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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親者痛仇者快

  六十年親似兄弟,善訓善戰。本望長才大展,精練雄師,奈豎子預定陰謀,削我股肱,構陷詔獄!


  常勝軍縱橫南北,能守能攻。那期上將平庸,犧牲勁旅!願總統未遭蒙蔽,還君清白,洗盡沈冤。


  ——孫立人將軍悼念李鴻將軍挽辭

  1944年12月10日 緬北遮放 芒市

  中國遠征軍Y部隊浩浩蕩蕩的開進了這兩座城市,宣告著他們距離和駐印軍的會師又前進了一步。


  1944年12月14日 八莫

  隨著最後一處暗堡的日軍被火焰噴射器噴出的火焰在暗堡中變成了一堆堆難以辨認的焦炭,整個八莫,再也沒有日軍了。


  在中國官兵們的高聲歡呼中,八莫上空飄揚起了青天白日旗,不少疲憊的戰士也直接躺在地上開始喘著粗氣打起盹來。


  八莫之戰殲滅日軍2500餘人,還不包括在南坎被殲滅的日軍增援部隊,並繳獲大量日軍武器裝備。實際上,八莫攻克後,日軍再也無法在緬北組織起有效的進攻,隻能龜縮在最後幾處據點中苟延殘喘,中印公路的打通隻是時間問題,整個緬北的勝利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為了紀念這場戰鬥的勝利,盟軍東南亞戰區將八莫至莫馬克一段公路命名為“孫立人路”,而將八莫市中心的一條路命名為“李鴻路”以紀念這兩位將領的功績——這是近代以來首次以中國將領的名字命名的外國公路。


  八莫之戰後,日軍在緬北的33軍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力,再也沒有一隻能夠有效抵擋的建製部隊。


  很快,隨著八莫戰鬥的結束,中國軍隊30師對南坎開始了進攻,日軍33軍參謀長辻政信率部倉促抵抗了一陣,至次年1月,新38師也加入到對南坎的進攻中,日軍撤出南坎,向臘戌方向逃跑。


  然而,這次,中國軍隊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們,新一軍在短暫修整後,繼續向臘戌方向進軍,並最終一舉奪回了這個在第一次遠征中讓整個遠征計劃失敗的小城。


  與此同時,英軍在蒙巴頓的率領下也從緬甸中部發動了進攻,憑借他們的裝甲部隊優勢,一路殺入緬甸中部,打得日軍15軍潰不成軍。至此,日本南方軍再也沒有任何能夠抽調的兵力支持緬北的作戰了。


  負責緬北防務的日軍33軍司令官本多政材知道大勢已去,開始著手緬北的撤退計劃。參謀長辻政信不甘心失敗,命令部隊原地抵抗,進行一場徒勞的垂死掙紮——然而,隨著八莫等地的相繼失守,剩下的地區都已經無險可守,無兵可用,就算是垂死掙紮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蕭天河也終於放鬆了下來——在最後這一階段的戰鬥過程中,他沒有再損失一個人。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這段異國的遠征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蕭隊長!”


  兩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蕭天河身旁,正是李鴻和陳鳴人二人。


  “師坐,副師坐!”


  蕭天河急忙起身立正站好。


  “你們支隊還好吧!”


  李鴻問道。


  “托二位長官的福,我們沒有一人陣亡。”蕭天河帶著一臉得意的神情說道。


  “那就好。”


  李鴻和陳鳴人二人相互以一對視,然後陳鳴人開口說道:


  “我們新38師已經接到任務,原地休整一周後,向南坎進攻,徹底把鬼子趕出緬北地區。之後,我們會揮師北上,進攻畹町和芒友。而你們的部隊也暫時在原地修整,等待滇西反攻的部隊接近畹町,芒友時在出發和他們匯合,所以,我們提前祝賀你回國,到時候,我們在芒友見。對了,我們聽說軍統那個孫世忠回國了,有可能是放棄對你的迫害了,現在軍統的人也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可能他們就這麽放棄了吧。”


  “多謝兩位長官!”


