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神座出流
……失蹤?那個理事?
「等等, 等一下再說。」
審神者意識到自己一時半會兒是管不上拍照的事了, 她向刀劍們做了個手勢,後者會意后也紛紛散去。
她倒不是覺得這對話得避著他們或是怎麼樣, 只是事情大發成這個程度, 還是一個人安靜地想想更容易集中注意力。
「我好了。」她問, 「怎麼回事, 征君你不是一直讓人監視著那邊嗎?」
「是啊,三人一組的兩班輪倒, 問題就出在這裡。」
赤司的聲音還很冷靜,「是誰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綁走。」
水落時江的心沉了下去。
她太清楚赤司征十郎的作風, 這個人數和輪班恐怕是他在不驚動對方的前提下的最優解。她見過那個理事家房屋的照片, 這樣的人手完全夠用。
而他會派去監視的人也只能是精挑細選不會輕易犯錯的, 可以繞過他們的耳目做到這種程度, 對方絕不可能是普通的綁架犯。
儘管早就對自己面對的可能是怎樣的敵人做夠了心理準備, 她這時還是覺得不小的壓力迎面而來。
「……」時江深吸一口氣,「我想知道征君的看法。」
「好,」她的青梅竹馬罕見地沉默了半晌,才又開了口, 「但你得答應我不會一個人擅自行動。」
水落時江:「……」
媽耶這人怎麼這麼了解她的。
她不情不願地「哦」了聲。
赤司當然聽出了她的不情願, 「保證。」
「是是是,我保證不會『一個人』——」她故意咬重了后三個字的音,「就跑去找什麼真相, 可以了嗎?」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對此還很懷疑, 但末了只是嘆了口氣, 他道:「你不是認為那傢伙的背後還有一個人嗎?」
「嗯。」
「那個時候,」赤司說,「我記得這一點達成了共識,這兩人之間存在一定的聯繫。那個人可以用理事的人脈做一些事,但也沒多密切,有的東西是沒有辦法輕易調查得到的。」
時江想到了什麼,「難道說——」
「對,比如神座計劃。」
情報有限,能聯想到的只有這個了。
這個舉希望之峰財力和幾千名預備學科高昂學費而秘密進行的違法人體實驗,應該是那所學校最高程度的機密了。
「但就算是調查,」她嘀咕,「綁架他幹什麼?」
下一秒,赤司的話就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沒跳出良民的思維範疇。
「希望之峰的這項計劃,擁有知情權的首當其衝就是理事長和理事會的成員。你覺得如果想接觸這種程度的機密,需要什麼樣的通行許可權?」
「如果我是希望之峰的理事成員,」時江思索道,「密碼和通行ID這樣可以轉手的東西都太不保險了,所以……」
「指紋痕迹可能被複制,聲紋和面部識別……也存在基德這種可以完美變裝成別人的傢伙,要說連基德也沒法偽裝的東西——」
她聲音一頓,「果然還是虹膜。」
「啊,唯一、不可複製,」赤司肯定道,「假如真是被綁架的,可能是為了這個。」
時江嘆了口氣。
雖然她對希望之峰沒什麼好感,對這個間接害了她的理事也很微妙,但要是落到這樣為達目的而不計手段的傢伙手裡,恐怕凶多吉少了。
「征君,」她想了想,問道,「你手上應該有那裡的照片吧?」
既然是現場的證據,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沒有留的。
赤司安靜了數秒。
「東西可以給你,」他說,「但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放心,」時江語氣輕巧地又重複了一遍,「記著呢,不就是別擅自一個人行動嗎?」
她很快收到了郵件。
照片不多,就七八來張,但已經涵蓋了那棟別墅周圍一圈的景色。時江一張張翻過去,還看到了停車場的一角。
怎麼回事,哪裡冒出了一丁點違和感。
【還有現在的照片對比嗎?】
她打字過去。
