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弟連
“從這一天直到世界末日,我們此刻的一舉一動將永垂青史。 我們,我們有幸齊聚一處,結成一幫兄弟。今天與我們一起流血的人,將永為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莎士比亞《亨利五世》
1941年11月 貴州第5軍新22師66團3營9連連部
連長蕭天河上尉有些懶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睡眼朦朧的打著哈氣,拿著筆,處理著連裏往來的公文——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能當這個連長主要原因除了戰功之外就是自己識字最多,相比起9連其他人而言。
不過,今天,他的心裏卻有些小小的高興——今天有個黃埔畢業的副連長調來他的連,一般情況出於中國人的禮節,都會有點“見麵禮”。
吃的喝的最好,點心還是臘肉都無所謂,煙酒也可以,要是紅包的話就直接用來加個餐什麽的,改善下夥食。想到這裏蕭天河情不自禁的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一陣敲門聲傳來,沒等蕭天河發話,一個13,4歲的男孩的小腦袋就探了進來。
蕭天河到也並不是很在意,擺了擺手,示意他進來:
“小南京啊,怎麽了?”
小男孩這才推門走進來,身上穿著一套略顯臃腫的軍裝,領子上卻掛著上士軍銜,腰上還像模像樣的別著一把極不相稱的“盒子炮”。他沒有說話,隻是指著門外衝著蕭天河手舞足蹈的比劃了一下。
“來報道的?讓他進來吧!”
蕭天河不可思議的看懂了他的意思,隨即壓抑住內心的興奮命令道。
“小南京”敬了個禮,立即轉身跑了出去——他全程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接著,一陣軍靴有節奏的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從門口衝了進來,然後是“啪”的一聲立正,瞬間,整個屋子的其他雜音仿佛都消失了。
“報告長官,陸軍少尉楊成峰奉命前來報道。”
蕭天河頓時被這宏亮的聲音吵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然後一臉笑容的迎了上去:
“楊副連長,歡迎你來我們9連,哎呀!你看你來就來了,還帶什麽……”
蕭天河四處看了看,臉上的笑容凝結了——楊成峰手上除了那一份調令再無他物,身後顯然也是空無一物。
“還帶什麽……命令來,說一聲不就行了!”
“長官,本來想給您買點見麵禮,但是……”楊成峰麵無表情的說道:“路上我看見空軍在募捐,買飛機抗戰,就把錢捐給他們了。我認為這才是我們最需要的,而不是那些繁文縟節!”
“楊副連長深明大義,佩服!不過下次記得找咱陸軍的捐就行,我從民國26年開始見過空軍參戰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蕭天河有些失望接過調令,裝模作樣的看了看,眼角的餘光開始上下打量這個年輕不懂“規矩”的軍官。
楊成峰站的筆挺,渾身上下一絲不苟,軍裝仿佛是專門定做的恰好貼在身上,不肥不瘦,武裝帶和槍套擦的能反光,雙腳略分,身體略微前傾,表情嚴肅。敬禮的手不高不低,一看就知道是正統軍校嚴格訓練出來的。
而楊成峰也在打量自己的這個連長。這位1米8左右的北方大漢比他高出了快一頭,本來穿上軍裝也應該是比較威武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渾身透著一股懶散的勁,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百戰英雄”的氣魄。這讓他不禁有些失望。
“楊成峰!”蕭天河站起身伸出手想去握手,卻發現對方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脖子,才想起來自己軍服最上麵的“風紀扣”沒有扣。隻好急忙尷尬的把扣子扣上,回了個禮,然後才和他握手。
“這小子傲得很啊!”
蕭天河的內心獨白這麽說到,如果他不是黃埔出身的,而且可能幾個月最多半年後就是自己的長官的話,他沒準會嗆他幾句。不過現在還是忍了,反正他這樣有點背景的黃埔精英在9連就是個過場而已。
“請坐,歡迎你來咱們第9連,小南京,看茶。”
“是!”