  蕭天河頓時一臉欣喜的說道。


  “雖然嚴格來說,你隻是遠征軍司令部借用給我們的,不算我們新一軍的隊伍,但是你對我們新38師有恩,我們也希望你回國一切順利了。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


  李鴻說道。


  蕭天河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


  “長官,這附近肯定沒有鬼子了!”


  說完,他整了整自己的軍裝,立正向兩人敬了個標準軍禮。


  李鴻和陳鳴人也立正向蕭天河敬禮。


  “保重,咱們有緣就在中國再見!”


  兩人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向自己的師部走去——命令已經來了,蕭天河或許可以借著和遠征軍Y部隊接觸的任務先回家了,但是他們還要繼續率領部隊進攻臘戌,在這片異國土地上繼續作戰,包圍中印公路的安全……


  抗戰勝利後,李鴻和陳鳴人作為新38師正副師長一起參加了內戰,在遼沈戰役中被解放軍圍困於長春。1948年10月,長春守軍60軍起義,其他部隊也基本不再抵抗。指揮官鄭洞國在兵團部官兵的裹挾下被迫宣布起義,李鴻和陳鳴人也命令部隊放下武器,率部投降。


  麵對這兩位功勳卓著的抗日名將,解放軍並沒有為難他們,同意其“去留自由”。二人隨後分別返回自己的老家長沙和蘇州定居。(李鴻返回湖南時曾受當時長沙守軍71軍軍長陳明仁邀請協助作戰,不過被李鴻拒絕。不久之後,陳明仁也宣布起義)


  1950年,已經在台灣擔任陸軍司令的孫立人派人致電這些老部下,邀請其前往台灣協助整軍。李鴻和陳鳴人不顧老長官鄭洞國和隱居在香港的衛立煌的勸阻,隨即欣然攜家帶口通過香港前往台灣赴任。


  抵台後,他們立即受到蔣介石的召見,許以高官厚祿。然而沒過多久就突然被捕,之後4年時間,不放,不殺,不審,不判,直到1955年爆發了“孫立人兵變案”(蔣介石為確保蔣經國控製陸軍,在一次閱兵前,突然將孫立人部下郭廷亮少校以及上百名軍官以企圖發動兵變罪逮捕。然後經過軍統嚴刑逼供40餘天,郭廷亮“交代了”孫立人準備發動兵變的信息。蔣介石隨即將孫立人軟禁,並派蔣經國擔任陸軍司令,統帥全軍。從後來解密的資料看,實際上隻是老蔣為了給小蔣鋪平道路一手炮製的奪兵權把戲)後,他們才被冠以“匪諜”罪名進行審訊。


  這些孫立人的老部下,甚至包括軍統係統的潘德輝都被囚禁起來,嚴刑逼供,要他們招認自己是受了共產黨的派遣,為了策動孫立人“兵變”而來。然而李鴻和陳鳴人等人寧死不屈,拒不認罪,於是受到特務們的嚴刑拷打。甚至連李鴻的夫人,馬貞一女士也被特務打了耳光。


  由於此案毫無任何證據,國民黨當局將李鴻等人囚禁近20年後才以“棄守長春”的罪名將李鴻和陳鳴人判處無期徒刑。後來改判有期徒刑25年。甚至連李鴻的夫人馬貞一女士也被以“知情不報”罪判處7年,並在獄中生下了李鴻的小兒子李獄生(後改名李安定)。


  直到1975年,蔣介石逝世後,李鴻和陳鳴人等人才被相繼釋放(孫立人直到1988年才被結束軟禁釋放),但是常年牢獄生涯嚴重破壞了兩人的健康,陳鳴人竟然因為之前特務的嚴刑拷打導致雙腿殘疾。


  這些人出獄後又窮困潦倒,生活無著落,陳鳴人家在台北,還能回家度日。李鴻卻幾乎隻能靠變賣從大路隨身帶來的一些金子和首飾,以及戰友的接濟來維持。甚至當年在仁安薑解救過英軍,並獲得英國勳章的劉放吾將軍竟然一度在屏東靠賣煤球為生。


