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籌碼
轟隆——
戰鬥持續了大約一刻鐘后，這座三層小樓終於不堪重負, 本就年久失修, 破敗不堪, 如今終於徹底坍塌了。
檣櫓破碎飛灰之間, 所有人和刃都立身不穩，好在巫女經驗豐富, 在發現小樓坍塌的瞬間，就放出了巨大的白色結界。
結界以她為中心呈現圓形，將所有人和刃都包裹在內，然後輕飄飄地朝著下面落去。
無數攻擊衝擊在白色結界上, 靈力在攻擊中泛起絲絲漣漪, 在紛亂翻飛的廢墟之間，日暮戈薇清晰地看到了那邊的鏡面也在下落，不過比起最初的平整, 此刻鏡面上多了几絲裂痕！
機會！
看到這一幕的瞬間，日暮戈薇就加大了靈力輸出，結界下墜的速度驟然加快, 在落地的一瞬間，其他人都東倒西歪, 倒是日暮戈薇, 縱然半跪著，她依舊拉開了長弓。
結界消失, 所有力量全部凝聚在了手中長箭之上, 日暮戈薇緊緊盯著鏡面, 她全神貫注，靈力涌動間，那雙眼眸中甚至多出了璀璨的金光。
就在此時，被大典太光世扶著的泉奈突然低喝道：「就是現在！」
瞬息間，四周景象好像流水一樣發出微妙的重影和波紋，聽到泉奈的提醒后，日暮戈薇早已蓄勢待發，長箭若流光，只是溢散出來的量就將腐朽而污穢的牆壁和廢棄建築泯滅一空！
當那道白光撞擊到鏡面的瞬間，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了一聲咔嚓。
鏡面上的那道裂縫變大，同時引發了更多的裂縫，彷彿幾秒鐘，又好像過去了好久，黑色火焰無端出現，巨大的轟鳴聲終於爆發出來。
清澈而細碎的破碎聲不斷響起，伴隨著凄厲的慘嚎聲，眾人都覺得腳下不對勁，低頭一看，不由得心中駭然。
原來腳下的地面竟變成了泥濘起來？！
「不對，這是哪裡？！」
大家抬頭環視四周，這才恍然發現，四周的景象不知何時變了！
從最初看上去雖然破敗但好歹能走入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到處散發著惡臭和骯髒的……泥潭？！
泉奈捂著眼睛，緩緩站了起來，雖然腳下濕軟骯髒，然而他卻站的異常穩定。
「解開了。」他說：「眼前才是本丸的真正面目，從一開始，我們就進入了這妖魔的鏡面世界里。」
說起來這妖怪也是倒霉，要是換成其他審神者過來，一定是來多少送多少，全都會完蛋。
然而泉奈本身就是玩幻術的祖宗，同時從小就接受了幻術訓練，他哥宇智波斑比起幻術更擅長正面硬懟，所以泉奈更在幻術方面下了苦功夫，以彌補自家大哥不足之處。
一來到這片空間，泉奈就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尤其是在黑木森林裡他派出分\\身尋找五虎退時，甚至看到了好幾個五虎退！
不過顯然這個妖怪對五虎退的了解符合大眾認知，比如害怕啦，擔心自己的老虎啦，比如見到審神者就會撲過去啦……
只可惜泉奈這振五虎退是變異的，泉奈分分鐘看穿那幾個假貨，反手一刀砍過去，假貨就像是幻影一樣消失了。
於是泉奈很自然的想到了一個問題。
既然會有幻影出現，那他現在看到的東西是真的嗎？
有了提防之心，泉奈仔細觀察這裡的倒影，甚至還專門通過長刀反射過身前鶴丸國永的倒影，雖然畫面上沒有任何異常，可是泉奈就知道，他進入了幻境。
這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得益於他過往的戰鬥經驗以及家族培養，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既然確定自己所處的空間不對，那自然要打破這個幻術。
不過當泉奈跟著鶴丸國永進入本丸的瞬間，他時刻旋轉的永恆萬花筒終於捕捉到了隱藏起來的妖怪，甚至還對視了一眼！
哎，都說了，不要看宇智波啦~
這一眼，泉奈就成功脫離了幻術，並分心二用。
在泉奈眼中，這一切景象都虛假的可愛，就像是給一副水墨畫上色，他看到的是黑白單色的底稿，而四周上色的畫面全都沒輪廓，好像流水一樣亂晃。
這其中，日暮戈薇周身散發著瑰麗的光彩，這光彩太過明亮，哪怕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純澈力量在無意識地燃燒著四周污穢和黑暗。
