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前世相悅
不遠處搬來一座本丸。
這個消息是在門口打掃（打鬧）的鯰尾和浦島帶回來的。
當時言希咲麵糰子正和小狐狸排排坐等著鳴狐分油豆腐吃，鯰尾和浦島扛著掃帚大呼小叫地跑回來報告說附近搬來一座好厲害好厲害的本丸。
「哇！他們的刀好厲害哦, 回城的時候就這樣『嘩啦啦』一下子, 明明都受傷了, 還在櫻吹雪。」
「不叫櫻吹雪，那得叫，龍捲風櫻吹雪！」
「不不不, 吹雪吹不成那樣，那得叫櫻吹暴風雪！」
「對對對, 光是櫻吹暴風雪都能把敵人活活吹死！」
「吹不死也得迷眼睛！」
「比和泉守丟人家沙子還狠！」
「不會是變異刀吧！一下子可以跳好遠好遠, 跟飛了一樣。」
「那也很厲害的呀！」
「從我們頭上經過，淋了我們倆一頭花瓣！」
「嘩啦啦嘩啦啦, 大暴雨！」
兩個脅差少年揮舞著手臂激動地拔高了音調。
「好了。」蜂須賀虎徹從後面經過, 輕輕拍了一下浦島的後腦勺，「你也很厲害, 不要再羨慕人家了。」
「可是.……」浦島的興奮的小臉垮下來, 低頭握了握手裡的掃帚，「我……沒有辦法……」和主人一起去戰場。所以才會.……羨慕啊。
「那我們.……」博多端著西瓜從走廊下經過, 推推眼鏡開始兩眼放光。
鯰尾歪歪頭, 注視著博多, 他似乎聽見了博多身上傳來算盤的聲音。
「我們，如果把櫻花收集起來是不是可以發家致富……茶呀點心呀……都可以做吧。哎，我跟你們說, 我留意過萬屋賣的櫻花產品, 可貴呢, 我們如果能做得更好出價更低的話……」博多乾脆坐在小姑娘身邊，拍著大腿規劃他的奔小康之路。
「不光是點心，護膚品什麼的更是暴利，誰的錢最好賺？三類人的錢最好賺，小孩，老人和女人！只要大家好好乾，發家致富奔小康！」博多腦洞大的能裝下十個日本號，展望起未來彷彿傳.銷頭子。
「哎喲！」博多被一期一振滿頭黑線地狠狠拍了一把腦袋。抱著腦袋哀嚎了一聲。
「我們還沒有可憐到那個地步。」葯研幫一臉懵逼的博多解開了被打的疑惑。人家的刀櫻吹暴風雪，他們跟在後面收櫻花什麼的……也太寒酸太可憐了吧.……
「好了，不要羨慕人家了，我們現在很幸福了。」宗三左文字走過來示意大家散了，和小狐丸一人一個抱起地上精神不太好的糰子，朝著二樓走去。
「阿咲要去睡午覺了嗎？」鶴丸國永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問。
「嗯，鶴丸殿下不要打主殿的主意。」宗三左文字應了一句，抱著小姑娘回頭和小狐丸說話，「小傢伙也要睡？」小狐狸雖說整天和小狐丸打架，但是放眼整個本丸，還是和小狐丸最親近。
「嗯，最近睡的越來越多。」小狐丸皺眉掂了掂懷裡的糰子，這個小傢伙上次居然和他搶著油豆腐就睡著了。
「小狐像養兒子一樣哎。」鶴丸國永眼巴巴跟在後面插了一句嘴。
小狐丸聞聲不語，低頭看懷裡軟軟的小身體，眼裡浮起沉沉的笑意。他那天踏進大廣廳，主牽著這個小傢伙站在房間里回頭看他的畫面他能記一輩子。
至於這個小傢伙，齜著尖尖的小牙奮力把他從主身邊驅趕開的樣子，總讓他想起當年跌倒在雪地上又咬牙爬起來的自己。這個小傢伙，連屬於小狐丸的記憶都不曾傳承完全，他常常和他說起當年的星月和夜風，小傢伙疑惑地看著他，眼角垮下來，看上去有點難過。他於是住嘴，不再提那些記憶。
