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邀寵
被宋悅扯住半隻胳膊的莫清秋,很容易便發現了她的異常, 原因無他, 皇上那雙手突然攥緊了他, 目光直直盯著眼前走來的相國大人,似乎還有往他身後藏的衝動。
準確的說,宋悅是盯著玄司北那身鬼魅般的白衣, 眼睛發直。
她聯想到了方才殿頂上的一抹白影——如果能在被她瞟見的瞬間消失,只有武功極高之人才能做到, 而玄司北剛好符合條件, 穿著的也正是一身素白!
不會這麼巧吧……
宋悅當真往莫清秋身後縮了縮,莫清秋也十分好脾氣的用大半個身子擋在她的前面, 護住了她, 不卑不亢地轉向玄司北:「深宮之地,相國大人為何在此?」
「剛批完奏摺, 從御書房走出, 便見宮中火光四起,得知皇上遇刺, 才忙著趕來。」玄司北回答得毫無破綻, 只是幽暗的鳳眸中閃爍著令人看不懂的光, 讓宋悅總有種被X光穿透的感覺。
他會不會是知道了什麼?還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宋悅心驚肉跳著,回想她剛才做的事——還好她剛才讓桃美人給自己做了一套小保健,性別應該不會被懷疑上, 只是後來和柳懷義打架的場景, 或許被他看見了。
至於最後她刻意繞到大樹后撕衣服滾泥巴的事兒……她當時都刻意看了看四周, 見沒人才敢這麼做的,他那時候已經不在宮殿頂上,按照視角來說,沒有一定的高度,肯定看不到的。
她暗暗稱讚了自己一句機智。
「朕無大礙,只是讓那刺客給跑了。」在玄司北的目光下,宋悅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扯了扯莫清秋:「愛卿,朕今晚受的驚嚇太多了……扶朕回宮吧。」
她想,最近是該躲一躲玄司北了。這孩子心裡的事兒總是不往臉上放,晦暗莫測的目光盯得她心裡直打鼓。越是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她就越不敢和他接觸。
莫清秋把她扶到了寢宮之中,和以前不一樣的是,這次他沒有不耐。臨走時,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和朕獨處的時候,有什麼話,愛卿可以直說。」宋悅心情慢慢好了起來,對他輕輕一笑。
這或許是個機會——今天這件事之後,她再表現出對莫清秋的倚重,便不會引人懷疑。忠臣估計只會以為她的信賴來自於莫清秋的此次救駕。
「皇上,」莫清秋的確有疑問,「那顆養顏丹……」
他原本覺得煉丹修仙乃是無稽之談,皇上耗盡千金買來的珍貴藥材,只是浪費。可早朝後皇上給他在額上灑的丹粉,直讓他在半個時辰后便消了腫,一絲痕迹都不留下。
分明國庫空虛,已經到了向他借銀子的地步了,可給起丹藥來,卻大方得緊。毫不掩飾的關心,讓他有些慚愧,有些不解。
慚愧於他逐漸對皇上失去的信心,不解在皇上這些天的所作所為。
兩道粗眉有幾分男兒氣該,略顯文弱的一張俊臉——皇上分明還是那個皇上,作風也似乎和以前沒有任何差別,可給他的感覺就是不同了。
「放心,丹藥錢由朕出,沒說要從你俸祿里扣。」宋悅十分滿意地拍了拍莫清秋的背,為免被他以為是敲詐,「如今朕的銀子也差不多快湊齊了,不會再向你借。好了,天色不早,你回去吧。」
她以受到驚嚇為由,沒讓妃子侍寢,等莫清秋離開后,便關緊了殿門。拴上門,回過身去的時候,已經換了副表情。
【宿主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宋悅:終於可以一個人睡大床,想想還有點兒小激動。
終於不用防著亂七八糟的人扒她衣服摸她【嗶——】了!
這天晚上,燈燭一熄,她手腳舒展開,呈一個大字,霸佔了龍床最中心的位置,慢慢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似乎還做了個好夢,夢見大燕在她的治理下開始走向繁榮昌盛,一切井井有條,甚至兒子也已經長大了。
她在夢裡摸著玄司北的腦袋,一臉老母親的慈祥微笑:「乖兒子,什麼時候才能讓我抱孫子哎……我看郭家那個三小姐就不錯,你要不要考慮……」
可夢中的玄司北似乎沒她預料中的那麼乖巧,一雙深邃的黑眸緊緊盯著她,忽然將雙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嘴角扯起一抹冰冷莫測的笑。
「喂,我把你當兒子,這不合適……」宋悅冷不丁後背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就被這個夢給嚇醒了。當她睜眼的時候,正是夜深人靜的二更,一切都陷入濃重的黑暗中,但借著透過窗戶的月光,隱隱能看見一道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影子。
這時,宋悅才猛然驚覺,身上似乎有一道不屬於自己的重量——那道影子正伏在她的身上,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如果安靜下來,還能感受到撲灑在臉上的淡淡呼吸,他似乎一直盯著她的臉,近距離端詳著什麼!
