慧怔怔地點頭。
兩人都沒有帶隨從。梁宣牽著宋如慧,出了行宮的偏門,順著山間的階梯,一路閑庭信步地往上走。山頭低矮,山路也平緩,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山頂。
正是黃昏時分,夕陽西下,斑斕的雲霞散落在落日周圍,斜陽照著青山,一派難以言說的恢宏壯美。
「喜歡嗎?」梁宣輕輕扣住宋如慧的手。
四圍是那樣的靜謐,只有將化未化的白雪落在枯草上的響聲,和穿林拂葉呼嘯而過的風聲。沒有時刻跟隨的宮侍婢女,世間彷彿只剩下了這座山頭,這抹殘陽,和他們這雙攜手比肩的人。
許久,宋如慧才緩緩說:「……很喜歡。」
梁宣道:「朕就知道,你喜歡看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