「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小狐狸仰著腦袋，大聲對他說。「我不記得那些事情，我的記憶里就只有阿咲而已。」小小的臉上滿滿的倔強，「我就只是阿咲的刀，從出生開始就是的！」
「啊。」他微微張著嘴，獃獃地看著對面那個與他相似的小臉，終於明白主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小傢伙了。
「唉……這個傢伙啊……」小狐丸嘆了口氣，不再去回憶這些，抱著小傢伙往樓上走。
小狐狸和小姑娘被並排放在榻榻米上，兩個麵糰子一樣的小臉湊在一起，顫動著長長的睫毛，窗外陽光被重重疊疊的樹葉切割成碎碎的金子，灑在兩個小傢伙臉上。
宗三左文字慢慢搖了一陣扇子，回頭看看窗戶，隨手將扇子放在一邊，起身去關窗。
回來的時候看見小狐狸翻了個身，伸出小小軟軟的手牽住小姑娘衣角，蹭了蹭，嘴裡嘰里咕嚕的叫著「野狐狸走開。」，睡沉了。
「哼，倒是個會護食的。」宗三左文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瞥了一眼小狐丸，把被小狐狸蹭掉的毯子重新搭在小姑娘身上。
小狐丸被宗三左文字不甚友好地瞥了一眼，有點莫名有點心虛，摸了摸鼻子搭話，「聽說今天是個節日呢。」
「嗯。情人節。」
「情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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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她撐起軟軟的身子，皺眉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一回頭看見小狐狸伸著小短腿坐在她身邊看雜誌。
「吶吶，阿咲。」小狐狸見她醒了，舉起手裡的雜誌，「今天是情人節，我們去園遊會吧。」
雜誌上在宣傳情人節的特別園遊會，各式遊戲小吃看上去熱鬧非凡。
「嗯……我帶你去個更好玩的園遊會吧。」正是月末，那個集市也該開張了。
妖怪的集市，十里昏黃的燈籠，十方妖魔，八荒鬼神，還有偶然誤入的人類，豈止是一個熱鬧了得。
出發的時候還帶了幾個閑人，言希咲嫌棄自己的模樣丟人，硬是帶了靈力符給自己勉強變出一個正常的身體。
皓月被迷霧遮蓋，沿不知名的河流排了遠遠的兩排攤位，木質的簡陋小攤，掛竹簾的酒屋，人魚的貝殼攤位大張著嘴，展示亮晶晶的珠翠，狐狸父子的小推車前排了彎彎曲曲的隊，狼人小姐的居酒屋抓了一隻喝酒不給錢的招財貓，正蹲在門口一臉不耐煩地搖手臂抵酒錢，織女果然還是沒有攤位，笑嘻嘻地擠在妹妹的攤子前賣天庭爆款衣服，笨兮兮的狐狸精和最精明的蛇族簽了新合約，花樓和情報販賣從此合二為一，還換了一間更氣派的樓閣，落魄的吸血鬼先生開著大巴來了，愁眉苦臉地打開車板擺出牌子，寫著只要付出200cc血液就能換取據說是上世紀的首飾一件。
容貌奇特的生靈來來往往，幼童模樣的小妖怪舉著小吃嬉笑著跑來跑去。
果然小姑娘剛走出迷霧障，就被旁邊忙著往自己身上潑水的美人魚發現了。
「啊呀，言家小姑娘來啦！」那位穿著清涼的美人從攤位後面走出來，駕著小浪花來到小姑娘身邊，「你幹嘛去了，好久沒來過了，你要的珊瑚釵弟弟早就做好了，你也不來取。」
「你又偷跑出來？小心婆婆罰你出海唱歌。」
「嗨呀，你不告密不就行了。」人魚小美人一邊說一邊墊腳給她戴上髮釵，完全無視了歌仙兼定想擋一把的動作。
