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五天.宵夜
小姑娘的孩童狀態並沒有維持多久，並且跟吹氣一樣一天比一天長大起來。
「你這.……吃的什麼牌子的化肥啊。」琅玕和她視頻聊天的時候這樣震驚地說, 然後免不了被親妹妹按著捶一頓。
太郎太刀是最覺得可惜的一個, 比短刀們還失落。眼見著前幾天小姑娘還和螢丸一般高呢, 今天一大早就和加州清光一般高了。小姑娘個子小的時候和他最是親近，一般不用腿走，不是被抱著就是坐在他肩膀上, 這樣的高度很適合小姑娘擺出鄙夷不屑冷漠俯視等等各種表情包臉，配上太郎太刀分分鐘上天的高冷表情, 一大一小的嘲諷力簡直max, 甚至兩個人已經可以配合無間地穿過各種門廊不碰頭了。
而且他的身高配上麵糰子，組合偵查值高到令人髮指。
長大了就沒了。
太郎太刀憂愁地嘆了口氣。
而言希咲完全恢復身體的第一夜睡的並不踏實, 還沒睡多久就……被餓醒了。
言希咲眼巴巴躺在榻榻米上, 雙目無神盯著天花板，開始反思自己是如何墮落成一個豬豬女孩的。
因為前兩天有膝丸清光太郎山姥切輪流給偷偷加餐, 一天五頓飯不說, 晚上睡前還要來一頓宵夜。
啊.……食量完全被養大了……言氏少女摸摸肚子絕望地閉上雙眼。
加州清光悄悄睜開眼睛，一手枕在臉側, 側過身子看主人的小動作。「是……餓了嗎？」打刀少年眨眨眼睛開始猜測。
言希咲嘆了一口氣, 翻了個身開始催眠自己, 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每一口都是滿滿的卡路里啊！！
美妝博主是個愛美的普通小姑娘。
不行……還是好餓啊.……深夜飢餓這種東西，一旦出現除非睡著就不會消失。小姑娘揉了揉肚子, 開始思考偶爾多吃一頓是不是其實大概應該也沒什麼關係。
「主人.……你睡了嗎？」加州清光聲音軟軟的, 伸出一隻手, 摸摸索索碰了碰小姑娘放在被子上的手。
「沒……」小姑娘嘆了口氣，輕輕捏了捏加州清光的手示意自己還清醒著。「你怎麼還不睡？」旁邊秋田和大和守的呼吸聲已經平緩下來了。
「我……」加州清光在黑暗中彎起眼睛偷偷笑起來，「我餓了……」
「？？？」你也餓了嗎？
「今天燭台切做的飯不好吃，所以我餓了……」加州清光的聲音有點委屈，「想吃東西.……」
「嗯……想吃東西？」言希咲的心在動搖，深夜吃東西這種事，一個人想吃的話忍忍也就過去了，一旦有了人在一邊也說想吃的話，那麼吃就已成定局了。
「啊……我好餓啊，主人你餓不餓啊？」加州清光少年打了個滾，果然意料之中撞在了小姑娘的被子上。
「清光.……」少女無奈地掀開被子一角，給大喇喇躺在自己身邊的加州清光蓋上一點點。「天涼了啊。」
「嗯嗯。」加州清光彷彿聽進去又彷彿沒聽進去，笑嘻嘻地點點頭，又往小姑娘身上蹭了蹭。
「不可以這樣哦。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言希咲感覺到小臂上貼上來一個滑滑的東西，不用細想就知道是加州清光的睡衣。少年身體溫溫熱熱的，在轉涼的天氣里尤其有誘惑力。
「我們吃點什麼吧主人！」加州清光支起身子，側頭看著她，雙眼閃閃發光。
和主人深夜悄悄吃東西什麼的……想想就很開心呀~
「.……」豬豬女孩還想掙扎一下。
「我們可以吃面對吧~餃子也可以！或者乾脆吃個火鍋算了！」加州清光少年的回答遠遠超出了小姑娘「喝杯牛奶，吃塊餅乾」這樣的預期。
「你怎麼突然……」小姑娘無奈地拉過加州清光的被子把人裹好。
「就是想吃東西嘛~我們悄悄去吃嘛主人~」加州清光從被子里不甘心地伸出一個腦袋，還想把手臂也伸出來。
「好，」言希咲被說服了，一手扯著被角，把加州清光不老實的腦袋按進被子里，又把少年蠢蠢欲動的胳膊也安置好，無奈地掀起被子輕輕坐起身，「你在這待著，我去做點東西吃。」