【只有這些,今早剛發現的時候拍的。現在警察已經在行動了,繼續留在那裡會被發現,所以我讓他們撤離了。】
——是啊。
水落時江惱火地向後靠上椅背。
他們在做的可是非法跟蹤,要是讓警察發現,嫌疑人的人選還要落到他們頭上。
難不成是死局?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擊聲,審神者聞聲抬頭,「沒事,進來吧。」
看到是新到的新人,她有些意外。
「抱歉,籠手切君,」時江不失歉意道,「那個要求的話,今天可能有點……」
「我找主人就是為了這個。」
脅差一臉認真地推了推眼鏡,「請忘掉我之前說的話吧。」
水落時江:「……啊?」
「我……」籠手切江斟酌道,「聽大家說了一些事,如果事件已經開始了,那就當我改主意了吧。只要換成有魅力或者努力的樣子……不,按主人的想法來就好。」
「呃。」
她愣了下,「這樣沒問題嗎?」
脅差連連點頭。
「那,」時江思考著時間,「明天或者後天,等我過來的時候再商量商量。」
再多留一天的餘地當然是因為學校還有事得解決。
水落時江自認還算幸運,她及時地在部活時間前堵到了松沢陽向,見面二話不說把昨天領到的那部分表格往對方懷裡一塞,「喏,交給你了。」
「……?」他們部長一臉茫然,「你不去了?今天沒有新生哦。」
……那也不去!
「我——啊我還有事,今天還當我缺席就好了。」話音未落,包里就「叮鈴鈴」地響了起來,時江立馬找到了借口,「你看這還有人叫我呢,明天見啊部長!」
他懷疑是明天也見不著啊。
松沢無奈地聳聳肩,看對方急忙跑到一邊,而背對著他的水落時江,在掏出手機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時,表情瞬間凝固了。
「老實交代。」
隨手把書包扔到一邊,她沒好氣道:「好端端地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心虛得趴在地上的柴犬低低嗚咽了一聲。
「……想、想催你趕快回家。」
「我的工作還沒完成啊,」她咬牙切齒地嘆氣,「學校那邊提早結束了,本來還想著弄完再回來的。」
「但到時候肯定又很晚了。」
柴犬小聲嘀咕:「每天每天都是和美他們帶我出去,小江已經好久沒有陪我了。」
「……」時江沉默片刻,她蹲下|身,「我有事要辦,聽話,等我忙完這陣子再說。」
薩瓦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半晌還是低著腦袋開了口。
「昨天……」它說,「小江剛回來的時候,好像出了很嚴重的事。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但有種情況還會更糟糕的感覺……那個時候,真的還有機會嗎?」
時江啞然。
她盯著柴犬毛茸茸的腦門,掙扎了一會兒站起身。
「半個小時。」
薩瓦林猛地抬頭。
「就半個小時,」時江嘆口氣,再一次聲明道,「然後我去本丸那邊把最後的任務做完。」
時間應該剛好夠。
柴犬喜不自勝,它樂顛顛地沖向一邊,用爪子扒拉出提前藏在那裡的繩子。時江蹲下,從它嘴裡接過項圈和狗繩幫它拴好,一抬頭正好對上從裡面走出來的和美的視線。
「時江小姐今天回來得這麼早?」女僕驚訝道。
「嗯,」時江笑著點點頭,「今天就不麻煩和美姐了,我帶出去溜溜。」
「等等——」
牽著一出門就撒開歡的柴犬,她忍不住又道:「記住我說的是半個小時。」
「但是也是小江說可以一直走,大不了打車回去的,」來回望望周圍沒人,薩瓦林回頭,「走嘛,那邊我好像還沒去過。」
她是圖方便。
時江壓了壓跑得有點松的帽子,她回家時還有點曬才順手從衣帽架上拿了一頂,結果出來不到二十多分鐘就太陽西斜,這會兒戴著還有點多餘。
「和美姐沒帶你走過這個方向?」
她隨口問。
「再往前走上十來分鐘就是希望之峰,」時江在糾結要不要乾脆把帽子摘了,「要不幹脆去那邊看看好了?」
不過,到了那裡八成也不會讓進去的,她胡亂地想,但要是給小泉打個電話,沒準可以把她帶進去轉轉?