  被囚禁的孫立人由於沒有待遇,沒有經濟收入,也不許離開住宅,在變賣光了金銀首飾後,隻得在家靠種菜養花為生(由孫夫人出去賣花)。


  1984年2月,陳鳴人在台北家中逝世,享年74歲,骨灰埋在台灣。4年後,也就是1988年8月,李鴻逝世,享年85歲。10月,李鴻的骨灰經香港返回長沙,安放在當地烈士公墓。


  1988年,被囚禁近33年的孫立人才重獲自由。然而兩年後,這位功勳卓著的將軍就病故在自己的寓所中,享年89歲。


  這是後話……


  1944年12月20日 重慶軍統總局

  這裏並沒有前線那種慶祝勝利的喜悅氣氛,反而一如既往的陰森,可恐,令人膽寒。


  剛從密支那返回的孫世忠上校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這裏,見到了負責接待他的副局長,戴笠的親信章啟昭少將。並將自己收集的證據遞了上去。


  “遠征軍第十一集團軍先遣團中校參謀長蕭雲山是共產黨,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


  孫世忠用帶著一種頗有成就感的語氣說道。


  “共產黨人一向潛藏極深,不露聲色,這次確認無疑嗎?”


  章啟昭一邊慢條斯理的看著那些證據文件一邊慢條斯理的說道。


  “確認無疑。”


  孫世忠帶著自信的笑容說道:


  “蕭雲山並非派到我們內部的中共情報人員,隱藏自己這點做的很差,不少地方都流露出了共產黨的做派。而且我在駐印軍中秘密調查了他作戰的方式,有些人表示,他很擅長遊擊戰,當年第一次入緬失敗,他帶著一隻小部隊最後從日軍包圍圈中殺出,其戰術手段和那些共產黨部隊幾乎一模一樣。而這些東西,西點軍校肯定沒教過”


  “僅僅如此?”章啟昭抬眼看了看孫世忠問道。


  “當然不止。根據他自己的說法,自己是從美國回國後,經過香港,遇到我們部隊指揮官正好是他自己西點的同學後被救的。但是,我已經讓咱們軍統在美國的人員去確認了,他實際回來的時間,比他所說的要早一年左右。”


  “歐?”


  章啟昭頓時一臉感興趣了起來。


  “這是他那個同學遇到他的地點。”孫世忠打開裏麵的地圖,指了指上麵的位置:“您不覺得距離皖南地區太近了嗎?很奇怪他既然是來投軍的,沿路前往重慶方向才是正道,他卻北上前往皖南地區,時間還這麽寸。”


  “嗯!確實很可疑!”


  章啟昭搖了搖頭:“隻可惜皖南事變那些俘虜的共產黨人大部分都被處死了,現在難以指認啊!”


  “我知道這一點,但是我也知道在共產黨的部隊裏,有文化的人一般擔任指導員,文化教員一類的職務,也知道他們和當地老百姓打成一片。所以,我特地安排了人去當年新四軍軍部所在地走訪,用他的照片詢問當地老百姓,終於有老百姓認出了他來。確認他就是當年幫老百姓幹過活兒,在院子裏教過士兵認字的新四軍文化教員。”


  孫世忠說完就帶著一臉的得意後退了一步,顯然認為接下來就該章副局長來下決斷了。


  章啟昭少將看完了全部的文件,一臉悠然的將這些文件放下,盯著孫世忠看了足足2分鍾才開口說道:

  “幹的很好,不過你認為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處理?”


  “立即逮捕蕭雲山,還有他哥哥蕭天河,蕭天河應該早就知道他弟弟是共產黨,但是故意隱瞞,密不上報,甚至有意阻撓調查,害得我們軍統的人死在緬北。”


  “現在可是國共合作期間,你打算以什麽罪名逮捕他?” 章啟昭依然是慢條斯理的問道。


  “意圖不軌,密謀破壞抗戰!”


  孫世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罪名可以,但是此事不宜聲張,若是此事被八路軍辦事處知道,又該說我們破壞抗戰了。況且蕭雲山還是個功勳卓著的軍官,又先後跟過孫立人,何紹周,李彌。若是被他們知道了,說他們手下的參謀在破壞抗戰,大家都不好看。”


  “那您是說,秘密逮捕,這個難度有點大,蕭雲山在這邊沒有家,都是住在部隊上,軍統到部隊去抓人很容易引起麻煩!”