楊成峰非常正規的走到一旁的一把椅子旁邊,一個向後轉,立正,然後坐了上去,雙手放在膝蓋上,麵無表情,如同一尊雕像一樣。直到那個叫小南京的孩子將一碗茶水放到他旁邊的桌子上,他這才用有些詫異的眼光看了看這的孩子,又用怪異的眼光看了看蕭天河。
在這隻軍隊中有各種比較黑暗的傳聞,當然大部分也是真的——比如某些變態的長官喜歡年輕漂亮的“小鮮肉”,甚至故意把這些“小鮮肉”編入自己的勤務兵,好發泄自己變態的獸欲。類似這樣的傳聞,哪怕在軍校的楊成峰也曾有所耳聞。他看著蕭天河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鄙夷和警惕。
蕭天河也看出了對方的心思,並沒有太在意,在小南京離開後才一臉憂傷的歎了口氣:
“這孩子是我在南京撤退的時候收留的,穿著我們的軍裝,不知道經曆了什麽,已經不會說話了。當時如果不管他,那樣兵荒馬亂的情況下他活不過1天,所以就一直跟著我當勤務兵,直到現在——楊副連長該不會對他有什麽意見吧。”
“沒有!”楊成峰的目光總算平緩了一些——雖然軍隊中有這種少年兵讓他覺得有些“不專業”,但是他也清楚,這樣的少年兵在軍隊有不少。雖然很違和,但是他們跟著軍隊好歹有口飯吃,不然哪怕是在大後方的現在,把這樣歲數的孩子趕出去,舉目無親,他依然活不過1天,死亡概率可能比戰場上還高。
蕭天河背著手走了過來,遞過來一杯水,悠悠的問道:
“你是第17期的吧!”
“是,黃埔第17期,第二總隊,剛剛畢業。”
楊成峰將水杯放在一旁,立即起身立正。
“坐下!坐下!你們這個第二總隊大部分都去了74軍,不過也有幾個分在了我們第五軍,將來你們可是咱們第五軍的頂梁柱啊。”蕭天河笑著說道。
楊成峰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他也知道有些關係的不止自己一個,但是自己真的不喜歡和這些人為伍,他隻是想簡簡單單的當一個抗戰的軍人,去上陣殺敵。
蕭天河沒有在意他表情的變化,繼續說下去。
“我這個連長是士兵出身,沒什麽本事,論這打仗的知識啊,肯定比不過你們這些黃埔精英。不過,每隻部隊一般也有自己的一些規矩,這可能是你們軍校裏麵不會講到的。具體到咱們咱們新22師66團3營9連——沒什麽太特別的規矩。就是記住幾點,第一,不能占弟兄們的便宜,不能克扣弟兄們的軍餉。第二,不能禍害老百姓,但是也別把自己餓死。第三,打鬼子的時候要聽命令,殺鬼子的時候得賣力,不許慫。第四,壞了規矩的兄弟要法辦,不能手軟。了解這些就可以了,其他的軍法軍規,對你這樣軍校出身的人來說肯定是比我了解的都詳細了,我也就不廢話了。都明白了嗎?”
“是,都明白了!”
楊成峰有些掩蓋不住內心的失望——他本來以為這位從上海一路打到昆侖關的老兵能有什麽讓人血脈噴張的熱血豪言或者是擊節讚歎呢,結果就這麽不疼不癢的幾句。
“好了,放鬆點!”蕭天河拍了拍楊成峰幾乎僵硬的肩膀:“今後就都是第9連的兄弟了,我先帶你看看相關文件熟悉一下連裏的事務,一會兒中午我讓炊事班加幾個菜,帶你和老崔他們幾個排長一起認識認識,然後熟悉熟悉咱們連的駐地,防務情況。明天早上出操的時候,你在正式在全連‘亮相’!你看怎麽樣?”
“連長!”楊成峰咬了咬牙,一臉猶豫的站了起來:“我有個要求,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吧!”蕭天河強忍住心中的不爽的說道。
楊成峰立即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手寫的《調職請求》
“我想請調去74軍,不知道可不可以!”
空氣仿佛瞬間凝結了,蕭天河接過報告,一臉便秘模樣的盯著楊成峰:
“楊副連長啊!我們第五軍不好嗎?要知道全軍可就咱們第五軍是能一天吃三頓飯的,還是委員長親自命令的。你是不是對我這個丘八出身的連長有什麽意見?”
“報告長官,沒有,隻是單純的想去打鬼子,74軍現在在打鬼子,我想去!”
蕭天河冷笑了一聲,將這份請求塞進自己的口袋——這種熱血上頭的愣頭青他確實見過不少,現在這位有點“觸線”了,積攢的憤怒有點想爆發,所以語氣也頓時變得刁鑽起來:
“你小子屁股還沒坐熱就想調離?這事情算是全軍頭一遭了吧。傳出去,可不隻是第五軍啊,你是不是不打算在軍隊裏混了?”