「不，我們一起去嘛。」加州清光也跟著掀起被子，跟在小姑娘身後亦步亦趨往外走。
「想吃什麼？」
「什麼都想吃！」
「你做嗎？」小姑娘眼裡滿滿的笑意，回頭打趣精神滿滿的少年。
「我……我可以啊！我會做的！」加州清光少年一愣，開始嘴硬。
「今天不指望你了。」少女小心翼翼躲過熟睡的大和守安定和秋田藤四郎，赤腳走在木質長廊下。「吃面怎麼樣？」說完了不見有人回應，回過頭看才發現加州清光還沒有跟上來。於是搖搖頭自己先往廚房走去。
本丸在千重夜色里沉沉睡去，浩渺月光正可人，照在一方庭院，各家的寢屋都已經熄了燈安靜下來。
小姑娘仰臉看看漫天星斗，長長吐了一口氣，腳步輕快起來。
加州清光趕到的時候言希咲已經開了火，正歪著身子倚在流理台上等著鍋熱起來。打刀少年從背後把羽織披在女孩肩上，一邊隨手攏齊她落在背後的髮絲一邊不開心地念念叨叨，「主人真是的，出門也沒有穿個外套，被他們撞見怎麼辦，天又那麼涼.……」
「好了嗎？」小姑娘偏著頭等加州清光綁好辮子，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一手握著油準備要下鍋。
「馬上馬上。」加州清光最後把小姑娘臉前的髮絲攏在耳後，開開心心退到一邊等投喂。
言希咲低著頭，開始第一次做沒有言希樂在旁邊等著吃的宵夜。少油燒到七分熱，下蔥姜和一點點嫩蒜苗炒熟，然後放兩勺醬料提味，等著醬汁香氣飄起來。「要不要吃雞蛋啊清光？」言希咲手裡的小木鏟撥來撥去，頭也不回地問托腮坐在小板凳上的加州清光。
「我……」
「我可以吃嗎？」門口傳來笑意盈盈的少年音色，小姑娘聞聲回頭看，大和守安定披衣站在門邊，與廊下月光一同微笑著。
「你來幹什麼？！」加州清光好氣，好不容易一次的二人宵夜時間就這樣被安定打破了。言希咲看了氣鼓鼓的加州清光一眼，無奈地對大和守安定點點頭說了一聲好。
「大和守安定你不好好睡覺出來亂晃什麼啊。」
「你呢，你出來晃什麼？」
「清光要吃雞蛋嗎？」
「要的要的！安定你快回去睡覺吧，睡太晚對皮膚不好的！」加州清光趕緊對安定揮揮手。
「加州清光你過分了哦！我要吃東西，你趕我走做什麼？」
「一個哦。」言希咲笑眯眯地插嘴。
「嗯嗯，一個。安定你別吃了，太晚吃東西會變胖的。」
「我不怕。」
兩個人開始打嘴仗，加州清光慌裡慌張千方百計要趕大和守安定回去，安定美少女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十分自然地坐在小凳子上，還給自己拿了一雙筷子。
「我們準備吃面，大和守想加點什麼進去？」言希咲開始往鍋里下面了。
「是安定，」藍發美少年笑眯眯地糾正著，歪歪頭伸著脖子往鍋里看，「安定想加蝦子進去。」
「主人！！」加州清光鼓起臉，「主人都沒有問我想加什麼(ˇˇ)。」
「好，清光想加點什麼呢？」
「我……我想加蝦子.……」
「切，還不是跟我一樣。」
「連口味都一樣啊，關係真是好啊。」小姑娘背對著兩個少年，一邊焯蝦一邊感嘆。
「才不是呢(ˇˇ)。」加州清光嘴硬地否認，「是這個傢伙學我！」
「加州清光你能不能再幼稚一點。」
「你才幼稚！」
兩個幼稚鬼又打起沒完沒了的嘴仗，小姑娘回頭示意小點聲就不再管，專心等著面煮好。
麵食特有的暖洋洋的香氣氤氳而起，湯頭裡飄著不算濃重的醬香和蝦子鮮味，爆過的蔥姜和嫩蒜苗儘力散發出最後一絲帶著鉤子的香，勾的人食慾大開。小姑娘低著頭站在燈光下，蒸騰的霧氣飄在面前，擋的加州清光的視線里也是影影綽綽一片。
「唔……好香~~」加州清光揮揮爪子驅散眼前的蒸汽，仰臉用力吸了吸鼻子。
「聞到香氣了？」言希咲笑著伸手去取碗，開始盛面出來。
加州清光跳起來去接碗，偷偷從大和守安定的碗里挑出最大隻的蝦給自己，然後笑嘻嘻地把碗放在大和守安定面前。
兩個少年排排坐在小餐桌旁，頭頂是不慎明亮的燈火，嘻嘻哈哈吃起面來。