「你弟弟呢？」
「去去去，你又不會娶他，那就別問。」
「他自己都不愁，你愁什麼啊。」小姑娘伸手抓了一塊蹦蹦噠噠的糖果，隨手塞進今劍嘴裡，「他托我打聽的事，你回去告訴他，我們管不了這種事，沒權利也沒能力。」
「他托你打聽什麼了？」
「我可不能告密。」
「哎喲喲，幾天不見嘴巴厲害了啊？！」
「好了好了，做生意去吧，我去逛逛。」
這一通聊，臨近幾個攤位全知道那個言小姐來了。
「喲，小小言來了。」
「言小姐來了啊。」
「言家閨女，最近沒見你來過啊。」
「言姑娘來了。」
「小言子來來來，新炒的呱呱果，抓一把嘗嘗。」
「糖炒栗子吃不吃？」
「釵子是海女給你的吧，她炫耀好幾天了。」
小姑娘這裡摸摸，那裡嘗嘗，速度慢的可以，秋田等不及，和小狐狸手牽手跑遠了，倒是今劍，乖乖牽著小姑娘的手說什麼都不肯走，見誰來打招呼都仰著頭對人家軟軟地笑。
歌仙兼定擔心小姑娘的身體，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這會兒偏頭看看小姑娘的臉，她正輕鬆地勾著嘴角。歌仙兼定心頭一愣，他第一次接觸她生活的世界，在遇到他，遇到加州清光之前生活的世界。他曾經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靜時猜想過什麼樣的環境才能造就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不依賴不尋找，永遠冷靜永遠向前走。心靈與武力強大與否沒有關係，而是一定見過足夠廣闊的世界，得到過足夠多的信賴與愛，才能在小誘惑面前不做反應，才能在前路未卜的時候縱馬向前。
只是想象總有邊界。
今夜所見不過是她世界的一角，這一個角落已經如此精彩熙攘，讓他看花了眼，心裡越加惶惶然。
小姑娘看著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在前面打打鬧鬧，大和守安定撒了一把精靈的閃亮粉末在加州清光的飲料里，黑髮的打刀少年一說話就從嘴裡飛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來，氣的加州清光噴著光追打大和守安定。
「阿咲！」小狐狸舉著一串丸子噠噠噠跑回來，「你吃吃這個，超級好吃！」
言希咲蹲下身子，咬了一個丸子，揉了揉小狐狸的蜜汁耳朵，「你買的？」還挺識貨。
「不是，是那個老闆，送給我的。」小狐狸舉著丸子，遠遠指了一下「關東煮」的旗子。
「哦？」攤子後面狐狸父子正在忙碌，看見她看過來，小個子的那個跳著腳對她招了招手，咧開嘴巴笑起來。
「那個狐狸大叔說，我長得好看，所以送給我一串。」小狐狸頭上的耳朵動了動，特別認真地仰著臉解釋。
「.……」哪裡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分明是因為你長得與他們相似，又小小的一隻。
「你喜歡的話，我們再去買好不好？」
「好。」小狐狸扭捏了一陣子，終於點點頭，「那個小弟弟跟我長得好像哦。」終於發現了這件事，指指忙碌的狐狸父子，又收回手指指自己的蜜汁耳朵。
「人家那可是真貨，你算是沾了這對假耳朵的光了。」小姑娘彎著眼睛揉揉小狐狸軟軟的長發。
「那你這算是.……」歌仙兼定也彎下身來，笑眯眯地看著小狐狸眯著眼一臉陶醉地被順毛。「狐狸化作公子身，燈夜樂游春。」a.