“不,不是……”
“而且你自己可能覺得能打鬼子無所謂,豁出去了,但是你讓讓上麵怎麽看我?沒準有人還覺得是我倚老賣老,故意欺負你們黃埔生,那咱第五軍的黃埔係還不得把我往死了整!你這剛一來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還是你對我這個連長真的有什麽意見?”
“這……我不是……”楊成峰急忙辯解道,卻被蕭天河伸手做了一個停的手勢打斷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年輕人,血氣風剛。現在是國難當頭,鬼子大軍壓境,身為軍人去和鬼子拚責無旁貸。不過很遺憾,我聽說長沙會戰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去74軍,他們也已經撤下來開始修整了。目前鬼子在其他地方疲於應對共產黨,短時間應該沒有太多的兵力重新發動進攻,你就算現在去了74軍,除了每天比我們少吃一頓飯,也是修整,沒別的什麽區別!”
“撤下來了?”楊成峰不禁一震。
“當然,你以為74軍這種嫡係部隊也像那些雜牌軍和準中央軍一樣頂在一線死不動窩嗎?這次74軍損失慘重,估計會撤到安全的地方,像咱們第五軍一樣修整個一年半載的再說。就算你現在過去,和在第五軍也沒什麽差別。不過我保證你倒是先會把整個第五軍的弟兄們得罪個遍,沒準連黃埔生都被你得罪了。”
蕭天河背過手去,像先生一樣開始“教導”:
“這軍隊裏的聯係千絲萬縷,第五軍的黃埔係把消息傳出去,74軍的黃埔生估計對你也沒什麽好臉了。再說如果你現在想直接和鬼子打,恐怕隻有去敵後的雜牌軍遊擊隊,前提是他們還沒有投敵的話。或者幹脆去投靠共產黨了算了,聽說他們在北方和鬼子拚的很凶的。”
“投共?嗯……”
看到楊成峰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蕭天河頓時被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真敢考慮這種事情的國軍中央軍軍官,急忙壓低了聲音罵道:
“你小子……你還真TM想去投共……你TM不要命了!”
“不,絕沒有!沒有!”楊成峰急忙慌張的表態——要知道,在目前國軍的氛圍下,投共比去當漢奸還嚴重。
蕭天河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不過依然一臉緊張的用恐嚇的語氣說到:
“你給我記住,你是個軍人,國軍,黃埔出身的國軍。你是國軍中的一員,是要帶著兄弟們一起去打鬼子的。不是什麽俠客,一個人自己去砍人的。如果你連這點都TM弄不明白,上戰場也隻能坑死自己,沒準還會坑死一幹兄弟。”
“是!”楊成峰的臉耷拉下來,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一樣,心裏也有點暗暗後悔自己和哥哥慪氣後的衝動了。
蕭天河拍了拍自己胸口口袋:
“這份請調令,我先替你留著。你起碼現在這裏先待上5,6個月,幹出點成績,和上級關係都弄好了再說,到時候也算是對上峰和咱們第五軍有點交代,大家也能理解你了。等將來時候到了,或者是我聽說74軍又要上一線了,我再把你的請調令交上去。但是上峰有什麽意見,我可不敢保證。不過有一點,這件事情,不許對任何人說起,明白了嗎?”
“是!”
蕭天河終於如負重釋的鬆了口氣——現在別說折騰這小子了,恨不得得把他當大爺供起來。不然他哪天真一氣之下去投共了,自己這個連長的連帶責任是少不了的。最好趕緊讓他幹出點什麽成績,然後提升走人……
想到這裏,他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一會兒,去和老崔他們吃個飯,咱們連比較特殊。其他連不少軍官都是黃埔畢業的,但是咱們連軍官基本都是我這樣的丘八提上來的,所以在全團評比老是排老末,士兵不少也都是剛補充的新兵壯丁。還正缺你這樣正統軍校出來的,到時候,給我好好訓練他們的內務,也別讓咱們第九連老是在全團內務評比中排倒數。我想,這也是長官派你來的意思吧!”
“是!多謝長官訓示!”