此時饒是心理素質再強,她也沒忍住多年訓練以來的本能反應,抬腳就是一記狠狠的膝撞,不留半點餘地:「誰!」
察覺到她呼吸的異樣,他似乎知道她醒了,輕輕側身避過,一手托住她的膝蓋,又向她壓了過來,刻意往她懷中擠了擠,一道略顯中性的聲音就此響起:「皇上會武?」
「愛、愛妃?!」
剛想起身查看的宋悅,抓著床單又往床角縮了縮,想推開牛皮糖一樣粘在自己身上的玄司北。
難怪美夢秒變噩夢了……他什麼時候混進她寢宮的,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半夜趴在她身上是鬧哪樣,扮鬼嚇人嗎?
玄司北輕輕眯起鳳眸,理所當然似的往她身邊的位置躺了下去,嗓音低沉了一些,更顯得磁性而帶著魅惑:「皇上這是不待見我么?」
白天還和桃美人如膠似漆,眼中的愛意快要濃得溢出來,晚上聽見他的聲音,卻和見了鬼似的。是他方才把姬無朝嚇著了,還是說,他對他的那層喜愛,都是裝出來的?
他隱含著淡淡危險氣息的話語,落入宋悅耳中,讓她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緊繃。
他一定是在殿頂上看到了些什麼,開始懷疑她了。以貴妃娘娘的身份,進入她的寢宮輕而易舉,再說他輕功也高超,方便夜裡行動……神不知鬼不覺坐在她身上,一定是開始懷疑了。
好在,睡夢中的她也非全然無知無覺,按照夢中的觸感,他應該只是摸了摸她的耳根,隨後就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沒再向下摸。
「沒、沒事……朕只是剛做了個噩夢,一被嚇醒就見到個影子,還以為是鬼呢……」宋悅悄悄地捏緊被子,想慢慢從他身旁挪開,「愛妃怎麼會在這兒?」
「自然是想皇上了。」玄司北隨意捏造了一個看上去就很假的理由,見她有悄悄與他挪開距離的意思,看破不說破,「皇上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皇上學過武?」
「當然學過!不僅如此,夫子還教過朕騎射,還有……」宋悅心跳加快了幾分,好在是黑暗中,她就算被那道灼灼的目光盯著,也能張口胡言,說歪話題。
「我說的不是這個。」玄司北想到姬無朝對付柳懷義的那身詭異武功,愈發對她好奇起來,「皇上的武功,不是夫子教的……是哪位奇人傳授?」
玄司北對武學有著近乎痴迷的興趣,自小習武,這也是他小小年紀能擁有此等內力的原因。甚至,對她武學來源的好奇,蓋過了對姬無朝的那層厭惡。
「奇人?」宋悅心道他果然看見了,想問她那一記掃堂腿哪兒學的?門都沒有。她乾脆裝傻,「愛妃糊塗了吧,朕從小就在皇宮裡長大,所學皆為夫子傳授,哪裡會什麼武功?學了幾招唬人的把式還差不多。你也聽說過,當年朕不懂事,和一個禁軍切磋,還被他一掌拍下比武台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冷笑。顯然,他根本沒信。
玄司北抓過她的一隻手,一根指頭扣在了她的脈搏,直接探入一絲內力。正想揭穿她,卻發現她身上當真只有幾近於無的內力,和她所說的相差無幾。
宋悅:夭壽了夭壽了……他這是給我把脈?他想幹嘛?
【他只是試探你的內力,放鬆就好。況且在中醫學上,男女的脈象根本無差別,光靠把脈是看不出性別的,慌什麼。】
宋悅這才完全放鬆下來,甚至閉著雙眸,隱隱勾起了嘴角:「哎,我說愛妃,你這是在幹嘛?懷疑朕的說法?」
她完全不虛!
玄司北輕輕闔目。
剛開始發現姬無朝不會武功時,他是在懷疑自己的判斷。
可往深里一想,仍然不對。
就算姬無朝真的不會武功,先前使出的招式也不是燕國普通武學,他一定瞞了什麼。再看他對自己的第一反應——若當真被催眠,姬無朝的本能反應,絕對不是第一時間偷襲他。
唯有一個可能,姬無朝第一反應是真實的,完全清醒后的反應,是裝的。
他不曾被催眠?
玄司北眸中劃過一絲暗沉,忽然輕輕開口:「皇上在騙我。」
「怎麼可能!」宋悅汗毛直豎,連忙否定,「你是朕的心頭肉,朕怎麼捨得欺騙你?」
「皇上曾說,無論我有什麼要求,都一併滿足我。」他垂眸,指腹輕柔的劃過她的嘴角,話語聲帶著一絲落寞,就算看不到他勾魂攝魄的那雙眼,光憑聲音,就足夠讓人淪陷。
宋悅吞咽了一下,這時候是個昏君就該答應了,她也沒得選擇:「那是自然……」
只要不是給銀子,什麼要求她應了!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玄司北帶著一絲危險的聲音終於恢復愉悅溫柔,從容不迫地道:「那,挾臣妾共赴巫山,可好?」
這是他的試探。
姬無朝若是不答應,他便能肯定,他沒受催眠的控制,而是韜光養晦。
「……」面對美人兒的邀寵,宋悅後背冷汗涔涔,不知所措。
她要是真上了,性別肯定會被發現;要是不上,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說不定他見她不受控制,當場就要把她捏死……好難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