「唔？」今劍也趁小狐狸不注意咬了一大口人家的關東煮，鼓著腮嚼了半天插不上話，終於急急咽下去開口，「才不是呢，他太小了，小狐丸才是狐狸化作公子身。」
「切，他是野狐狸變的野男人！」小狐狸一如既往對小狐丸不屑。
「他不是野狐狸！」今劍大聲為小狐丸爭辯，「他是刀！小狐丸化作公子身！」
「那就是刀劍化作公子身吧。」歌仙兼定歪歪頭決定了。
「明明是……薩摩耶化作公子身吧。」秋田捧著糖炒栗子跑回來，頭上還帶了一雙閃閃發亮的貓耳朵。
「噗，那就薩摩耶化作公子身好了。」歌仙兼定要笑死了。
「薩摩耶是什麼？可愛嗎？」今劍咬著糖上的竹籤，眨巴著眼發出疑問。
「可愛喲，白色的，毛茸茸，很大隻，很溫柔很紳士的。」秋田在頭頂上比劃著兩個小耳朵動力了。
「那和小狐丸一個顏色哎，性格也像。」今劍也覺得很合適。「唔……那我覺得應該是小狐丸化作薩摩耶。」
「不不不，應該是刀劍化作薩摩耶。」秋田搖搖頭。
「公子就是薩摩耶啊！所以是小狐丸化作薩摩耶！」今劍擅自把公子身和薩摩耶作了替換。
「刀劍才是薩摩耶，應該是薩摩耶化作公子身。」
「小狐丸是薩摩耶，薩摩耶化作薩摩耶算了。」小狐狸吃吃地笑，也在旁邊跟著插嘴。
「不對！小狐丸化作薩摩耶！」
「薩摩耶化作公子身！」
三個小朋友爭個不停，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後一致仰小臉要小姑娘說誰的詩句最好。
「嗯……風雅的事情我不懂。」言希咲簡直要給幾個傻小孩的腦洞跪了，笑死也選不出那個好。
「什麼嘛，大人幹什麼學葯研哥說話啊。」秋田滿心以為小姑娘一定會支持他，這下子被「一視同仁」了，不開心地嘟起嘴。
「你們問歌仙先生吧。」
「那歌仙你說！」今劍扯扯歌仙兼定寬寬的袖口。「公子是不是薩摩耶？」
「刀劍才是薩摩耶！」
「嗯……」歌仙兼定真的開始思考，「公子和刀劍都是指代小狐丸，薩摩耶也是指代小狐丸，那麼公子和刀劍都是薩摩耶並不衝突。」
「所以說，小狐丸是薩摩耶。」
「.……0-0。」今劍跟不上思路。
「是……是這樣嗎？」秋田顯然文科也不行。
「是這樣。」小狐狸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點點頭，表示和歌仙站在一邊。
言希咲突然想起小狐丸，拍了拍小狐狸的腦袋，「小狐丸呢？」剛才還跟在小狐狸後面看孩子呢。
「哦，他被攔住了。」小狐狸吃完最後一個丸子，滿不在乎地答。說著指了指前面燈色昏黃的樓閣。
「攔住了？」言希咲挑了挑眉，順著小狐狸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兩步，「怡紅院」三個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蛇族不是跟狐狸精合夥了嗎，都不能給改個像樣的名字嗎？
小狐丸本來是跟在秋田和小狐狸身後溜溜達達，看看新奇的事物，偶爾扭頭確認小姑娘在身後，悠哉的不得了，誰知道鼻尖傳來一陣暖香，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雙白嫩的胳膊攔住了。
「公子，進來看看嗎？」頭頂一雙尖耳朵的豐潤女子一手捻著薄紗遮住唇瓣，一手扯住了他的肩。
「看什麼？」小狐丸一臉懵逼。
「看……這樓里的花兒，公子要是想看些別的……」那個粉衣姑娘低頭笑起來，間或抬著眼睛朝他眨一眨，「奴家也奉陪到底哦。」
