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一百一十一天.老美人和老流氓
雨勢漸漸小下來。
東方的天空上像是有人在濃稠墨色里倒了一瓢水,濃墨色漸漸化開。
「三日月殿下, 主殿請您進屋一敘。」這家的一期一振拉開了緊閉的書房門, 目光掃過門前的幾振刀劍后鎖定在攏袖而立的平安刀身上。
「哦?老爺子嗎?」
「不是我嗎?」歌仙兼定不開心地皺了皺眉, 料想著這位審神者怕是對自己這張臉有點抗拒了。
「當然不是你!」立派主廚壓切長谷部一手按住歌仙兼定的肩膀暗暗使力向後拖,想讓這個危險的傢伙離房門遠一點。
門再次吱呀一聲響起,貓妖少女低垂著腦袋走出來, 一抬臉露出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水洗過一樣。「三日月先生, 您請進吧。」聲音悶悶的, 帶著濃重的鼻音,還是努力挺直腰身, 圓圓的臉上五官合力拚湊出一個平靜的表情。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對被請下樓去的同僚揮揮手, 推開門踏進了書房。
他進門時帶來了一陣潮氣。屋子裡唯一的光源是半開半合的窗,於是這房間里的光線就不怎麼明朗。他甫一踏進門就聞到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那位審神者在逆光的位置坐著, 三日月宗近眨眨眼,光線給那個人鑲上一圈朦朦朧朧的邊, 看不甚清那人臉上的表情, 只看見他似乎捧著杯子在喝, 不是品茶,而是動作急促地想衝下口中什麼東西。三日月宗近將手從佩刀邊遠離以示友好,不著痕迹地掃了一眼這間屋子, 慢慢朝著那個虛弱不堪的男人走去。
屋子裡的擺設古意而考究, 東西方元素兼有之, 唯一不合適的就是那雕花的床上拉著帳子。三日月宗近在琅玕對面坐下了,這屋子裡除了這位審神者和他再沒有別的呼吸聲。
「三日月殿下。」琅玕連著灌了幾杯茶,覺著口中的腥氣沒有那麼重了才笑眯眯地慢慢開口。「您找上門來的意思我明白。」一開口喉嚨間就湧上一股腥甜氣,他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語速。
「哦?」三日月宗近沒想到對方看上去不怎麼好相與的樣子,說起話來倒是開門見山。「不愧是琅玕大人,瞞不過您的眼啊哈哈哈。」
琅玕一時語塞,沒想到還有這麼厚臉皮的人,自己帶著刀大搖大擺找上門來了還一副居然被發現了好驚訝的樣子。
「那琅玕大人打算成人之美嗎?」三日月宗近見對方臉色難看,於是試探著笑眯眯地開口。
「那要看三日月先生與您的同僚是不是君子了。」
「君子與否,那要看琅玕大人對君子怎麼定義了。」
平安老刀進一步退三步的打法讓琅玕挑了挑眉,他拋出問題來原本是想讓三日月宗近表表忠心,說一說暗墮刀對阿咲怎樣不舍,他也好趁機從話里話外瞧一瞧這人值不值信。沒想到話被三日月宗近不輕不重地擋回來了,還趁機想從他這裡套話。真是夠惹人生厭的。
誰說付喪神單純了,都是給老子放嗶——
牡丹花精急火攻心,白著一張臉,面上笑眯眯心裡開始破口大罵。
「三日月殿下畢竟經歷過一些特殊的事情,我以為會有什麼令人驚喜的言論也說不定呢。」總之就是你們這些暗墮刀不值得信任。
琅玕笑著回身從陶罐里捻出幾朵茉莉花,慢悠悠放進杯子里。
三日月宗近臉一沉,知道人家是在諷刺他了。低頭攏攏寬大的衣袖,垂眸又抬眼之間又掛上了和煦的笑容。但是既然沒有被直接趕走,那麼就說明這位審神者心裡還是有所動搖的。
「姬君倒是沒有對我等的過去多加非議,待我等與待普通刀劍並無二致,若不是大人您提起,老頭子倒是差點忘了自己有那麼一點點與眾不同了。」這話半真半假,頭一句是真的,後頭全是假的,但三日月宗近全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理虧的地方,淡定地表示我們姬君都沒嫌棄我們是暗墮刀,用得著你一個外人操閑心?
