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有的問題
第一百六十四章
當游旋是故意拍攝爆出這段視頻的消息傳出后, 網上鋪天蓋地的質疑和嘲諷聲，幾乎隔著屏幕都要溢出來。
「卧槽, 這是作秀，這是假的？！」
「……我感覺一盆冷水直接把我的心都澆涼了, 游旋這做的也太過分了吧, 是想裝可憐然後讓大家站在他那一邊嗎？」
「仔細看的話那個血也有可能是假的。」
「不不不，血應該是真的，血漿不會是那個樣子的, 而且游旋是真的送進了醫院, 真的在住院！」
「為了救他媽吧。」
「手段需要唾棄，但稍值得人同情……」
故意作秀這個消息傳出來以後，早先游旋博得的路人好感又敗壞了大半, 感性一些的人只是唏噓，只是同情, 可是早先的好感還是不可避免地沒了。
不管怎麼說, 就算他再想救他母親, 這樣的手段還是不入流, 如果不是陸離真的沒多少黑點，游旋這樣的舉動簡直是把人往死里黑。羅珊娜養育了他, 而游旋看起來不可避免地像她——有不少人都有這樣的感覺, 不過說出來地, 還是少數。
這麼多消息傳得厲害, 陸離若有所覺, 先問了陸修靜, 是不是他做的，陸修靜說不是，他雖然已經得到游旋作假的消息，只不過還沒預備放出去。
這顯然是別人放出去的，有可能是想要交好他。
陸離猜到是自己同學做的，去問了，果然是，不過那同學表示他並不想要陸離的感激或者回報。
原話是：「雖然你不希望這消息爆出去，可我還是想要爆出去。怎麼說我們都是同學，見同學被人污衊，如果知道內情都不幫點兒忙，那我的心也太硬了。」
陸離心中一動，誠懇地道謝。
陸修靜查到源頭和江懷雜誌達成的後續友好合作且不提，在這個時候，這場新聞將事情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太極》快要播出了，卧槽我怎麼感覺這新聞這麼巧合呢？」
「……還是別陰謀論了，游旋和陸離都是凱薩的人，而且游旋他媽可是真的犯法。」
「我忽然覺得娛樂圈裡的套路好多好多，陸修靜和陸離兩個人也真是命運多舛了，他們談個戀愛而已，怎麼出這麼多事情？」
「……一窺『大戶人家』的隱私。」
「游旋和羅珊娜，這兩個人的消息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了。」
「如果羅珊娜這樣的人都得不到懲治的話，我華夏真的藥丸。」
再度到醫院之時就是聽說有狗仔為了證明游旋到底是不是住院溜進來后，游旋掛著血袋面色蒼白的樣子顯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大傢伙兒的同情又隨著他的可憐而被激發了出來，雖然他的手段不入流，可是羅珊娜到底是他的母親，他們不是親生的，這養恩與生恩，還有道德與感情的選擇，游旋選擇了感情，卻也叫人無法過於絕對地抨擊他。
周子易跟著他來了，跟著周子易的還有傅秦叔。
陸離其實覺得周子易不應該見游旋的，雖然他本來也不想見。
傅秦伯仍舊在醫院的走廊外，他坐在長椅上，甚至不在病房裡面。
陸離覺得，他有可能又是和游旋吵過架，這麼久了游旋的凝血功能不見恢復，再看裡頭，他還是掛著血袋。
傅秦叔道：「大哥，他這病什麼時候好？」
傅秦伯道：「不知道。」
傅秦叔道：「他就這麼天天輸血嗎？」
因為一激動他就容易失血過多，而他得的病血液又是止不住流的，所以必須得輸血才行。
只不過，傅秦伯顯然是造成游旋激動的罪魁禍首，傅秦叔早先來過一次，總覺得他大哥如果不在的話游旋的可能已經可以出院了。但是他大哥似乎並不以為意，還是我行我素，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陸離沒有走進病房，而是站在病房外看了一眼裡面：游旋住的是單人病房，而床前的帘子也並沒有拉起來，站在門外，是可以看見他的側臉的。
他身穿病服，手臂露出大片，血袋和另外兩袋超大的鹽水就掛在半空，一條長長的輸液線連接著他的手臂，看起來就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哪怕別人說他能活蹦亂跳都像是在說笑話。
「群易。」
「啊？」
傅秦伯道：「你為什麼會來？」
周子易聞言有那麼一點兒的尷尬，道：「傅大哥，我……」