  孫世忠腦子裏開始思索如何行動的方法了,隻是被章啟昭直接打斷:

  “抓他做什麽?”


  “這是共產黨安插在我軍內部的細作啊,可以以此責問共產黨,把輿論攻擊引向他們!”


  “那我問你,蕭雲山做過任何破壞抗戰的事情嗎,你能找一條‘莫須有’以外的嗎?”


  孫世忠搖了搖頭。


  “我說過了,事情不宜鬧大,不然誰都不好下台,和共產黨也是如此。你拿一個戰鬥英雄去攻擊他們,他們立即就能把他的戰功一條一條列出來,然後指責我們破壞抗戰,迫害抗戰有功人員。還會引起我們內部人員尤其是那些從蘭姆伽回來的人員的不滿。”


  章啟昭站起身,平靜的說道。


  “這……”


  孫世忠有點蔫了,但是還是據理力爭的說道:“那我們也不能放任這樣一個共產黨在我軍最精銳的部隊裏,此人戰鬥素養極強,足智多謀,又了解現代戰爭,叢林戰等最先進的戰術,更麻煩的是,他還和不少美軍人員有私交。現在美軍的延安觀察團還在延安,若是將來他回到共產黨那邊,對我們禍患無窮啊!”


  章啟昭站起身走過去,手拍在了孫世忠的肩膀上,臉上也露出了一個笑容:“老孫啊,我知道你對黨國,對戴總長,對委座都是忠心耿耿。這件事情,你沒有漏掉任何蛛絲馬跡,抽絲剝繭的行動也讓戴總長對你更加欣賞了。但是現在是特殊時期,我們的處理手段也要特殊化一些。”


  “您是說……”


  “我們當然不能留著這個禍患,但是,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抓他。遠征軍現在在滇西和日軍作戰,死傷很慘重。我記得先遣團是先頭部隊,死傷也是最大的,他們的上一任參謀長就是死於和日軍交戰……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孫世忠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安排一個神槍手,把他擊斃,然後說是日本人幹的。”


  “不,這次,你不能動手,動手的事情交給先遣團團長楊繼武!” 章啟昭慢條斯理的說道。


  “什麽?交給他?他……他不是我們軍統的人啊!”


  這下,連孫世忠也吃驚不小。


  “你提醒過楊繼武,小心蕭雲山。但是到現在,蕭雲山還是他的參謀長,可以看出,他對蕭雲山很是欣賞。再加上此人過於清廉,和國軍其他人都有些格格不入,蕭雲山若是整日給他灌輸些共產黨那套,將來若是被共產黨策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再加上他本身身經百戰,你在戰場打黑槍,他很有可能最後會查出真相,到時,隻會讓他和黨國更加離心離德。”


  “副局長,楊繼武是我黃埔的同學,他絕對忠於黨國!”孫世忠拍著胸脯說道。


  “那就讓他納個投名狀吧!讓他親手殺掉蕭雲山,從此徹底斷了他投靠共產黨的念想,也算是為他將來的提升做個保障。我看過他的檔案,上麵對他也很是欣賞。”


  “是,我一定說服他!”


  孫世忠信心滿滿的說道,然後話鋒一轉,又問道:“那蕭雲山的哥哥蕭天河呢?他可能一早就知道蕭雲山是共產黨,但是可以阻撓我們調查,拒不配合!”


  “你看著辦吧,不過。蕭天河似乎也是個身經百戰的軍官,從他阻撓你的調查看,他對他弟弟也是很有感情的。他弟弟一死,我想他也不會善罷甘休……不過,這是你的事情你看著辦吧!反正,別把事情鬧大就行。”


  章啟昭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多謝副局座信任,我一定處理好此事!”


  “不要著急!”


  章啟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蕭雲山還在前線作戰,他的軍事才能對於我軍打通中印公路來說還是有用的,我們沒必要提前處理。記住,對共產黨不要簡單的殺掉就行,要利用他們,利用完了再處理掉!”


  “是,副局座英明!”


  孫世忠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報複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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