泉奈就以日暮戈薇所在之地為錨點，來回交替，甚至還需要偽裝自己並未發現妖怪的位置，為此他還專門耍了個花招，將摔下一樓的付喪神帶回二樓。
在他這麼做了之後，那妖怪對他的注意力果然降低了很多，同時開始出手吞噬鶴丸國永以及其他付喪神。
因為在那個妖怪的感知來看，最強的是日暮戈薇，那煌煌浩然的靈魂能量能直接將它撐爆了。
最雞肋的是西裝男，西裝男的靈魂內刻印著讓他毛骨悚然的東西，吃會鬧肚子，不吃又聞著香，很是糾結。
最琢磨不定的是黑髮青年，青年似乎發現了它，又好像沒發現，他雖然進入了幻境，卻又宛若站在更高的空間層次中，俯瞰著它。
於是妖怪就對付喪神們伸出了惡魔之手。
它一動手，日暮戈薇緊跟著動手，當妖怪的注意力全在日暮戈薇身上時，泉奈早已準備許久的天照就直接凝聚成了網狀，並乾脆利落地招呼了上去。
明面上是戈薇的滅卻箭矢刺穿了妖怪的本體，實際上是泉奈的天照直接燒過去了，二者合一，一明一暗，配合默契，最終打破了幻境，重創了妖怪的本體。
破碎的鏡面簌簌落下細碎的粉塵，無數骯髒污穢的靈魂力量從裡面涌動出來，空氣中的味道令人作嘔，幸而戈薇再度張開了結界，才勉強維持住了一個比較乾淨的範圍。
看著這些散發著凄厲嚎叫的黑色靈魂，日暮戈薇的表情難看極了。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彎弓射箭。
乳白色的光四散開來，一點一點凈化著這些污穢的靈魂。
黑色的火焰無聲無息燃燒著，侵吞著妖怪殘存的身體。
這些靈魂們彷彿在痛苦中煎熬，白光燃燒在最後，這些面目猙獰的靈魂都恢復了本來的面目，笑著對巫女道謝，然後消散在空氣中。
西裝男這次死死抓住了加州清光，他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問道：「他們都被超度了嗎？」
日暮戈薇語氣平靜地說：「不，他們只是解脫了。」
超度和解脫，是兩個概念啊。
前者還能轉世成佛，後者就只能徹底消失了。
乳白色的光和黑色無形火焰一上一下，很快就將眼前的一切全都焚燒殆盡。
當無數黑色靈魂全部消散后，留在眾人面前的只剩下一個鏡框。
鏡框內的鏡子碎裂大半，只剩下一點鏡面了，裡面的妖怪在蜷縮在僅存的一點鏡面里直打滾，黑色的火焰居然追著它進入了鏡子里，頗有一絲不燒乾凈不罷休的意思。
看到這面鏡子，日暮戈薇忍不住咦了一聲。
泉奈側臉：「怎麼了？」
日暮戈薇猶豫了一下，她問泉奈：「燒乾凈了嗎？」
泉奈感知了一下天照火焰，他說：「再燒一會，這傢伙的生命力挺頑強的。」
日暮戈薇看了看泉奈的眼睛，猩紅色的眼眸帶著不詳和魔性，總能引起她腦海中的警報弦。
她問：「眼睛支撐得住嗎？」
泉奈擺擺手：「馬馬虎虎，反正這種事也不可能天天有。」
日暮戈薇抿唇，她想起之前泉奈從鶴丸國永身上找回明子靈魂時，眼睛就曾流過血，這才修養了多久，又不得不大範圍使用秘術，實在是……
巫女心中升起愧疚，同時也點燃了她對垃圾政府的不滿。
她沒好氣地看向西裝男：「你們政府招人的時候，可不能再隨便了！」
西裝男訕笑起來，反正閣樓里那堆資料都被燒光了，政府安全啦！
……他安心的太早了。
泉奈笑吟吟地對西裝男說：「巫女說的沒錯，審神者的素質和心理問題急需審查，如果說明子是因為年幼，沒有基礎辨識能力，那島美可是成年人了。」
「我覺得政府需要在招收審神者方面，對審神者的心理狀態進行輔導方面，以及對未成年審神者教育上下大功夫了。」
泉奈柔和地笑著：「比如定期審核審神者之類的輔助和防範……說起來這也算是我們彼岸之涯方面的管理範疇啊。」
西裝男心中一凜，來了！
泉奈說：「我想，我們回去可以好好談談，關於將所有審神者資料全部交給彼岸之涯進行二次審核的事了。」
西裝男：！！！
哇靠！賤人！這廝想要徹底控制全部審神者！！
西裝男暴怒，不過他好歹還知道現在不能爆發，他壓抑著怒火：「宇智波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泉奈挑眉：「哎？我當然是認真的，說起來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定位我們宇智波在時之政府的位置。」
黑髮青年的表情誠懇的不可思議，如果他沒開著永恆萬花筒，西裝男也許會相信一二。