傅秦伯沒有去看自己的弟弟，卻對他道：「你應該知道他對你的感情。」
周子易只覺得更加尷尬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可我對他沒感情。」
說真的，被游旋愛慕還不如被他討厭，周子易說不出地彆扭，可是在傅秦伯面前，卻不好說游旋的壞話——不管怎麼說游旋都和他有關係，雖然這關係莫名其妙的，卻到底是有的。
傅秦伯道：「你最好坐在外面。」他頓了一頓，才看向傅秦叔，「坐。」
於是傅秦叔和周子易就坐到了他的身邊，陸離看了他們一眼，見傅秦伯也沒阻攔的意思，一聲不吭，就走到裡面去了。
游旋只是淺眠——又或者是他極沒有安全感，雖然陸離的腳步很輕，但是走到他身旁時他就已經醒來。
「……你來？」游旋初始出口的話中甚至不帶絲毫的惡意，只因為他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看到了誰，「誰讓你來的？」下一句話，就充滿了攻擊性，甚至有那麼些厭惡。
陸離道：「你做這些，完全是為了羅珊娜？」
游旋冷冷道：「她曾經也是你的母親。」
陸離道：「她本來是我的母親，只不過她拋棄了我，而我也發現她以往並不真的喜愛我。」
游旋冷笑道：「你真會找借口，你跟了陸修靜，不過是覺得媽她變成了你的情敵——陸離，你就不覺得噁心嗎？你認之為母的人變成了你的情敵，而你曾經認之為父的人，你現在竟然要和他在一起？」
陸離道：「你大概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讓我完全不把他當做父親。」頓了一頓，道，「當時的我，卻看不透，只是恨他逼我。」
游旋帶了點兒厭煩地口吻道：「別和我說你和陸修靜的情史，陸離，你只不過比我幸運，比我有一個好身體！」
陸離道：「我記得當初，你曾經去敲過陸修靜的房門。」
游旋道：「那又怎麼樣？陸修靜又沒當過我的父親。」
陸離：「……」
他發現游旋對他的惡意似乎很大，這一場病發，幾乎把他往日里掩埋著的情感都爆發了出來。
「我想，當初羅珊娜如果帶著你出國，不回國，也許她就已經逍遙法外了。」
游旋聽見這話，原本因為虛弱而有些渙散的眼頓時變得銳利了，他似乎是在思量，甚至是在打量陸離：「我媽說，你對她的感情很深。」
陸離平靜地道：「曾經。」
游旋「哈」了一聲，道：「看起來不過如此。」
陸離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這舉動讓游旋很不高興，似乎都想直接罵出來了。
陸離道：「你從來不恨她？她把你從傅家抱出來。」
「那又如何？」游旋道，「她把你帶進陸家了，你是否又對她心存感激？」
陸離沉默，他怎麼可能對她心存感激？羅珊娜利用他，最後還主動把證據寄給陸修靜告訴他一切事情地真相，這差點摧垮了他，也差點讓他絕望。只不過，當初的他再絕望都無法恨羅珊娜，而現在，仍舊不恨，卻不想再沾染上一點和羅珊娜有關的事情。
也許對游旋來說，羅珊娜真的是個好母親，他陸離是一個維繫她和陸修靜婚姻地工具，而游旋，先天不足，但羅珊娜到底還是把他留下來養了。不管私心有多少，卻真的養了他。
「你以後……」陸離微微蹙眉，道，「陸家不會幫羅珊娜，絕不會幫。」
游旋似乎牙都要咬碎了。
陸離道：「你不明白陸修靜的性子嗎？他是一個不吃硬的人。」相處這麼久，陸離也有些摸清楚了陸修靜的性子，陸修靜的性子雖然難測吧，但有一點兒卻非常地清晰。如果有人威脅他，他從不會妥協，當初陸老爺子就是威脅他，但他寧肯走了也沒從他的意願。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比起陸老爺子來說，其他人算什麼？當初陸離如果知道這一點，也許未必會和他針尖對麥芒，陸修靜明顯是不想讓他太「囂張」，偏要他服輸而已。現在看來早期那些欺侮和冷待，都像是他硬要讓他服輸的罪證。
游旋用這樣的手段，註定了必輸的下場。
游旋道：「你以為我這麼做是為了陸修靜？看起來你真的對媽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陸離目光一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游旋這麼做主要目標還真不一定是陸修靜，陸修靜太討厭羅珊娜了，游旋再怎麼樣他都不可能改變主意，反倒是他，他從前對羅珊娜還是有感情的，游旋是以為他還對羅珊娜有感情，妄圖在這場拉鋸戰中讓陸離動容，再去說服陸修靜。
