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相思怨】
這世上有一種情蠱，喚名相思怨，相傳是一對要愛到至死方休的情侶，向蠱婆討來一種蠱藥，與女子的身體殖於母蠱，男子身體種以子蠱，母子兩蠱相互感應依存相生。若女子先於男子而去，母蠱一死子蠱便每日排毒待到九九八十一天之後，男子便於死於心絞痛但又看不出中毒的跡象；若男子先於女子而去，母蠱將以女子心肺為食，直到五髒盡空。
但這蠱終究是一味情蠱，若無情，蠱再毒又有何用？
她隻賭這最後一次，賭他們的舊情，賭他是否真的無情。
皇帝已在身側睡熟，微微有些鼾聲。趙皇後側過身來背對著他，抬起自己的右臂，迎著傾灑的月色，藕色的臂膀上赫然一顆朱紅色的肉痣，她深吸一口氣用手緊捏這那處。
燁修，到底是什麽把我們逼得如此？之前我曾問你是不是已經不再信我，可看看現下我又能信你幾分，那些承諾真的能有多少分量可言？
南齊盛京，細來算算如今不也不過十月光景，已是白雪皚皚銀裝素裹了天地，這對現世生於南方沒怎麽見過雪的沈沐恩來說很是新奇，直接就在庭院裏堆起了雪人。
用蘿卜做鼻子，完美！抓起一旁的黑米糕扣下兩塊做眼睛，有點怪怪的……使了個小公公幫自己弄了根樹枝做寶劍插上.……可怎麽感覺還是怪怪的，這個歪七倒八頭和身體一樣的東西是什麽？
額，頭要掉了下來……
掉下來了……
雪人的頭滾下來咕嚕咕嚕滾到一邊撞到了牆麵，裂開了。沈沐恩嘴角微跳，撫著胸口順了兩口氣，沒事沒事，第一次嘛，做的不好也是可以忍受的。
“你在做什麽？”沈沐恩聞聲抬眼看去不意外的是言示璟和應允之，後麵還跟著……
“修婉！”她大聲叫著她，那丫頭穿這件粉紫色的襖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這麽衝了過來就一個團子似的紮進了她的懷裏。自那事之後年修婉就再沒進過宮，她們也算是許久未見了。
“喂喂喂，你們兩個要敘舊也先進屋子裏去，這冰天雪地的不覺得冷嗎？”言示璟提醒道，其實看見她們這樣要好還如從前一般，他心裏還是覺得很寬慰的。
沈沐恩卻像未聽見他說話一樣拉著年修婉的手興奮的說，“我們來打雪仗好不好？就像這樣。”然後抓起一個雪球就往言示璟身上扔，言示璟完全沒反應過來，於是不偏不倚的正中紅心打在了他的臉上。
然後某人就炸毛了，這場雪戰就這麽開始了。
應允之還在門口未進來看著這一幕，他輕描淡寫的一個揚眉把伸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喜滋滋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隨手就抓起地上的積雪打來打去。然後隻見言示璟腳一滑正巧閃過一個半個拳頭大小雪球，雪球擦著他的身側朝自己飛來。
這算不算殃及無辜呢，他一挑眉頭歪了歪伸手在耳側正好抓住了那雪球，然後朝著已摔在地上的言示璟扔去。
沈沐恩這廂還在笑話言示璟笨手笨腳自己把自己撂倒摔了個大屁股蹲兒，再睜眼就見他頭上不知怎麽立著一團雪，還有些雪渣窸窸窣窣的掉落下來，以這個來向來看的話。
沈沐恩抬眼順著那方向看去，隻見應允之操著手像是怎麽都沒做過似的自顧自的看著風景。
言示璟晃晃腦袋把頭上的雪抖掉轉過去抓起一把雪朝應允之扔去，卻被應允之輕易地躲開，於是很是不爽的罵道，“偷襲算個什麽事啊，來來來，我們單挑。”
應允之卻是拍拍身上落著的雪屑，說：“莫再玩了，還是快些進屋吧，等下衣服上的雪化了雪水融進衣服了，就該著涼了。”然後又看了一眼賴在地上的言示璟搖搖頭道，“你若再不起來，等下就在回寢宮換衣服了。”
言示璟沒明白他的意思隻是慢慢站起來，可這一站起來他就感覺到了，他剛剛坐下身下的布料濕了，他一聲驚呼然後看著應允之，“你怎麽不早說！”
應允之一攤手聳肩，“是你反應太慢了。”喚來言示璟的貼身宮女，“螢曉，帶你家主子回去換衣服去。”抬手掩嘴卻還是止不住笑意，對沈沐恩說，“你們先進去去吧，外麵怪冷的，我先陪他回去一下。”
“好。”沈沐恩應聲，錯過應允之的身子對著言示璟吐吐舌頭便不管他了，拉著年修婉進去了，邊走還邊說著，“給你說啊，最近啊我在學一種月餅，今天剛做好幾個，等下你一定要幫我嚐嚐好不好吃。”