前面有兩個年輕媽媽推著嬰兒車走過來,時江主動帶自家個頭不小的柴犬轉彎拐進旁邊的小道。道路不寬,但也不窄,單行的轎車通過時還能容下兩個行人並肩通過。
水落時江隨意飄過的視線驀地定格在不遠處。
「薩瓦林,」她悄聲說,「那輛車上有人嗎?」
「……唔?」
柴犬不解地動了動鼻尖和耳朵,「沒有啊。」
小巷裡就只有他們兩個。
「那,」時江的餘光掃過各個角落,確認周圍沒有任何監控攝像頭后,她手伸進兜里,再次把帽檐壓低了些,「保持著剛才的樣子走過去。」
她終於明白昨天那隱隱約約的違和感是來自哪裡了。
停在五米開外的黑色轎車貌不驚人,不是什麼大牌子,也不是什麼昂貴的車型,甚至看著有幾分破舊。這樣的車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大街小巷裡,而不是希望之峰理事那樣身家的人會居住的高檔社區。
她飛快戴上手套,一邊注意著周遭的動靜一邊若無其事地快步走過去。在經過轎車的同時,又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來不及再找位置了。
心臟在胸腔里蹦得飛快,時江彎起手指,把指間夾著的發信器貼在後玻璃的一角。
她和薩瓦林走出拐角后不到兩秒,另一頭複數的腳步聲也轉了進來,緊接著就聽到了車門彈開鎖的聲音。
好險。
時江靠在牆上平復著呼吸,聽見汽車從來人的那一頭開了出去。
她摸出手機,再次打開那封郵件,翻到停車場那張時,看到了剛才那輛轎車的車頭出現在角落。
果然沒記錯。
照片拍到的前兩位車牌號是吻合的。
這不能證明什麼,沒人規定出現在那個停車場的汽車不許再出現在希望之峰附近,但到了水落時江這裡,這兩點結合在一起足夠引起她的警惕。
她把通訊錄往下翻,撥通了其中一個電話。
「喂,工藤君嗎?」她道,「我想請你幫個忙。」
*
身後數米遠的沙坑裡就是幾個媽媽在帶自家剛放學的孩子玩耍,水落時江坐在街角公園的長凳上,注意力全集中在手裡手機的畫面上。
阿笠博士剛把地圖轉接過去,代表著發信器的紅燈正一閃一閃地往這個街區外移動。
「失蹤——?」
江戶川柯南皺著眉頭反問。
「昨天早上的事,」時江回答,「也算是個大人物,警方應該已經介入調查了。」
「那我去問問高木警官。」
偵探的本性使然,柯南這語氣聽上去明顯不會對可能的犯罪事件視而不見,他下一秒注意到地圖上的異動,「等等,車停了。」
「奇怪,」時江一手壓著自己的手機,另一手把時政那部舉高,試圖看出地圖上的破綻,「那裡有什麼嗎?」
「不,只是一條小道。」
柯南用多了博士的黑科技,經驗顯然更老道,「連民宅都沒有。」
那就是臨時停車?