「忘不忘的是另一回事了,我倒是覺得阿咲性子懶散又弒殺,陡然接手這麼個特殊的本丸怕是有點勉強了。」琅玕語氣親昵地提起小姑娘的「缺點」,其實話里話外擠兌人家「特殊」。「方才一戰,我看著三日月殿下力量如此強盛,在本丸一定也是說一不二的角色吧。」
「哈哈哈,」三日月宗近像是忍不住了一樣突然爆發出小小的笑聲,「老頭子的這一身力量具是從姬君身上得的,本丸是姬君的本丸,刀也是姬君的刀,老頭子不過是姬君手裡一把普通的刀劍罷了。」說著擺擺手,彷彿琅玕的話很是滑稽。
誰是刀,誰是主。三日月宗近兩句話就表達的清清楚楚,自己全無犯上之心也無犯上之力。
「.……三日月殿下,」琅玕聽不出對方話里的真假,但是他現在身體撐不住,本丸里的雨水其實早該停下了,他靈力混亂又虛弱,又怕話說久了被對面的人看出個一二來,顯得阿咲失去了自己這個靠山更加軟弱可欺。「我既然請了您進門……」他很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住阿咲的身體,也怕阿咲一擊不成他卻幫不上什麼忙,既然阿咲非要博這一次,他就希望能最大限度地幫她爭取助力。
如果不是阿咲的那一振加州清光實力太弱,倒是個最適合託付的人選。
「阿咲的未婚夫是哪一位,您應該也清楚。我請您進門而不是其他人,是因為知道您心向著本丸。」他瞧著方才那幾把刀劍,除了一個一期一振是傻的之外,另幾個都對阿咲這個審神者很是喜歡,但喜歡是情,情總是靠不住,而三日月宗近就算是為了這座本丸能繼續並且更好地存在下去也不能袖手旁觀阿咲陷入危險,這是理智。情與理,心事與智慧,琅玕覺得更可靠而有效的總是後者。「阿咲留下對你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這座暗黑本丸再也沒有任何能力和心力去冒一次險迎接一位新審神者了,所以他賭三日月宗近就算是站在本丸的立場上也一定會幫阿咲解決眼下的事情。
「那要看大人能不能將姬君還給我們了。」三日月宗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他計劃著先將小姑娘領回去,看事情風險大小衡量得失之後再做打算。
「說起來,我是本區的政府特派觀察者呢,政府最近開始對在編本丸進行清理。」琅玕喝了一口茶,花香氣溢滿唇齒間,「諸位若是對阿咲這個審神者不滿意,不才在下剛巧能幫著使一把力,讓諸位成為第一批直屬政府的刀劍?如此以後也能避免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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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那位大人說了什麼?」三日月宗近被琅玕請進門,待了約摸半個時辰就走出來了,懷裡還抱著一副身軀,披風擋著那人的臉,蜂須賀虎徹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誰。
「她怎麼了?」一期一振站在門前發著呆,見三日月宗近出了門趕緊回神,視線鎖在三日月宗近懷裡,伸出指尖靠近那人的臉頰,自己的指尖闖進視野里了才發現手套已經被雨水浸透,濕而冷的貼在手上。於是他縮回手臂,伸出另一隻手去扯手套,雨水讓布料變得滯重,等他脫下手套在衣角上認真揩乾手指,再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宗三左文字已經佔據了他的位置。
「這是怎麼了?」宗三左文字趕緊撩開小姑娘臉邊的兜帽,女孩子靠在三日月宗近胸前,睫毛彎彎在眼下劃出毛茸茸的弧線,長發落在臉上,發頂因為三日月宗近的動作蹭得毛茸茸的,更像是冬天的清晨把自己埋在被窩裡起床困難的樣子。
「姬君是受傷了?」因為琅玕似乎很抗拒近距離面對歌仙兼定這張臉,於是歌仙兼定被壓切長谷部死死按在最後,這會子也掙脫了主廚的鉗制,湊近了摸摸小姑娘的臉蛋。
「暫時昏迷而已,很快就會醒來的。」三日月宗近點點頭,模糊帶過小姑娘的狀況。小姑娘的腦袋靠著的地方,他的衣襟內,正揣著一個用作接引魂魄的傳送符,那位大人交代說她會從這裡回來。
一期一振站在人群之外,一手握刀,一手垂在身側,乾爽的指尖捏了捏,像個局外人看著不遠處他的同僚們擔憂地圍在她身邊。