陸修靜雖然很討厭羅珊娜，可他現在和陸離的關係令他能聽得進去陸離的話，這樣的話……
「你為什麼不求助傅秦伯？」
「……」
若論關係和其他，求助傅秦伯對游旋來說應該是更快捷的路徑。要在陸修靜和他這兒下功夫，還得鬧得人盡皆知。這樣的事，一旦鬧大就不再有隱私可言，聰明的藝人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更何況游旋本來就沒有佔據道德制高點。
游旋惡狠狠地看了陸離一眼，道：「他不會幫我！」頓了一頓，又道，「不會幫我，這樣的事……」
※
周子易偷偷站起來，然後偷偷伸出一隻腳，在傅秦叔低頭看手機的時候偷偷走進病房裡。
傅秦伯看到了他的動作，但是他沒有出聲。
於是周子易就順理成章地靠近了這兩個人，並且聽見游旋彷彿被激怒一樣的話：「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陸離走了，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看見了周子易，所以他就拉著周子易一起走了。
周子易回頭看了坐在床上盯著他似乎哭了的游旋，未及出門便小聲地道：「怎麼了？」
陸離遲疑道：「沒怎麼……」
離開醫院之前，傅秦伯對周子易道：「你下次會來看他嗎？」
周子易吞吞吐吐道：「這個，這個啊……那還是不看了。」
傅秦伯沒有多說，就讓傅秦叔把人帶走了。
陸離坐進了來接他的陸修靜的車，陸修靜把車開出去了，陸離才道：「我聽說你和傅秦伯的關係其實不錯。」
陸修靜道：「你哪兒聽來的？」
「……也不算聽來的。」陸離道，「我記得傅家正式介紹允嵐的那場宴會上，你和他聊過天。」
陸修靜道：「那是在聊生意。」
陸離道：「但是你們兩個的關係應該不錯吧。」
開車的陸修靜側頭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眼神。
陸離後知後覺地黑了臉，道：「我沒誤會，也沒吃醋！」
陸修靜便道：「普通關係，和其他人也差不多。」
陸離還待再問，陸修靜倒是很主動地就和他解釋了為什麼他們關係普通的原因。
「當初傅周兩家結了親，是鄰居，周家後來遷居到南方，和謝家一樣，傅家則去了西面，後來才又搬回京都……」
陸離道：「然後？」
陸修靜道：「到江省之前我一直都住在主宅，那邊生活那邊上學，和傅家沒有太多的交集。」
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太過親近的理由，除了一個陸瑤和傅家的結親，那都還是陸老爺子想要扶一把朱家的聯姻「策略」。
陸離沉吟道：「所以這件事如果我問你的話你也是不會知道的。」
陸修靜道：「你想問什麼？」
陸離道：「……我想問，傅秦伯，會不會在這幾年發生的事裡面扮演著什麼角色。」
陸修靜聞言並沒有說話，這讓陸離心中一驚，道：「他，他真的有參與？」
陸修靜道：「你還記得寄到主宅去的DNA對比書嗎？」
「記得。」陸離道，「那時候太爺爺還問過我對寄這東西的人有沒有猜測。」當時，他猜了謝家和傅家，而陸老太爺雖然沒詳說什麼原因，卻認為他猜的對。
如果是這樣的話，傅家對此應該也有動作的，只不過陸離那時候只猜是傅家旁支弄幺蛾子，沒有去想過傅秦伯兄弟幾個會牽扯在內。
「傅秦伯他希望陸瑤嫁給傅秦叔。」
陸離「啊」了一聲，道：「為了聯姻？」
陸修靜卻道：「可如果只是為了聯姻的話，傅秦叔和周子易在一起，難道關係不更加鞏固？」
說到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陸瑤沒有兄弟，而他父親又不是陸家屬意的接班人，陸瑤離權力中心的距離是沒有周子易近的，周子易大哥繼承了家業，那也還是周子易的大哥，讓傅秦叔和周子易在一起絕對比娶了陸瑤更好——除非傅家是想藉此更親近陸家，畢竟他們早和周家聯過姻。
「寄到主宅的DNA對比書確認是曾博奇幫忙寄的，但是誰讓他寄的，卻查不到。」
陸離道：「曾博奇不是和林武強關係近？」
陸修靜道：「若不看他背後的林文飛，林武強在天晟，謝家傅家，在天晟兩方力量也都差不多。」