時江狐疑地想。
這車停了能有十多分鐘,在手錶指針跳到第十五分時,她終於忍不住了。
「我去看看。」
「我也去,」電話那頭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用博士的滑板過去用不了多少時間。」
「好了,知道大偵探的正義感滿到溢出。」
水落時江一口回絕了江戶川柯南的提議。
「放心,我就遠遠地看一眼。而且,這回的事只能我去,」她說,「我有被發現也能全身而退的底牌。」
柯南沒有問她的底牌是什麼,但有了那遭碎世界觀的經歷,他似乎已經相信了她的說法,「……隨時保持聯絡。」
「我會的。」
時江笑笑,「說起來,我答應過一個人不會自己擅自行動,可以麻煩工藤君當一下共犯嗎?」
「喂喂,」江戶川柯南被她這明顯鑽語言漏洞和這會兒還有心情開玩笑的行為搞得哭笑不得,「到時候就別拖我下水了。」
他很快沉下語氣,「注意安全。」
從長椅上站起身,水落時江合上手機,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對路人母子,低頭叮囑道:「你就待在這裡。」
方才還乖乖待在她腳邊的柴犬這時候不幹了。
「我要保護小江的安全,」它悄聲道,「帶我去,我肯定能幫上忙的。」
時江挑眉打量了它半天。
……不是不能帶。
如果說她有全身而退的底牌,它也算是有。而且正如它說的,搞不好真能幫上忙。退一萬步,這條路上如果遇到熟人,她還能假裝自己在遛狗做個不在場證明。
「乖乖跟著,」她說,「別出聲。」
事實證明,他們都想多了。
紅點停住的位置不是太遠,二十分鐘后,時江拐進那條小道,在道路正中看到了孤零零躺在那裡的發信器。
「……」
沒有行人也沒有車,水落時江默默走過去把發信器撿起來,入手時乾澀的觸感讓她瞬間打消了這是被發現后揭下扔掉的猜測。
柯南:「……膠幹了?」
「啊,」她把薄紙狀的發信器翻過來,「看樣子應該是自己掉下來的。」
「……新一,」阿笠博士默默出了聲,「你是什麼時候把那個給時江的?」
「年初啊。」
阿笠博士沉默了,灰原替他補完了剩下的話:「那批發信器的材料有問題,放的時間久了容易粘不牢,因為你用得太快就沒告訴你,下一批直接換了。」
水落時江:「……」
太真實了。
等等,東京這半年這麼多殺人案的嗎?
柯南:「博士……」
電話那頭傳來阿笠博士尷尬的笑聲,水落時江還沒起身,她苦惱地看著手裡斷掉的線索,旁邊的柴犬剛探頭過來,下一秒就轉頭打了兩個噴嚏。
「嗯?」時江訝道,「怎麼了?」
「好、好濃的香水味……」
……香水?
時江拿近發信器聞了聞,一丁點都沒聞到。
一般的狗應該也不會到這程度,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柴犬,心道難道是靈力強化了他的嗅覺。
她靈光一閃。
「薩瓦林,」她問,「你能聞到前面還有這味道嗎?」
柴犬意識到什麼,立刻點點頭。
「有解決辦法了。」
時江轉頭對電話說:「我之後再打過來。」
她下意識想按另一個號碼,想想還是鬆開了撥號鍵。赤司不會讓她這麼冒險,但氣味不比別的證據,恐怕過一段時間會被蓋住,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是這個方向?」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已經完全黑了。柴犬在前面鼻尖貼著地面聞來聞去,時江打量著周圍越發稀少的建築狐疑道。
「我應該沒聞錯啦……」
薩瓦林也沒什麼底氣,但當它和它主人再度抬起頭時,一人一狗都同時噤了聲。
不遠處赫然停著那輛黑色轎車。
它停在一處平房門前,平房裡有個窗口正亮著燈,沒過兩秒,那燈倏地滅了。
說不清哪裡的直覺,時江下意識閃身在拐角的牆后,柴犬老老實實跟著躲了進來。她小心地聽著那邊的動靜——大門被誰推開了。
「唔噗噗噗,」章魚燒的香氣飄過來,水落時江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終於能和神座前輩見面了,希望會成為超——絕望的相會啊。」
……神座?
時江的手指動了動,她摸到了和手套以及發信器一樣藏在兜里以防萬一的單筒望遠鏡。
她小心地將望遠鏡露出一點點頭,在看清對方被昏暗的燈光映出輪廓的臉龐時,徹底忘記了呼吸。
——是江之島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