「你不擔心她?」這家的一期一振慢慢走到他身後,順著他的眼光看向那邊的一小群人,低聲在他耳邊問。
「擔心。」他淡淡地開口。
「冒昧一問,你覺得這位審神者如何?」這家的一期一振側頭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兩個人的水藍色髮絲都帶著潮氣,身上的華麗的軍裝都已經濕了半邊。
「弟弟們喜歡。」他說完這句話就不再開口,三日月宗近抱了人往這邊走了,他便抬腳跟上去。
三日月宗近走在最前面,懷裡的身體重又裹得嚴嚴實實的。天已經放晴了,他略微用了用力,將少女的身體往自己懷中送了送,心裡空落落的感覺卻絲毫沒有得到緩解。這家的一期一振接了主人的命令,引著一群客人向後院傳送陣走去。
三日月宗近抱著小姑娘的身體回到本丸,隔得老遠就看見門前坐著一個小小的人影,他以為是那位流浪的加州清光,心裡不怎麼耐煩起來。走進了才看清是五虎退,正抱著老虎坐在門前,小腦袋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手裡撥撥弄弄不知道在幹什麼。「退。」一期一振輕輕叫了一聲弟弟的名字,五虎退看樣子在門前等的時間不短了,至少經歷了剛才的雨,奶色髮絲軟軟貼在小臉上。
「一期尼!」五虎退騰地一聲站起來,慌忙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看見三日月宗近懷裡的身體時小臉上迸發出巨大的喜悅,一路啪嗒啪嗒踩著水花向著幾個人跑來。
「退……」一期一振習慣性地開口訓斥弟弟任性淋雨,但是五虎退明顯不是沖著他來的。
小小的五虎退徑直跑到三日月宗近身邊,踮起腳尖小心翼翼揭開兜帽,大眼睛水汪汪一眨不眨,再三確認真的是他盼的人回來了,這才伸出嫩白的指尖碰碰小姑娘的臉頰。
一期一振皺了皺眉,收回張開的懷抱。
回到本丸的時候加州清光他們出陣還沒回來,走廊下坐著的刀又多了幾把,除了眼睛紅彤彤的今劍和秋田,還有短刀們和螢丸,都蔫蔫地靠在一起。三日月宗近在短刀的簇擁中抱著小姑娘放回審神者寢屋。一期一振幫著安慰了弟弟們,幾次三番做出肯定的樣子保證她一定會在今天之內醒來,這才被短刀們放出寢屋門。
至於短刀們,當然是要在小姑娘的身體邊守著,等著小姑娘睜開雙眼撲上去抱住她,然後親親熱熱窩進她的懷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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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言希咲雙手握刀,和白髮的青年纏鬥在一起,那個年輕人的四肢有著驚人的柔韌性,力量也不可小覷,但她是抱著必殺之心來的,於是每一刀都用盡了全力。
「嘖嘖,言小姐這是為何?」那個年輕人還是叫她言小姐,「看在合作者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你擅闖密地的事情,你可犯不著殺人滅口啊。」他的語氣浪蕩又輕佻,面目清秀和善,眼神卻像是黏膩而濕冷的軟體動物,在她臉上爬行而過,粘液留下一道濕滑的印記。他從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做遊戲似的揮出一刀,言希咲將雙手交叉,雙刀擺成剪狀,架住對方的刀刃。
「這麼好的天氣,怎麼能將時間浪費在打打殺殺上呢。」他將手翻了個花,由壓著女孩子的雙刀改為由下向上托起,用力一挑,剪刀狀的雙刀散開來。
言希咲的雙刀與這個年輕人的匕首都是適合近戰的武器,認真比較之下雙刀略長了一些,於是在近身戰中就不那麼佔優勢,於是言希咲順勢揚起手,向後小小退了一步,一刀走下一刀走上,側身向著對方揮去。
果然對方一隻手舉起匕首格擋住上路來的刀,一手向下試圖化解她的力道。她下方的手先一步抵達,穩穩地被握住手腕,上方的手則多花了幾力氣,半途改了個刁鑽的角度朝著對方頸側扎去。那個年輕人脖頸一偏,上方的手裡握著匕首也追著她的刀去擋。
就是現在。
年輕人釘在她臉上的目光像上方偏了一瞬間。言希咲抿著唇,屬於魔女的圓眼睛里爆發出精光,屈膝躬身右腿後撤,身子向下一矮,下方被制住的左手瞬間充滿強硬的力道,甚至推著對方的手向前猛衝。
噗!