「嘶——好燙好燙」加州清光鼓著嘴巴吐氣，像個傻乎乎的金魚。
「嗯~~~~~好好吃，熱乎乎的，好幸福啊。」大和守安定仰臉陶醉地讚美了一下，「主人最棒了！」
「切，你昨天對著沖田君的手辦也是這麼說的。」加州清光翻了個白眼。
「那不一樣的！」大和守安定一邊用力反駁加州清光，一邊悄悄瞥向如今的主人，小姑娘默默低頭吃面，眼睛舒服地眯起來，並沒有對清光的話做出什麼反應。
「.……」加州清光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合適，於是低頭沉默起來。不只是安定，沖田總司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都太特殊了，賦予了他們光榮，也賦予了他們絕望，教會他們太多，卻又親自告訴他們，他們畢生所學也保護不了想保護的東西。
「總之主人的廚藝真是太棒了！對吧。」大和守安定撞撞加州清光的小臂。
「嗯？嗯！對！」加州清光歪歪頭又開心地笑起來，「我要永遠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哎？你要主人總是做飯給你吃嗎？想得美！」
「不是不是，我是說，每次主人做飯我都要在旁邊，這樣說對吧~」
「你倒是很聰明嘛。」
「那是當然啦！因為我聰明又可愛，所以主人才會疼愛我啊，對吧主人~」加州清光舉著筷子向小姑娘求證。
「嘖嘖，清光又在撒嬌，真不害羞。」
「什麼啊，你嫉妒我吧大和守安定，嫉妒我被主人疼愛對不對！」
「切，你這個幼稚鬼，誰會嫉妒你啊。」
「我才不理你呢，你就是嫉妒我，主人~~主人會一直疼愛我的對不對。」加州清光少年乾脆放下筷子扯了扯小姑娘的衣袖，「我聰明又可愛，並且會一直聰明可愛下去，主人會一直疼愛我的對吧。」
「是——」言希咲無奈地第一百零一次安撫加州清光莫名的不安感，「不聰明可愛也會疼愛你。」
「你聽到了吧，無論如何都會疼愛我喲()「加州清光拍拍大和守安定開始炫耀。
「聽到了。」安定美少女悶悶地回應，並沒有抬頭看加州清光得意的嘴臉。
「好了清光，好好吃東西。」言希咲制止了加州清光的炫耀。
兩個少年各自吃自己的面去了，都是很開心的樣子，偶爾還斗兩句嘴，一方昏黃和小小的熱鬧點亮了寂靜的本丸，應和著庭院中昏昏欲睡的幾點燈火，溫馨平和。
「吶，清光。」言希咲捧著自己碗，對面少年眉眼彎彎滿足的樣子讓她也開始想以後。「如果有一天.……」
「主人你說什麼？」加州清光呼嚕呼嚕吃的正開心，一時沒有聽清小姑娘囫圇的話。大和守安定卻是聽的清清楚楚，一時忘了動作，垂著腦袋愣住了。
「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見了怎麼辦。」小姑娘搖搖頭，把加州清光四面亂翹的髮絲按了按。
「我……」加州清光半張著嘴，一手愣愣地舉著筷子，定在原處。
頭頂燈光晃了晃，一隻飛蛾撞在燈上，發出細小的噼啪聲。
雲霧飄散散去，庭院鳥雀被猛然明亮的月光驚醒，嘶叫一聲跌跌撞撞離開樹枝。
「你要怎麼辦。」小姑娘不打算放過加州清光，失笑著敲了敲少年的舉在半空的筷子，追問道。
「我……」加州清光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來，低下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扒了扒碗里一隻艷色蝦子。「主人還會回來找我的對吧。不會不要我的，你說過的。」
「是啊，不會不要你的。」
「那我就一直等著啊，一直等下去。」
加州清光挑了挑碗里的面，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我不會出去找你的。」加州清光沉默了一會，悶悶地開口，「我還要照顧秋田那個傢伙，不然你會擔心的對吧。」