「不看。」小狐丸不喜歡賞花，而且這個香味他不是很喜歡，他的嗅覺比一般刀劍靈敏些，現在有點想打噴嚏。
「哎哎哎，別走嘛公子。」那個姑娘一下子著急了，乾脆伸出兩個手去抓小狐丸的衣袖，水紅的唇瓣也就露出來了。「那干點別的也行啊，不收錢行不行。」
小狐丸不再說話，覺得這個女人莫名其妙，於是禮貌地笑了笑就埋頭往回扯自己的衣袖。
「春艷，你幹什麼，我不是說了我喜歡這個嗎？」又一個聲音傳來，小狐丸抬頭一看，是個綠衣服的女子，長發飄飄，頭頂也是一雙尖耳，從樓里風風火火跑出來。
「你跑得慢你怪誰？我也沒說我不喜歡啊。」起初的那個春艷一手捉住小狐丸一手叉腰，對綠衣姑娘翻了個白眼。
「呸，你們不要臉，我的手絹都砸中他了，這是我的！」樓上臨街的窗格里探出一個頭，「公子別怕！等我打扮打扮下去趕她們走！」小狐丸猜著后一句約摸是對他說的。
「砸中就是你的了？」
「你砸沒砸中自己心裡沒點數嗎？你那破手絹死沉，真砸中不早就砸死了！」
「公子你貴姓啊。」樓里又出來一個白衣服的。倒是溫柔，沒有動手動腳，就閃著一雙眼看。
「我的公子你問什麼問？」
「公子你身材真好。」樓上那個丟手絹的也跑下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看熱鬧的女孩。
小狐丸被圍在中間，幾個女人身上的香氣混在一起刺激著他的鼻腔，他鼻尖泛酸，憋的眼圈紅通通的，左衝右突走不出幾個力氣奇大的女人的包圍圈，又不知該怎麼趕走這些奇怪的人，只好一邊護住自己一邊睜大淚蒙蒙的眼睛四處找小姑娘。
「主！！」小狐丸拔刀的前一秒看見了和秋田說話的言希咲，一瞬間感謝天感謝地終於讓他得救了，乾脆不顧一切大聲喊起來。
「看！他在那裡！」小狐狸瞥了一眼，揚手指了指，回頭對小姑娘告狀，「你看他，沾花惹草。」
言希咲也看見了狼狽不堪的小狐丸，與其說是沾花惹草，倒不如說是被花草調戲了。於是憋著笑走過去，在小狐丸感激的眼光中拍了拍一個女子的肩。
「春艷。」
「嗯？」豐潤艷麗的女子扭過頭來，頭頂毛茸茸的耳朵跟著動了動，「哎哎哎？阿咲！」嬌嫩的聲音又拔高了兩個度，驚喜地一聲尖叫。
瞬間，原本圍在小狐丸身邊的鶯鶯燕燕呼啦一下子散開了，兩個圍上來，兩個揮著手絹往閣裡邊跑邊叫，「阿咲來了阿咲來了！」「丫頭們快出來！！」
小狐丸還在懵逼中揉自己的鼻子，身邊香氣一散，小姑娘就已經被剛才那些嚇人的女人圍在中間了。
「阿咲最近去哪裡啦，都沒有來找我們玩~」春艷親親熱熱摟住言希咲的胳膊，仰著臉像個害羞的小女孩笑起來。
「去工作了。」言氏少女笑了一下，沖著紅鼻頭紅眼圈的小狐丸揚揚下巴，「喏，那一位，我的……同事。」
「哎哎哎？你的同事？？」綠衣女子回頭看看小狐丸，又回頭看看言希咲。
「嗯，不是你們的族人，別鬧他了。」
「哪有鬧他啊……人家是認真的啦.……」春艷不開心地撅噘嘴，有點委屈地瞥了一眼小狐丸又收回目光。
「對呀，還以為遇上良人了呢。」白衣女子也撇了撇嘴。
「嗨，長得像話本里的公子。」
「等了好久了，頭一次遇上長得這麼好看的族人，沒想到是冒牌貨啊QAQ。」
「好可惜啊。」
「對啊，太可惜了。」
「太欺騙感情了！我最好的胭脂都抹上了！」
「那他是什麼啊。」
幾個尖尖耳朵的姑娘圍著言希咲七嘴八舌說起來，憤憤地表示著錯失良人的失望。