宇智波泉奈說：「我們宇智波其實並不擅長理政，我想你們政府的觀測以及美琴老家發生的事也說明了這一點，我們宇智波也不擅長什麼數理化，止水在你們那學了一個多月，也不過是粗粗學會了文科方面的知識。」
「我們不可能為你們的科技進步作出貢獻，也不可能主導時之政府未來的發展，提出更好的政策和提案，那我們宇智波能做什麼呢？」
泉奈笑了笑：「我們是忍者，我們受雇於委託人，仔細想一想，從一開始，你們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剔除審神者中不合格的部分嗎？」
「換而言之，你們想要通過我們宇智波，來篩選出合格的審神者，對吧？」
「宇智波擅長什麼？戰鬥？也許，我們宇智波從不懼怕任何敵人，不過不可否認的是，由於血繼界限的加成，我們更擅長幻術，擅長引發人心底的惡念。」
「既然如此，那我們宇智波就來管人好了，我們可以構建一個完整的審神者審查和教育體系，及時發現並糾正審神者成長過程中的錯誤思想，並加深審神者之間的羈絆。」
「審神者是人，付喪神是刀，如果人和人的羈絆深厚且不可割斷，那審神者就不會因為寂寞或者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而寄情於付喪神身上，如此一來，不僅能促進政府團結，更能避免類似的事件再度發生。」
西裝男聽后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宇智波泉奈嘴上說著好聽，實際上他是想利用宇智波的幻術，對所有審神者進行思想引導！！
如果所有審神者都成為了宇智波的信徒，若是宇智波泉奈登高一呼，他們時之政府是不是就會成人人喊打的角色？
西裝男氣的渾身發抖，他正要開口反駁，就聽到日暮戈薇說話了。
「這辦法聽上去不錯。」
日暮戈薇想了想說：「不過關於教育問題，還需要仔細討論。」
泉奈笑了笑：「這是必然的，不管到哪裡，孩子都代表著未來，尤其是這些審神者還是此世界殘存的靈能者，他們更要接受健康積極的教育，為未來拯救世界后，努力發展新世界而奮鬥啊。」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西裝男。
「我之前說了，我是一個有契約精神的人，我簽了合同，自然會做到我能做到的極致。」
泉奈走到西裝男身前，他伸手，白皙袖長的手指輕輕劃過西裝男領帶上別著的領夾，笑吟吟地說：「我們宇智波的人少，彼岸之涯的規模還需要繼續擴大，後勤和財務方面還需要你們多費心了。」
話音落下，泉奈又後退了一步，還嘆了口氣。
「這畢竟是你們的世界，你們可不能坐享其成，總要多給我一些人手啊。」
西裝男渾身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當泉奈的手指碰觸到他的領夾的瞬間，他滿腦子都閃著他知道了這句話。
問題是宇智波泉奈怎麼知道的？
這枚領夾是西裝男最大的倚仗，可這是時之政府最高機密，為什麼宇智波泉奈會知道？
等他聽到泉奈說的後幾句話時，西裝男終於緩過勁了。
他聽懂了泉奈的潛台詞。
宇智波要掌控所有審神者，但他們不會獨裁，畢竟宇智波人少嘛。
或者說，宇智波只做最後的把關，前面的審核啦檢測啦日常監控啦還有教育和撫養等問題，還需要垃圾政府幫忙找人。
而且彼岸之涯一直在擴編，最近的實習部本身就是後備隊員選拔之地，這些去彼岸之涯實習的審神者也是他們本世界的人啊！
更何況垃圾政府還掌控著科技和後勤……
聽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對不對？
然而西裝男的內心還是陣陣發冷。
要知道，當宇智波泉奈來到時之政府的時候，除了他眼眶裡有他哥哥留給他的兩個廢棄的眼珠子，他一無所有。
只有擁有籌碼的人才有資格上桌，泉奈從一開始並不具備和時之政府對等談判的資格。
可現在不同了。
一旦宇智波掌控了審神者的思想，對審神者產生深厚影響，那長此以往日積月累下來，宇智波將成為審神者的另類支柱，時之政府再也不可能徹底剔除宇智波。
宇智波，確切來說宇智波泉奈手中有了籌碼，他站在了時之政府的面前，擁有了上桌參與博弈、甚至可能成為莊家的資格。
這才是讓西裝男真正震驚的原因。
在這一刻到來之前，西裝男根本沒想到，面前的黑髮青年居然胃口這麼大！