吉祥在一旁升起火爐烘得屋子裏暖暖的，年修婉取了脖上的兔毛軟錦圍脖，沈沐恩吩咐好要備上的茶點拉著她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拉著她的手問她，“好些日子沒見你了，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
她卻是身子一軟往她身上一靠，攥著的手漸漸收緊，“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好早就要進宮來找你，隻是那事之後，爹爹就不讓我進宮了，今日我求了好久才讓姐夫偷偷帶我進宮。”眼角間染上了淚花，她緊緊的抱住沈沐恩低聲哭泣起來，“秋茗，我真的很難過，隻是當著爹爹和大娘我一點都不敢表達出來。”
沈沐恩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恩，你做得很好呢，舒儀姐姐……她既然已經去了，這樣的事實也不能挽回了，我們隻能接受它，開心一點，舒儀姐姐一定不會想你因為她的事不開心才對。”
“不，秋茗，你不知道。”她從她懷裏抬頭起來臉上滿是淚痕和鼻涕很是狼狽的樣子，“我做得不好一點都不好，從小舒儀姐姐都聽話乖巧，從不惹爹爹生氣，可我不是，老是讓爹爹氣得跳腳，於是大娘就給他說，我隻是個庶出的女兒，沒有出息也沒關係。於是他們就由得我玩鬧。這個時候，舒儀姐姐就老說我，你這般胡鬧傷爹娘的心，若是以後要我不在時，要你去照顧爹娘，要怎麽辦？”
“那時候我隻是笑著跟她說，怎麽可能，就算是出嫁我也要和她一起出嫁，不要留在家裏聽爹爹和大娘嘮叨。可是那一切真的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做好，現在要換我照顧爹娘了，或者還要換我與皇家聯姻了，我真的好怕，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更怕我做不好。”
沈沐恩聽著她的話，四下打望了一圈，突然在她耳邊低語道，“修婉，你可有想過逃走？”
“你說什麽？！”她驚起瞪著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逃.……”
她的下一句話還沒出口，沈沐恩趕緊捂住她的嘴，食指放在她的唇上讓她靜聲，“你就不能小聲點嗎？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逃跑才甘心嗎？快把眼淚擦擦，看你哭成什麽樣子了，醜死了。”沈沐恩朝她擠了擠眼，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她擦臉。
年修婉接過那手帕一邊擦拭著一邊小聲的問道，“你剛剛說你要逃跑？”
“難道你沒有想過嗎？逃走！至少逃離的皇宮，去一個可以自由自在的地方，之前我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一說到出宮，沈沐恩就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可是.……可是……”年修婉咬著下唇眉頭漸漸皺起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沐恩一看她這猶豫不決的樣子就覺得煩，把她的手一甩，“那你不要跟我去了，我自己走。”
“別啊別啊。”年修婉見她有些生氣，忙去拉她的袖子，“你讓我想想成不？這麽大一件事，我……”逃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裏去？
沈沐恩又想起什麽，緊張地拉她過來瞪著她凶巴巴的威脅道，“你就算不跟我去，也不準去告密知不知道，要是你偷偷告訴言示璟或者啟瑞的話，我就一輩子不理你！”
“不會的，我不會說的。”年修婉立馬捂著嘴向她保證道。
沈沐恩立馬擠出一個微笑，拿起一旁的糕點掰了一小塊，對著她張開嘴，“啊——”
“啊——”在她張嘴的片刻塞了進去，然後抬了一下她的下顎。“乖啊，吃吧，我喂的喲。”笑意深深了。
年修婉吸了吸鼻子憋著嘴很不願意的吃著那塊糕點。
五仁月餅！
這不會就是她說的那個她最近在學做的糕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