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番外一:孕期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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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你下去吧。」
劉氏靠坐在鋪著厚毯的椅子上,重重地揉了揉眉心。
錦姐兒來迴路上都跟著自己, 哪裡瞧見了什麼乞兒?那手爐鐵定是贈給靖西王的世子了!
這下兩邊說辭對上了,她倒沒有先前那麼慌張了。
「錦姐兒還小呢……」半晌,她悠悠地道了這麼一句。
張氏一直覷著她的臉色, 見她神色如常, 才跟著附和道:「可不是。再說錦姐兒也不記得世子這號人物,還當他是路邊的乞兒, 我下次遇見王妃倒要說道說道,甭以為她的世子是個人見人愛的香餑餑。」
劉氏漫不經心地應了兩聲,忽又想起一事來, 「我讓你替慧姐兒打聽的事兒, 可有結果了?」
「有倒是有,就不知你滿不滿意。」張氏細細道來,「是今年新科三鼎甲之一, 姓吳, 單名一個萊字。人品才學樣貌件件都好, 後院也乾淨, 如今也算炙手可熱的紅人呢。就是家裡窮了些,祖祖輩輩都是種田的, 到他父親那一輩才考中了舉人, 當了個小官。」
「家裡窮不要緊, 咱們也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家。」其實劉氏心底並不希望宋如慧嫁進大富大貴之家。富貴人家規矩多, 妻妾多, 子嗣也多,她擔心宋如慧疲於應付。倒不如挑一個吳萊這樣的朝廷新貴,將來帶上大筆嫁妝出嫁,何愁在婆家立不住腳?
「他家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張氏又道。
劉氏的眉頭擰了起來,心裡已經不大滿意了。但也沒有推拒得很徹底,只道:「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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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軒閣是一間小小的書房,位於靖西王府的西北部。三面環水,夏涼冬更涼。
此地一直被華平縣主據為己有,但今天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她的兄長,靖西王世子徐牧之。
華平縣主倚著牆,抱著臂,眉宇間神色不耐,「你到底要找什麼?我讓秋蘅幫你找。」
翻箱倒櫃的徐牧之直起身,慢悠悠吐出兩個字:「棋譜。」
「嗬,我沒聽錯吧?」華平縣主繞著徐牧之走了一圈,像看到了什麼新鮮事,「咱們武將之家下什麼棋,玩物喪志——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徐牧之面上漸漸浮現出被點破的羞惱之色,但仍舊振振有詞:「《易經》有雲,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大丈夫行走於世,自然不能墨守成規。」
「誰要聽你的詭辯!」華平縣主從桌案上抽出一疊棋譜扔給徐牧之,「趕緊的,拿了走。」
徐牧之抬手接下飛來的棋譜,輕輕地哼了一聲。
一出門,便見門口立著靖西王妃。王妃眼光掃過他手上的棋譜,露出和華平縣主如出一轍的訝異,「你怎麼突然看起棋譜了?」
沒等徐牧之回答,靖西王妃就笑了起來:「你不說娘也知道為什麼。不就是為了忠勤侯府的錦姐兒?人家一手好棋藝定是自小練出來的,你現在再學可就晚了!」
徐牧之微微垂著頭,吞吞吐吐道:「娘胡說什麼,弈棋之道乃君子樂事,與他人何干……」
靖西王妃欣賞著兒子窘迫的神色,不緊不慢地說:「娘可幫你仔細打聽過了。那個錦姐兒以為你是路邊的乞兒,才把手爐給你的。」
徐牧之猛地抬頭。
靖西王妃幸災樂禍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進了南軒閣。
徐牧之一路跑回了展翊堂,又是羞憤又是氣惱,一腳踹翻了几案,恨恨地喊了好幾聲:「路邊的乞兒,路邊的乞兒……」几案上頭的茶杯硯台筆墨紙張散了一地。
丫頭們聽見聲音,連忙進來收拾。秋蘅一邊扶正几案,一邊嘆氣:「我的小祖宗,誰又招惹您了?」
徐牧之忽地想起第一次遇見宋如錦的情形——他的衣袍鞋襪都沾著雪,興許還有污泥。臉被風雪颳得通紅,身旁也沒有帶僕從。
似乎……真的有些落魄?