「所以我就在主人不見的地方一直等著，只要我還可愛，主人總有一天會回來找我的對吧。」
小姑娘被加州清光認真的神色唬的一愣一愣的，原本打算勸人見機行事，再去找個主人這樣的話也停在嘴邊。「是啊，會來找你的。」這樣說著，心裡突然一陣輕鬆。
大和守安定卻一直沉默著，打從小姑娘一開口就低垂著頭顱，燈光從他頭頂照下來，給少年的發頂打出一個柔和的光圈，藍發散落肩頭，過長的劉海失去束縛，散亂落在眼前，在眼眸上投下不明不暗的陰影。
「安定呢，安定會怕嗎？」小姑娘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於是語氣輕快地轉向看不清表情的大和守安定。
「不會。」安定被這麼一叫，像機器突然重新恢復了工作，低垂著眼拿起筷子挑了一縷面。「你剛剛根本就不是這麼想的吧。」語氣平靜無波。
「什麼？」沒想到安定的敏感程度絲毫不亞於加州清光，小姑娘挑了挑眉。
「你不是這麼想的，你打算說什麼呢？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見了，清光就去再找一個主人，抹掉記憶重新開始吧。是打算這麼說的吧。」大和守安定垂著眸語氣平直，仿若毫不在意，低頭呼嚕呼嚕開始吃面。
「什麼QAQ？」加州清光坐不住了，「主人有這麼想嗎？怎麼可以這樣啊主人，主人不想要我了是不是，主人想故意躲起來丟掉我嗎QAQ」
「沒有。」言希咲頭痛的要死，趕緊敲了敲加州清光的碗，「快吃你的面，不要想有的沒的。」
「我不！主人就是不要我了，主人看看我啊，我不可愛嗎？」
「你世界第一可愛！吃你的面吧！」
「主人敷衍我！！」加州清光不依不饒地叫起來，心裡卻悄悄鬆了一口氣。對他和安定來說，失去主人與被丟棄毫無二致，都是因為他們的無能為力。這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學到的。
「沒有敷衍你，安定在嚇唬你！」
「安定你幹什麼嚇我！」加州清光感覺到安定的不對勁，做出氣呼呼的表情去撞了撞同伴的胳膊。安定心裡的魔障他一直知道，因為他也一樣。
大和守安定被撞的晃了晃身子，舉著筷子穩住身形卻仍舊低頭沉默。
「安定.……」別是魔怔了……小姑娘抽了抽嘴角，看不清安定籠在陰影里的表情。
「我會這麼說.……」藍發的可愛少年突然開口，語氣一如既往溫順柔軟，「.……當然是因為清光你蠢啊！」笑的眉眼彎彎抬起頭來懟了一句同伴。
都是因為你蠢啊，你太蠢了啊，怎麼能跟著她的思路說下去呢。
不能這樣的，都擁有身體了，當然不能再一次聽之任之了。
「什麼啊，你這個傢伙，你才蠢呢！」加州清光悄悄鬆了一口氣，憤怒地去抓大和守安定額前的劉海。
「蠢清光啊蠢清光。」大和守安定趁加州清光生氣的空檔，笑嘻嘻地一矮身子從對方碗里夾出一隻蛋。
「你還我！我還沒捨得吃呢！大和守安定我們決鬥吧！」
「你們兩個。」言希咲站起身，一手一個穩穩地按住腦袋，十分乾脆地制住打鬧的少年。「好好吃東西。」順手揉了揉一邊柔軟一邊蓬鬆的發。
「唔……我會好好吃。」加州清光晃晃腦袋，在頭頂的掌心上蹭了蹭，軟趴趴地開口。
「我也會的。」大和守安定眨眨眼，對加州清光做了一個鬼臉，也在頭頂的手掌上蹭了蹭。
「嗯。」這還差不多。
「大和守安定還我蛋！」
「不要！」說著啊嗚一口吃掉雞蛋，還得意地嚼了嚼。
加州清光氣鼓鼓地摟著碗吃面去了，言希咲無奈地把自己的雞蛋一邊一半悄悄夾給兩個少年，然後慢悠悠吃自己的份。
「主人真好。」大和守安定大口吃掉碗里的半個雞蛋，仰頭對小姑娘露出柔軟的笑容。
你以為你能隨隨便便就消失得掉嗎？
都擁有人類的身體了，那樣的感覺我不想再體會一次了。
無論你看不看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