刀劍沒入皮肉。
言希咲眼見自己的刀穩穩捅進對方身體了,卻一點都不敢放鬆。她這樣雙手同時出擊,中路於是就赤.裸.裸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底下。對方沒想到她會用這種自殺式的打法,稍愣了愣神,高舉的左手毫不猶豫地丟掉唯一的匕首,反手捏住她刺過來的右腕,向上猛地一拉,不管自己的小腹上正流著血,靠著蠻力將矮身的女孩子向上拉起來。等著言希咲被迫直起了身子,他又反手將手裡的胳膊向對方背後壓去,要著巧力狠狠一擰。
「啊!」幾乎是一瞬間小姑娘就臉色煞白,額頭上湧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整條胳膊都被生生卸下來,錐心的疼痛讓她想破口大罵又想就此倒下去抱住自己的胳膊滿地打滾。可是不行。
被拉起來的時候她執拗地握住刀,順著起來的方向在那個年輕人的小腹自下而上拉開一道口子。
「哈,言小姐真是執著,我都快要感動了啊.……」年輕人完全不管自己皮肉翻卷的小腹,戲謔的語氣彷彿坐在堂皇的劇院里看戲的公子哥兒,頗有些挑剔而惡毒地評價著台上演技拙劣的女演員。
「呼……呼.……呼.……呼.……」言希咲被痛得大腦一片空白,像是被丟在沙灘上的魚拚命張大嘴巴喘息著,她被拉得踮起腳尖,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一隻脫臼的手臂上,高舉的刀已經脫手飛出,另一隻手還是不肯從刀柄上離開,她幾乎已經感受不到溫熱的血液從對方小腹里流淌在她手上的觸覺。
年輕人噗嗤一聲笑出來。「不要這樣啊言小姐,我也是知道痛的……」無奈的語氣彷彿敷衍小孩子,「很痛啊……」說著將女孩子軟軟的胳膊盤在她背後,推著痛到脫力的女孩子向牆壁撞去。
「啊!!」言希咲尖叫一聲,終於鬆開了手上的刀。冷汗流進她的眼睛里,眼球又澀又痛,她用力眨巴眼睛想讓視野清晰起來,一邊咬著牙要去抓住插在對方身體上的刀。
「這樣才公平啊……」那個年輕人搶在她之前從小腹上抽出刀丟在一邊,也不去管血流個不停,拽著死魚一樣的女孩向寬大的沙發上丟去。
言希咲後背砸在鬆軟的沙發上,冷汗馬上在她的肌膚與皮質的沙發表面之間擴散開,黏而冰涼。她喘著粗氣抬腿向著對方小腹上的傷口踹去,漆黑長袍散落在褐色的沙發上,短髮在腦袋下綻開一朵花,趁著對方抬手握住她小腿的瞬間一手摸向腰后,那裡還藏著一把刀。
「嘖嘖,言小姐,女孩子這麼鍥而不捨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哦……」那個年輕人笑眯眯地推著她的小腿向前沖,她自己的膝蓋就結結實實撞在自己胸口上,另一邊,她腰后的匕首也被搶先一步抽出來。
「言小姐……」那個男人壓住她的身子,一隻手捏住她的小腿,讓她呈現出詭異的半邊身子蜷縮姿態,拇指食指捏上她的兩腮,力道大得嚇人,與他臉上笑眯眯的神情絲毫不相符。屬於魔女的圓圓的娃娃臉被捏的變了形,兩頰痛得厲害。
言希咲拚命喘息著,自己的膝蓋抵在自己的胸前,壓得她胸口發悶。
就快了.……她尚且能動彈的一隻手一點一點挪動,還差一點點就能碰到丟在一邊的刀。
摸到了!