徐牧之抱著一沓棋譜,魂不守舍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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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邊點,高點兒,再高點……」宋如錦興緻勃勃地指揮幾個小廝掛燈籠。
今兒是除夕,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吃年夜飯,就連幾個姨娘也在一旁擺了小桌,一塊兒坐著吃。
「錦妹妹,別玩了快來坐,你再不來,你最愛的八寶年糕可就沒有了!」廳堂內的宋如慧大聲道。
「就來了,就來了。」宋如錦應和了兩聲,依依不捨地望了一眼紋樣各異的大紅燈籠,轉身走進屋子。
「祖母新年好。祝祖母長命百歲,萬事如意。」宋如錦乖巧地給宋老夫人見過禮。
「好好好。」老夫人笑得很開懷,拿出一隻綵線綁好的金元寶放到宋如錦的手心,「好好收著,祖母給的壓歲錢,可別讓你娘拿去了!」
眾人齊齊笑了起來。老夫人道:「人齊了,開飯罷。」
眾人遂提筷夾菜,就著新釀的梅花酒推杯換盞,場面一時其樂融融。
「娘,華平縣主給我遞了帖子,邀我正月初三去她家做客。」宋如錦喜滋滋地說,「正好可以穿那件新做的撒花洋縐裙。」
劉氏眉心一跳,正打算找借口推了這事,便聽陳姨娘道:「二姑娘幾時去?不如把你四妹妹也帶上,也好讓她見見王府的世面。」
宋如墨也跟著搭腔:「是啊,錦姐姐,我還從來沒去過王府呢!你就帶我一起去嘛!」
宋如錦下意識地望向劉氏。
劉氏翹起唇角,儀態萬方道:「華平縣主只請了錦姐兒一人,若帶上旁人一起去,豈不失禮?墨姐兒,姨娘不懂規矩,你可千萬別跟她學。咱們堂堂侯府,從不做這等沒教養的事。」
就在這一刻劉氏改了主意。錦姐兒,她的女兒,不僅要去靖西王府,還要多去幾回!她要讓那對母女好好瞧瞧,她們求之不得的東西,對她來說是多麼稀鬆平常!
宋如墨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她感覺屋子裡的丫頭僕婦都在盯著她,看她的笑話,興許還在交頭接耳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啟了啟唇,聲音像被卡在了喉嚨里。
「是……母親。」宋如墨道。
這天晚上,宋如墨去陳姨娘的院子里守歲,一進門便冷言冷語的,沒一個好臉色。陳姨娘問了幾遍「到底怎麼了」,她才委委屈屈喊出來:「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多嘴讓我跟著去王府,我至於那麼沒臉嗎?」
「你沒臉?難道我就有臉了?」陳姨娘沒想到宋如墨是因為這件事甩臉色,頓時氣得全身發抖,「我在夫人面前委曲求全,還要聽她當眾斥我沒教養,還不是為了你?還不是為了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在這跟我生閑氣!」
宋如墨恍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但她心裡彆扭,所以仍舊昂著頭不肯認錯。
陳姨娘見宋如墨一副傲氣模樣,忍不住刺她:「罷罷罷,怪我是個妾室,不能給四姑娘掙臉面。四姑娘還是多多孝敬大夫人,好兒多著呢。」
庶出的身份一直是宋如墨的心頭刺,聞言頓時惱了:「你也知道!就因為我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處處低人一等!」
母女倆遂不歡而散。
正月初三,宋如錦穿著簇新的衣裳踏上了前往靖西王府的馬車。
因是華平縣主的邀約,劉氏作為長輩同去不妥,是以她遣了周嬤嬤貼身陪著宋如錦,另派了幾個護衛跟在馬車後頭。
宋如錦一路和疏影暗香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靖西王府。