“我知道你覺得打鬼子是最要緊的,沒錯,對於現在的中國來說確實沒錯。但是現在對你來說,先學會當好一個軍人,當好一個軍官才是最要緊的。我隻是個大頭兵提拔的軍官,沒背景沒派係,幹到連長也差不多到頭了。但是你不同,你是黃埔精英,將來很可能要率領一個營,一個團甚至一個師去和鬼子打,去收複失地的。所以你現在應該先學好帶兵打鬼子的本事,將來才能在戰場上完成你的心願,去打勝仗。不然,隻能帶兄弟們白白送死。”
蕭天河拍著楊成峰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
正午時分,9連連部
一張簡陋的桌子上擺著幾盤當地小炒,一大鍋米粉,一小鍋白米飯,就算是為楊成峰“接風”的宴席。唯一能吸引人的,恐怕隻有一旁的幾壇當地的劣質酒了。
“楊副連長,來,幹!”
一個人高馬大,語氣豪爽的少尉軍官拿著一碗酒遞了過去。
楊成峰急忙拿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小口——他的酒量雖然不算小,但是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場合。
現在跟他喝酒的是第九連裏的3個排長,——一排長崔瑋,二排長周向遠和三排長袁正剛。加上蕭天河,他們也是整個第9連僅有的4名軍官了。然而在楊成峰眼中,這些軍官,年紀都接近30了,雖然豪爽,但是缺乏一種“朝氣”,而且從軍裝的穿著到言談舉止,實際上都很缺乏一個他心目中的軍官應有的素質,充其量不過是個合格的軍士而已。而他們,也確實都是因為昆侖關之戰損失太大,從幸存的軍士長直接提拔上來的。
不僅如此,在午飯前,楊成峰也在蕭天河的指導下簡單查閱了一下全連的花名冊和相關文件。不僅了解到目前全連根本沒有迫擊炮組,步兵排的編製也並不滿額,總人數隻有130人左右。而全連稍微有點文化的技術類人員,僅有一名負責通訊和一名負責爆破的軍士,甚至蕭天河也明確告訴他花名冊中其中有哪些人是不存在的“空餉”不用費勁去找。
雖然整個第九連隻有10個“空餉”,而且也是上級和下級都知道的“小秘密”,但是這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按照編製標準,第九連這樣的步兵連滿編應該是三個步兵排,兩個迫擊炮組,一個供應班和一個連部班,總兵力166人,包含5名軍官和16名軍士。其中包含文宣,主計,測繪,爆破等專業軍士。實際上這種編製幾乎沒有部隊能夠達到滿額的。而不少部隊的空餉率極高,有的地方部隊達到一半以上,第五軍這種王牌部隊的空餉率已經極低了。)
“副連長,這怎麽行啊。”崔瑋少尉拿起空碗遞過去:
“俺們山東人的規矩,要喝就得喝一碗,一口幹了。”
“行了,行了。”蕭天河急忙打圓場,然後介紹道:
“這是1排長崔瑋,山東人,原來是屬於西北軍的,後來他所在的部隊被安排到敵後的廣東地區打遊擊,長官吃不了那個苦帶隊投敵了,這小子不願意投敵,連夜帶著幾個兄弟出逃,迷了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廣西一帶被咱們師找到,差點當奸細給斃了。不過還好他們一心打鬼子,說願意殺鬼子以證清白,上麵說讓他們當敢死隊衝上去試試,最後就活下來他一個。咱們新22師裏北方人不多,他算一個,我算一個。對了,這小子一有機會喝酒就沒完,成峰啊,你別和他拚酒,拚不過他的。”
“對對對,連長說的是!楊副連長,您千萬別勉強啊!這大老爺們兒喝酒,也有像小女人一樣一口一口唑的不是!沒關係的!”
崔瑋一臉挑釁的將空碗扣在楊成峰麵前,笑了笑。
楊成峰有些惱怒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那碗酒在幾人的“勸阻中”一飲而盡,然後將空碗舉到崔瑋麵前:
“崔排長,我敬你深明大義,不和那些漢奸走狗賣國賊同流合汙!”