她毫不猶豫地舉刀從男人背後捅下來,趁人分神的一瞬間猛地蹬起自己疊在胸前的腿,一前一後兩個力道夾擊讓年輕人一時應接不暇,言希咲就趁機鬆開插在對方脊背上的刀向旁邊滾了一滾,從那人身體地下逃出來,然後並不著急起身,伸手握住了丟在地上的一把刀。
她惡意而暢快地笑起來,蒼白的唇和蒼白的臉瞬間鮮活起來。將那個剛轉過身的男人踢翻在沙發上,衣袍翻滾間雙腿跨坐在那人腰上。「去死吧你!」雙手握住刀高高舉起,拚命朝著面前人的胸膛刺去。
心臟。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那個男人卻像是有點累了,不再反抗,反而一隻手摸了摸小姑娘瑩潤的小腿,眼光似乎含情脈脈又似乎惡意滿滿。
為什麼!
言希咲張大了眼睛,她的刀刺進去的地方空洞一片,沒有熟悉的阻力出現。她不信邪地伸手掏向那人的胸口。
「不要鬧了.……」那人一把掐住少女柔嫩的脖頸,五指慢慢收緊,拉著少女漸漸青紫的臉到自己唇邊。
「你殺不掉我的.……」他輕輕嘆了一聲,貼在女孩子耳邊慢慢開口。「我沒有那個東西的。」
「為……什……么.……」她眼睛幾乎翻白,掙扎著問。
「當然是……」他指尖收得更緊,「沒有帶在身上啊……」
言希咲瞳孔放大,幾乎有實質地感受到生命力一點一點從身體里流失,她看著眼前人笑眯眯打量自己。不能死……死在這裡的話就回不去身體了.……她摸索著將手擱在大腿上,指尖白光閃爍。
「你看.……是誰去死呢?」年輕人溫和的表情不再,清秀的臉龐上瞬間露出毒蛇張開獠牙時的陰狠表情,猛地收緊五指。
白光閃過。
他手中握了個空,眼前的黑袍娃娃臉少女已經不見了,啪嗒一聲,一朵頹敗的牡丹花凌空掉落在他胸膛上。
「真可惜,慢了一步。」他說著執起那支花,慢慢放鬆身體躺倒在沙發上,白髮柔軟地散落在腦後,他將花湊在鼻尖嗅了嗅,又恢復了文質彬彬的模樣。
「沅,怎麼回事?」門被推開,喚他沅的是個有著海藻般長發的年輕女子,她肩上披著披肩,站在門口皺眉看室內的一片狼藉,露出彷彿貴婦人看見骯髒貧民的嫌惡表情。
被叫做沅的年輕男人沒有動作,把玩著牡丹花,小腹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癒合,只剩下絲質的寬大襯衫上留有大片血跡。「一點小事而已,母親大人不必憂心。」他懶洋洋地開口,臉色開始恢復紅潤,語氣一如既往溫和而輕佻。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那個年輕女人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便離開了。獨留下叫做沅的清秀男人躺在房間里,慢悠悠一片一片拔掉牡丹花上的花瓣,嘴裡愉悅地哼起歌來。
另一邊,三日月宗近正坐在矮几邊看今劍的圖畫書,懷裡揣著的傳送符溫熱起來,平安老刀伸出兩指摸出泛光的小人兒形符咒,笑眯眯捧在手裡等待。
「0-0……」言希咲一臉懵逼。
身上似乎還有揮之不去的痛意,她從傳送符里出來后居然趴在三日月宗近懷裡,姿態十分曖昧,對方一手摟在她的腰間,一手罩在她的肩頭,她整個人坐在平安老美人的腿上被人家的華麗衣袖籠罩起來。
「哦呀,從天上掉落的姬君啊,正好落在老頭子我的懷裡呢。」老頭子做出驚訝的樣子,笑呵呵地打量著半透明的小姑娘,「既然老頭子撿到的話,可就不準備還了。」
其實三日月宗近並不能十分確定地觸碰到面前虛無的人影,他好像懷裡抱了溫熱的一團氣,很是舒服,老人家就是喜歡溫溫熱熱的東西,於是三日月宗近架在小姑娘腰間的手向上挪了挪。
「啪!」
「.……」三日月宗近的微笑僵在臉上,他美麗的臉被風撞了一樣偏向一邊。
「抱歉,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