「縣主,忠勤侯府的二姑娘來了,這會兒剛過了二門。」婢子恭謹道。
華平縣主還未說什麼,一旁的少年就急了起來,慌慌張張道:「快快快,秋蘅,把我那件狐狸毛大氅拿來。」
秋蘅愣了一下,「世子,屋子裡燒了地龍,暖和著呢。」
徐牧之急得跺腳,「你別管了,讓你拿就去拿。」
秋蘅應了聲「是」,拿來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厚氅,給徐牧之披上。
宋如錦一進屋,便看見坐在邊上的徐牧之。他頭上戴著赤金嵌寶束髻冠,發間插了一支翡翠鑲金短簪,腰上束著五彩如意長穗宮絛,系一對三羊開泰漢玉佩,手上還在把玩一柄象骨白玉扇。
「噗——」系統忍不住道,「這世子怎麼打扮得跟聖誕樹似的。」
徐牧之狀似不經意地抬眼,對上宋如錦的視線,得意地撫了撫大氅上名貴的狐狸毛,笑吟吟地問:「錦妹妹,你瞧我像路邊的乞兒嗎?」
忠勤侯府的燕飛樓仍舊掌著燈。昨日才下過雪,雪光襯著燈火,更把小樓照亮了幾分。
「夫人,您回去歇歇罷,二姑娘有老婦看著呢!」周嬤嬤苦口婆心地勸道。順手抽出帕子,給床榻上的少女擦了擦汗。
被她稱作「夫人」的,是一位身著秋香色刻絲短棉襖、外罩荼白銀鼠比肩褂的婦人,正是忠勤侯夫人劉氏。她坐在床邊,聞言搖了搖頭,憔悴的神色中夾雜著揮之不去的憂慮,「等錦姐兒醒了我再回去。她一刻不醒,我這心裡就實在放心不下。若她有什麼好歹……」
劉氏說到這兒就閉了口,捏著帕子拭了拭眼角。
「姐兒福分大著呢,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周嬤嬤覷著劉氏的臉色難看,連忙說了兩句中聽的。
但話說回來,床上躺著的少女——當今忠勤侯府的二姑娘宋如錦已經燒了一個多時辰,通身滾燙,灌了葯也不見半點起色。王太醫說了,能不能好就看今晚了。今晚醒過來了便罷,若是遲了一時三刻再醒轉,怕也是個頭腦糊塗的廢人了。
「這事兒,要怪就怪衡哥兒作孽。明知道我們姑娘身子不好,還慫恿她出去玩雪。玩雪便罷了,還把我們姑娘推到雪堆里。這下好了,他一身瘋骨頭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可憐我們錦姐兒,小小年紀就要受這樣的罪。」周嬤嬤越說越是不忿。
劉氏的神色也冷了下來,「那個小孽障現在如何了?」
周嬤嬤答道:「已經關進祠堂了,陳姨娘說她教子無方,本也想一道進去思過,被荷香勸回去了。」
「誰稀罕她惺惺作態!侯爺又不在,做戲給誰看呢!」劉氏恨聲道。
「哎呦,我的夫人哪,您可別怪老婦多嘴,陳姨娘如今正當寵,您可千萬別和她置氣。氣傷了自己身子不說,等過幾天侯爺回來了,陳姨娘一吹枕邊風,侯爺到底還得怨您不是?」
「她如今肚子里還有一個,誰敢欺到她頭上去!」劉氏緊緊攥著帕子,終究還是聽進了勸,「等後半夜你去祠堂看看,遣幾個人送衡哥兒回松竹堂罷。」
「哎。」周嬤嬤應了一聲。
這時,昏睡中的宋如錦忽然咕噥了一句:「別吵了。」
劉氏的臉色頓時和軟下來,「錦姐兒,我的心肝肉兒……周嬤嬤,她是不是要醒了?」
周嬤嬤仔細瞧了瞧宋如錦,見她眉頭一皺一皺的,不似方才那般死氣沉沉,面上也現出笑意來:「姐兒有反應了,還能聽見咱們說話呢!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其實宋如錦根本沒聽見她們二人的對話。
她現在耳朵里全是「噠噠噠」的聲音,像先時瞧見的西洋鍾走動的聲兒。此外還有人在耳旁念叨:「倒計時二十,十九,十八……」
話說得倒是字正腔圓,可宋如錦壓根聽不懂是什麼意思,說了別吵了,偏不聽,還在旁邊絮絮叨叨。
「……五,四,三,二,一。宅斗系統安裝完成。」
「系統啟用中,請稍等。」
「宅斗系統啟動完成。請選擇模式。」
「宿主未作出選擇,默認開啟人工智慧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