所以，DNA對比書甚至可能是傅家那邊寄過來的，若純按利益來講，陸離證明不是陸家親生，這一代中留下的就只剩下一個陸瑤，她雖然和趙青豪有感情，可是趙青豪的名聲那麼差，若按正常發展的話，陸家也不可能會把陸瑤嫁給趙青豪。
那陸瑤的父母心裡一定會活絡起來了，把陸瑤嫁給傅秦叔，和傅家搭上關係，陸修靜都沒孩子了，陸老太爺就會鐘意他們——甚至是讓傅家幫忙中意他們。
把DNA對比書寄過來對謝家並沒有太大的好處，並且還把事情擺在了明面上——陸老太爺肯定會查的，而查完以後知道陸離的身份，那麼謝家反而不好動手。所以，得益方不是謝家而是傅家，雖然傅家這樣的「好處」叫人一時之間無法想到，但是對謝家來說怎麼想都不會有任何的好處。
可是，傅家父母並沒有這個動機，連傅秦伯都沒有，他們幾家之間雖然會有鬥爭，可是鬥爭在所難免，互相使點兒什麼絆子，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良好關係。涉及是否親生，這就過界了，別人家的私事一旦摻和了，等摻和完以後友誼都會破滅。這種私事，憑什麼摻和？傅秦伯若為傅家的利益，絕對不可能，若說是私事，唯一一個可以扯得上點兒的理由，竟然是他希望陸瑤嫁給傅秦叔。
只不過，傅秦叔是他弟弟，和周子易在一起也明顯更加有利。所以，這個理由也不是很靠譜。
陸離當然也想不明白這裡頭的東西，偏陸修靜只是稍加解釋，卻還是認為傅秦伯做這事只是希望陸瑤能嫁給傅秦叔。
他發現陸修靜可能是知道這其中的原因的，但是他卻諱莫若深，似乎覺得這事不應該提一樣。
等到第二次國內宣傳活動開始，陸離跟隨劇組到處表演。
周子易照樣是和他住在一起，他們都和他住在一起。
陸離就偷偷地問周子易，道：「你認為傅秦伯會希望我堂姐嫁給傅秦叔嗎？」
周子易一臉茫然地道：「啊？」
陸離便把猜測說了一遍，說得周子易一臉懵逼，在陸離的詳細解釋下也還是露出了一絲古怪的表情：「傅大哥如果希望傅秦叔娶你堂姐的話，應該是想和陸家聯姻？」他頓了一頓，才道，「你也知道，你們陸家選媳婦選丈夫都只選自己喜歡的，和咱們家聯姻其實沒有和你家的難……」
陸離道：「但如果真是他讓曾博奇寄的DNA對比書，難道他以為太爺爺看不出來嗎？」
把他的身世公之於眾，陸老太爺肯定不會對他這麼做產生好感，偷雞不成蝕把米，就算陸瑤在他父母的逼迫下真的嫁給了傅秦叔，現在真正的掌權人還是陸老太爺，陸老太爺反而會對傅家降了好感。
周子易思索了片刻，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猜不到傅大哥心裡在想什麼。」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見付允嵐已經睡了，小聲地說他親大哥的壞話：「傅大哥小的時候就早熟，我到他們家玩的時候，傅大哥就已經是現在這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了。」
要知道小孩子最崇拜的就是這樣的人了，難得有同輩的人這麼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周子易就崇拜他崇拜了好多年……要不是後來和傅秦叔決裂，傅秦伯依然會是他的偶像。哪怕後來知道傅秦伯竟然包養了游旋，而且還和他最討厭的游旋有這麼多的事情……周子易無法對傅秦伯產生怨懟，也就只能再降低對游旋的好感——反正已經是負的了。
陸離道：「我總感覺他和游旋之間的事有問題，可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陸離怕他們之間的問題會和他有關，傅秦伯為什麼會包養游旋，且游旋還是羅珊娜的「兒子」，如果不是知道羅珊娜是謝家的人，真的會以為這一切都和傅秦伯有關。
可怕的是陸修靜似乎默認這一切是和傅秦伯有關，比如說那個DNA對比書，那個DNA對比書，就是傅秦伯讓曾博奇發到他們家裡去的。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周子易倒是不這麼認為，「傅大哥再怎麼說也不會過分的，別擔心。」
陸離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