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傷口尚在滴血的野獸
炮火聲究竟持續了多久?千夏……無從判斷。
黑漆漆的地下室里就連時間的流逝都已經成為了一個極為曖昧不清的概念,竭力安撫著不安的驅逐艦但千夏的心情卻是在一個勁兒不停的往下墜,說好只是掩護她避難然後便會儘快趕來的女孩們此刻無一現身,僅憑於此就足夠讓人聯想到太多太多。
自家艦娘的實力沒有人比千夏來的更為清楚,平時鎮壓一些深海雜魚還稱得上是綽綽有餘,可你怎麼能去指望她們去迎擊那些窮凶極惡的敵人?並非妄自菲薄,曾經在學院里見識過那些艦娘教官的千夏深深明白,相比於前線戰場上的那些戰士自家的艦娘這些頂多只能稱得上是維護治安的警察而已。
所以當一切發生之時,她們所做的一切才顯得如此慌張無措。
外面隆隆的聲響漸漸熄了,這本應讓人鬆一口氣的狀況卻令千夏無論如何都安心不下。或許自己應該上去看看?類似這般的念頭甫一出現就被這位提督給否決,並非是在顧忌自己的性命,而應該怎麼說呢……
如果是自己一方的勝利,哪怕僅僅是擊退敵艦想來不用很久,自己的艦娘便會過來打開頭頂上那個沉重的地下室門扉。然而如果情況變得無法再糟糕,自己現在出去也只是枉費掉自己與西芙兩人的性命罷了。
這樣冷靜的判斷放在此時無疑都能用冷血來進行概括,甚至就連千夏自己都無比驚詫自己為什麼能夠如此平靜的接受那很有可能出現的最差的結果。明明那件事情本身是如此的令人撕心裂肺、痛及骨髓……
說不定是曾經的海軍教育以及這些年來的海軍生涯起了作用吧,面對必然還出現的犧牲……有一部分提督心灰意冷的選擇了退役歸隱,可另外一部分人卻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報復。有了提督率領的艦娘是可怕的,但曾經失去過艦娘的提督才是真正令深海聞風喪膽的存在。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忽然回想起自己當初在進入海軍學院的那場考試中所面對的一道題目:「如果你的艦娘在掩護你是光榮的犧牲了,那時你會怎麼做?」
相當現實的問題,事實上在那場考試中絕大部分的題目都是如此的真實且尖銳,而千夏至今都記得自己曾經給出的答案……
努力活下去,然後……宰了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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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鎮守府裡面看到了第三具屍體的時候,蓮華一行人幾乎都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對於這種邊陲鎮守府來說能夠擁有3艘艦娘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配置,君不見在讓葉到來之前即便是秦逸那裡也依舊是連一直小隊的艦娘數都難以湊齊。
所以這基本上代表著整個鎮守府戰力的全部戰損,在這樣的情況下以區區一介提督想要活下來那簡直無異於天方夜譚。別說什麼躲藏在鎮守府裡面就能夠活下來的話,除非能夠進到避難所裡面否則以那種單純的結構,在面對轟炸機與戰列艦的380火炮時並不比一張紙來的堅固多少。
更何況看那些犧牲艦娘所處的位置,她們顯然是在掩護某人進行逃亡,至於說最終這座鎮守府的提督是否能夠活下來,在見到本人或者說本人屍體之前誰也不敢下定論。當然這並不妨礙她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不過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在掀開了地下避難所的那扇大門時,她們竟然很容易就見到了這座鎮守府的提督以及唯一倖存下來的一艘艦娘……
「你是說,那群襲擊我鎮守府的艦娘已經被擊退了?」從避難所上來這位自稱為星千夏的提督看上去比想象中平靜了不少,在與深海戰鬥了那麼多年之後失去了艦娘的提督也可謂見過了不少,暴怒的、哀傷的、歇斯底里的……全都是相當正常的反應,可唯獨像千夏這麼平靜的例子卻極為少見。
這女人看上去27歲上下,將近160公分的個子哪怕穿上了高跟靴子也依舊很難稱得上高挑,大概正是這個緣故讓她看上去並沒有太多身為提督的威嚴,一身白色軍裝換上之後配合黑色的短髮倒也顯得足夠利落。只是現在她的神情多少有些委頓。
「啊是這樣的,」作為領隊的黎塞留點了點頭,眼下除了讓葉與西芙兩個小的正處於死裡逃生之後重逢的喜悅之外,其餘人心底或多或少都不免帶了點沉重,黎塞留在簡單的回答了一句之後尤覺不夠,短暫的停頓之後又補充道,「抱歉,我們來的實在的太晚了一點……」
「嗯嗯……不怨你們。」輕輕搖頭千夏拒絕了來自黎塞留的歉意,「那是沒辦法的事,誰也沒想到深海竟然會尾隨千尋她們幾個一同歸來,如若不是我當時執意要在沙灘上等候她們的話,事情絕對不會有那麼被動。所以硬要說害了她們的人也是我……但這種事情不能那麼算的。」
在場除了千夏自己之外,誰也不清楚在那個漆黑狹窄的避難所裡面這個女人究竟走過了一段怎麼樣的心路歷程。總之她的這一番應答弄得黎塞留啞口無言,原本想勸慰的話這時候也全都重新憋了回去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口。畢竟看她那副架勢要比自己這群試圖勸慰的人還想得明白……
勸說一個心中清楚一切的人遠要比忽悠一個被悲傷沖昏了頭的人困難百倍,第一次女孩們忽然意識到苦主能保持足夠理智有些時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黎塞留臉上那一瞬間的錯愕落在千夏眼中,讓這個女人莫名的彎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溫柔而又平和的笑容出來……可是這個神態卻不知為何令女孩心裡心中猛地一突,緊接著後背上一層冷汗迅速的冒了出來。要明白哪怕是在面對深海旗艦的時候她都從未這麼緊張過。
「如果可以能不能讓我暫且先失陪一下,我想去看看……我家的那些孩子。不管怎麼說讓她們就在外面這麼躺著也不應該,至少……容我把她們安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