“副連長,好酒量!”二排長周向遠已經一臉謙卑的又給他上了一碗。
“行了,行了,說真的啊,你們別把成峰給灌醉了!他下午還得幫我處理完公文呢。”蕭天河一把推開不懷好意的周向遠,然後介紹道:
“二排長周向遠,這小子是南寧人,在昆侖關血戰的時候主動投靠我們第五軍當向導,然後帶著我們從小路抄到鬼子後麵,狠狠的捅了鬼子一下。後來戰鬥結束後也不要賞錢,就說想留在咱們部隊打鬼子,當時咱們部隊缺人,團長就同意了,就留下來了。”
楊成峰一下子站了起來,端起碗,強忍住火辣辣的胃,一臉凜然正氣的說道:“值此國難之際,哪怕隻是一介草民,也深明大義,不顧危險,一心殺敵。周排長,這碗酒,我敬你!”
“哎呀,這怎麽敢當啊,您是長官!您還這麽有文化!不敢當,不敢當啊!”周向遠誠惶誠恐的端起碗,一飲而盡——他的酒量也不小。
不過蕭天河沒有說出口的是,周向遠可不是什麽“草民”,他可是南寧一帶的“慣匪”而且還是個“匪首”。
當年日軍入侵廣西,先派出漢奸四處活動,企圖收買他們這些熟悉地形的當地土匪來當向導,結果周向遠一群人雖然是土匪,但是也是中國土匪,更看不起漢奸。派去的漢奸直接被他們當場剁了,還順手伏擊了日軍一個小隊,打死打傷了十幾名日軍。引得日軍惱羞成怒,直接調集了一個中隊在炮火的掩護下正麵攻擊他們。這些土匪也就利用地形打個伏擊順手,哪裏擋得住日軍正規軍的步炮協同攻擊,不到一個小時就傷亡殆盡,山寨什麽的都被日軍徹底摧毀。周向遠負傷隻身逃跑,被半路遇到的蕭天河帶領的偵查部隊救了,他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並且主動要求擔任向導,帶著他們抄小路偵查,之後和增援部隊一起偷襲了日軍後方,打了日軍一個措手不及。戰鬥時更是奮不顧身加入肉搏戰,親自揮舞一把苗刀,手刃了一個鬼子,為自己的兄弟們報了仇。
桂南會戰第五軍雖然英勇,重創日軍中村旅團,但是死傷慘重,自身傷亡破萬,最後整個桂南會戰失敗,奉命撤離。蕭天河看周向遠孤身一人,無處可去,自己還是廣西這邊政府通懸賞通緝的要犯,萬一被當地政府或者是日寇控製的南寧偽政權抓住,鐵定是個把腦袋掛在城門樓子上的下場。於是讓他隱瞞自己“通緝匪首”的身份,作為“火線入伍”的一員加入第五軍的行列——反正那時候人口信息混亂,也沒網上追逃。
跟著第五軍起碼有口飯吃,也滿足了他想打日軍的念頭。
不過由於此人當慣匪前本來就是個地方保安團的小軍官,因不滿克扣軍餉,失手殺了長官,才落的草。而且有些武藝,槍法精湛,又及擅長指揮山地伏擊戰之類的戰鬥,所以在第五軍修整訓練期間,表現良好,後來在蕭天河的推薦下,又成了一個少尉排長。
“副連長,歡迎你,意思意思啊!”
接著,最後一個排長袁正剛也有些靦腆上來敬酒,話不多的袁正剛是這幾個排長中唯一一個“正常”的軍官。本身在第五軍入伍後接受訓練,平平無奇的當了班長——然後一當就是4年。蕭天河在第五軍當下士的時候,他就是班長,等到蕭天河當了上尉,他還是班長。
袁正剛的特點就是,太老實了,不出風頭,也不會巴結上司。如果不是在昆侖關戰後由於缺乏軍官補充,加上蕭天河當了連長,才被提拔為排長的話,還不知道這個老班長還得當多少年呢。雖然多少認得幾個字的他在全連中遠不如崔瑋和周向遠那樣出風頭,一向低調,但是確實是第九連裏資曆最深的老兵,就連蕭天河也對他十分客氣。
一行人正在相互寒暄,氣氛正濃的時候,一聲報告聲從門外傳來。
“進來!”蕭天河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警衛員周士明推門小跑了進來,一臉詭異的衝著蕭天河耳語了幾句,後者的表情頓時露出了一片驚喜和緊張。
“你們吃好喝好啊,招待好副連長,別欺負人家,我有點事情先!”
說完,他急不可耐的跟著那個警衛員跑了出去,而三個排長此刻都是一臉詭異的笑容。
“出什麽事情了?咱們要去打鬼子了嗎?”