他開口，語氣乾澀：「……宇智波先生，您這麼做，若是未來宇智波抽身，將會對我們政府造成巨大影響。」
西裝男定定地看著宇智波泉奈：「……您不打算回歸嗎？」
你不要你哥哥了嗎？
泉奈還是笑著，說的話卻能噎死西裝男：「歸根結底，我是死人，死人怎麼能干涉活人的生活呢？哥哥是哥哥，村子是村子，宇智波是宇智波，只要家裡過的好，我為什麼要回去呢？」
「只有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戰鬥時才會傾盡全力。」
宇智波泉奈：「本丸早就是我的家了，我當然不會離開。」
而且，這不是你們本來的目的嘛？
泉奈似笑非笑，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和譏笑。
西裝男：！！！
亂藤四郎、五虎退、加州清光等幾個付喪神聽后，全都激動萬分！
他們的審神者親口承認了，本丸是他的家哎！！
西裝男目瞪口呆，他看了泉奈許久，最終苦笑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會回去和上面反映的。」
一直沒說話的日暮戈薇鬆了口氣，她拍手笑道：「太好了，這樣一來，我對未來又多幾分期待呢！」
她從一開始就希望面前的青年能愛上這裡並留下來。
只有這樣，宇智波泉奈才會出全力。
日暮戈薇看向一臉灰敗的西裝男，她柔聲提醒道：「只有真正打算經營自己的家時，才會考慮並籌謀一切。」
西裝男一愣，隨即面色古怪起來。
是啊，宇智波泉奈是真的打算留在新世界的，所以才會如此處心積慮地算計垃圾政府啊！！
這麼一想，心裡居然有了一點安全感？
因為未來新世界里也有宇智波泉奈的預設和理想？
西裝男長嘆息，他對泉奈說：「今後還請您多多費心了。」
泉奈滿意地看著西裝男，他自然發現了西裝男的心理變化：「我們彼此彼此。」
就在此時，五虎退小聲提醒說：「鏡子里的黑影消失了。」
泉奈聞言看了過去，只見一點鏡面里的妖怪終於被燒乾凈了，泉奈順勢收回了天照火焰。
日暮戈薇小心翼翼上前，伸手去拿鏡子。
當她的手指碰觸到鏡子的一瞬間，輕靈柔和的光碟機散了鏡子上的黑暗和渾濁，很快這面鏡子就恢復了澄澈。
日暮戈薇拿著鏡子回來，泉奈湊上前，他看了看說：「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巫女嗯了一聲：「這面鏡子可以封印靈魂，被妖怪得到了，就是一個妖器，但如果好好供奉的話，將會成為不錯的靈器。」
泉奈微微眯眼，他笑著說：「那就由您來保管吧。」
日暮戈薇定定地看著鏡面，尤其是略微熟悉的鏡框紋路，心中嘆息，這不是當年奈落的分\\身，神無的本體嗎？
「好，我會好好供奉並凈化它的。」
巫女小心收起鏡子，隨即大家四散分開，仔細搜尋起來。
經過大約三小時的清理，泉奈出手燒了一切看起來不太對勁的東西，日暮戈薇臨時舉行了一個小規模的凈化儀式。
伴隨著巫女神聖的神楽舞，輕靈純潔的氣息漸漸驅散了這裡的陰霾。
看著四周點點消散的黑色陰影，加州清光冷不丁問泉奈。
「團扇大人，那振鶴丸國永的分靈回到本體了嗎？」
「應該徹底消失了吧？」泉奈語氣平淡地說：「反正我答應過他，讓他見島美一面，他不是也見到了嘛。」
「也算死而無憾？」
加州清光沉默了一下，心中滋味很複雜，不過他提這個問題，不是為了討論鶴丸國永，而是……
「團扇大人，如果我們付喪神遭遇到這樣的事，數量多了，本體就會受到影響吧？」
泉奈不明所以，他道：「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具體還要看政府那邊的檢測。」
他老家可沒付喪神這種生物，對此不是很了解。
「但您的眼睛這麼厲害，也許能觀測出來呢？」
加州清光經過此行，覺得垃圾政府實在不靠譜，更何況他原本的本丸也被溯行軍攻破了啊！本丸坐標怎麼暴露的都不知道！垃圾政府也沒給個後續！！
想起自己戰死的前任審神者，加州清光肚子里全是怒火。
他說：「我請求彼岸之涯增加對付喪神本體的定期維護和檢測！」
西裝男：「……………………」
泉奈：「……………………」
——厲害了！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