這些狐狸精，又笨又可愛，天生浪漫又天生潑辣，族人里少男子，一腔浪漫情懷的少女們乾脆學人類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出來闖，取了自以為香艷的名字，穿上自以為美麗的衣服，。話本看多了，學人家董小宛李香君，喝酒品茶彈琴唱曲樣樣都會，一心以為能遇見溫柔多情的翩翩公子。
如果是是同族就最好啦！
至於言希咲，大概就是把他們從「春艷」「牡丹」「紅梅」這樣的審美里拯救出來的師傅。
「他呀……」言少女笑眯眯對著小狐丸做了眼色，示意他趁機離開就是。
「.……是.……神明啊。」
「哎哎哎？神明大人？」
「對呢。」
「最近掙不到錢，早知道讓神明大人施個法招招財了。」
「你們不如學二娘，聘個招財貓蹲門口。」
「才不要，我們不喜歡貓貓狗狗！」
「你們門口的攤子呢？」言希咲想起常常在怡紅院門口擺攤的算命先生。
「那個算命的老頭啊，穿的破破爛爛的太影響我們的形象了，趕走啦~」春艷最討厭那個老頭故作神秘造謠撞騙的把戲。
「對呀，根本就是個騙子啦。」
「整天神神秘秘的，還告訴我們的客人有血光之災，把人嚇跑了！」
「但是他說飛雪姐姐今年必遇良人，飛雪姐姐就是嫁人了啊。」牡丹咬著指頭爭辯。
「嗨，他瞎貓碰見死耗子吧。」
幾個狐狸少女嘰嘰喳喳說了沒幾句，就被旁邊一臉正經吃丸子的小狐狸吸引了注意力。
「這小朋友好可愛啊。」
「哎呦，叫姐姐，姐姐給你吃糖。」
「這個小耳朵，可愛呀~~~」
「是那位神明大人的兒子嗎？」
「小朋友，你是神明嗎？」
小狐狸認真地吃丸子吃了一半，被伸到臉前的手和手絹嚇了一跳，揉揉鼻子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淚汪汪地仰頭看了看言希咲，又看了看熱衷於神明的花樓姑娘們。
「嗯……」小狐狸歪頭想了想，「我不是。」
「我是薩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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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丸可以說是落荒而逃了，順著人流七拐八拐走了一陣子才停下喘口氣。
環顧四周，他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攤位長龍的背面，燈影闌珊，長河明月，背後是熙熙攘攘歡笑的人群，眼前是靜謐的河水，彷彿被熱鬧遺忘的一角。
小狐丸回頭看看熱鬧的街，乾脆席地坐在河岸上。
河面黑黢黢的一片，近岸處映著岸上燈火，遠處沉默著奔涌在黑夜裡。
一葉小舟順水飄飄搖搖地朝著岸邊行來，小狐丸沒有在意，專註享受著夜風。
「公子。」
有蒼老的聲音輕輕喚了一聲。
小狐丸聞聲抬頭，那一葉小舟還未靠岸，仍然隱沒在黑暗裡，瞧不清上面是有人沒有，隔得雖遠，人聲卻清晰得像是在耳邊輕喚。
「神明公子。」那個聲音又喚了一聲。
小狐丸回頭看看熙攘的人群，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手便輕輕按在了刀上。
小舟晃晃悠悠駛近了，一個穿著破爛白衣的老頭坐在船頭，手裡握著一隻光禿禿的竹竿，做出釣魚的姿勢。
「是您喚我？」小狐丸從地上站起來，等著那個船靠岸。
「是老朽。」白鬍子老頭乾瘦，臉上溝壑縱橫，「欲與公子一聊。」
「您說。」
「公子心中不安，老朽說的可真？」
「您看錯了。」