楊成峰急忙問道。
“比那個更要緊!”袁正剛故意小聲說道,臉上帶著一臉的壞笑:“林醫生來了!是給小南京看病的,咱連長又可以趁機獻殷勤了!”
“你說連長這也是墨跡,喜歡,拿個麻袋晚上一套,就搶過來就行了嘛!”周向遠有些醉醺醺的說道:“生米煮成熟飯,還怕她不答應!”
“你可別扯了,咱是正規軍又TM不是土匪!不過這連長也是慫的可以。”崔瑋一臉不屑的說道:“前一段聽說有個有背景的當官的看上林醫生了,又是送花又是寫信,嚇得咱們連長都不敢去找林醫生了。不過現在好了,聽說那個當官的被調走了,咱們連長又有機會了!”
“哎!老蕭可沒你說的那麽慫,前一段沒去找林醫生,是林醫生去重慶進修學習去了,最近才回來!”袁正剛為蕭天河打抱不平:“不過聽說那個有背景的當官的也就是在重慶看上林醫生了,前一段居然還追到這裏了,不過沒待多久就走了。還是老蕭近水樓台,有機會。”
楊成峰搖了搖頭,他對軍隊中這種討論女性的特殊習慣還沒有適應,而且也不希望自己有個正在發情期的連長。
“啪”崔瑋猛地一拍桌子:“那個當官的仗勢欺人,敢和咱們連長搶女人,他要是還在這邊,哪天我就去打他一頓!拚了老子這百十來斤的挨軍棍,也得斷了那小子搶女人的念頭。”
“你小子別老是土匪習氣行不行!呃!”周向遠打了個酒嗝:“不過你要去揍他我沒意見,我記得他叫,叫……對了,那個王八蛋叫楊繼武!是個中校,聽說好像是調去西北胡長官那邊找共黨的麻煩去了了!”
“噗嗤!”楊成峰一口酒直接噴了出來。
“對了,楊副連長,是你的本家啊!”崔瑋猛然反應過來,有些醉眼朦朧的看著楊成峰。
周向遠則毫不在意的說道:“看你說的,姓楊的就是一家人啊,那老子還是共黨周翔宇的本家呢,現在還不是……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中國這姓楊的多了,咋就不許咱副連長也姓楊?”
“楊繼武,確實是我哥,親哥!”楊成峰一臉哭笑不得的說道。
餐桌上頓時陷入一片尷尬,崔瑋和周向遠也頓時不吭聲了。還是楊成峰打破了尷尬:
“我哥,現在確實是個官僚,你要揍他一頓,我沒意見,但是別丟咱們國軍的臉就行,現在咱們淪陷了半個國家,還在和共產黨窩裏鬥,已經成了人家的笑柄了,再來個自家軍官不去打鬼子,為個女人當街互毆,咱們就真沒臉再穿這身軍裝了!”
“你們看,你們看!人家軍校畢業的就是和你們這些丘八不一樣,深明大義。就是,都什麽時候了……”袁正剛急忙打圓場。崔瑋和周向遠則急忙轉移話題,不敢再提。
楊成峰雖然嘴上不說,心中卻充滿了“WC”的感覺。他已經下定決心,一旦自己在這邊待夠了幾個月,趕緊想辦法調離。這種長官和部下都是奇葩的地方他著實不想繼續待下去了,哪怕調到別的連也好……
不過世事難預料,當楊成峰一邊找機會調離,一邊開始按照自己在黃埔軍校的標準開始對第九連進行全麵訓練,積攢自己的“功勞”的時候,遠在數千公裏之外,一件震驚全世界的事情爆發了。
1941年12月7日,駐紮在珍珠港的美國太平洋艦隊終於體會到了砸落在中國人頭上已經整整4年的炸彈的味道,和他們的戰艦一起沉入大海,當珍珠港的港口中頓時飄滿了“河漂”時。那些隔岸觀火多年的美國人,終於被迫加入了戰局!
當然,那些炸彈和飛機軍艦很有可能正是從1936年直到1941年,美國大量出口給日本的鋼鐵,車床和各種機械零件製造的,本來應該是用來殺中國人的。嚴格來說日本人隻是將其物歸原主而已。
隨著太平洋戰爭的爆發,日本終於和英美列強撕下了最後一層和平的麵具,作死一般的開始在東南亞這些英美勢力範圍大打出手,而本來應該身處於大後方修整的第五軍赫然發現,自己距離前線的距離實際上並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