「我在這河上飄蕩，哪裡有有緣人，這舟就帶我去哪裡。」那老頭抖抖袖子，捋了捋鬍子。「今夜既然與公子相見，那公子必定是心裡有問題在等一個答案。」
「我心中並無疑慮，如今生活得很好。」
「那不如……我為公子卜一卦？」
「多謝，但是不必麻煩了。」
「也可算緣分。」
「不求姻緣。」
「緣即天機，天機有千萬變化，何必姻緣。」
「事有千萬，千萬事生千萬天機，何必窺破。」
「若是.……與一人呢。」
「.……與.……何人？」
「公子心中已有一人，問人不如自問。」
「那……如何算？」
「不算來世。」老頭搖搖頭，「看過往。」
「我知道我的過往。」
「每一分都懂得？」
「.……未曾。」
「過往非是天機。公子可願一看？」
「你是說……我曾……」
白鬍子老頭不再說話，笑著豎起一隻手指搖了搖，「不道天機。可有信物？」
小狐丸定了定神，回頭看了一眼，熱鬧的世界里，那個小姑娘正領著小狐狸走到一個路口，秋田跟在旁邊四處張望著喊什麼。
小狐丸回過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傳送符。沉默著彎腰遞給盤腿坐在船頭的老頭。那個老頭沒有順著小狐丸的眼光看回去，低頭閉目，手掌虛虛拂過符咒，符咒上溫柔的白光閃了一陣，又隱匿於黑暗。
「可……看得出？」秋田喊他的聲音靠近了。
「前世曾有緣。」白鬍子笑眯眯看著小狐丸，遞迴那張符咒。
「有……緣？」小狐丸忘了伸手去接。
什麼有緣？曾在那些熱鬧的集市擦肩而過，他蹭過她的及笄酒，還是她曾在他躲過雨雪的寺廟跪拜？亦或者，走過同一條寂靜的山路，背過同樣美麗荒唐的童謠？
「公子可願知？」
「我……」小狐丸想了半晌，那些雪啊雨啊，涼進骨子裡的風啊，全都回憶了一遍，突然笑了。「不願。」
「不願？」換那個老頭子愣了，「若是曾彼此心悅呢？」
「不願。」秋田的聲音更近了，小狐丸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也看見了他，站在原地不再靠近。
「知道到這裡就夠了。」小狐丸沒有看白鬍子，他看著那個小姑娘，她正一手牽著小狐狸，站在熱鬧與寂靜的交界處，對著他的方向說了一句什麼。
沒有聽清，但是口型是在叫他的名字。
「小狐丸。」他跟著她的口型輕輕念。「該回去了。」
他揮了揮手。
「公子？」白鬍子老頭沒有聽清。
「嗯，沒什麼。」小狐丸回過頭來，對白鬍子笑了笑，伸手接過符咒，「告辭了。」
「公子當真.……」
「不願。」小狐丸又重複了一遍，「過往而已。」反正已經等到她了，知與不知突然沒什麼所謂了。
小狐丸把符咒揣進懷裡，對白鬍子做了一禮，抄著手慢慢走向光明嬉鬧處。
「不知，或許可惜啊。」白鬍子老頭還想挽留他。
「我啊，該回去了。」小狐丸沒有回頭。
「未來在那裡等著我呢。」
白鬍子老頭看著小狐丸的背影慢慢脫離黑暗，走向那個小姑娘。
高大溫和的男子站在女孩子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兩個人朝著黑暗看了一眼，對他點頭致意，女孩子投來一個帶著笑意的眼神，就轉身離開了，白髮獸耳的小孩被男人摸了頭，氣急敗壞地撲上去，粉色捲髮的孩童在一邊拍著手加油。
鬧騰又溫柔。
「嗨，魚兒又沒有上鉤。」老頭子垂頭喪氣地把竹竿一丟，「今晚又要沒宵夜吃了呦——」長長嘆了一聲，懶懶躺倒在船上，隨水流漂遠了。
「不想知道啊，還真可惜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