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尤裏節臨頭了

  帕維爾·弗拉基米羅維奇下班之後回到倫敦的住宅。


  “爸爸，斯拉瓦叔叔今天打電話說他後天要來倫敦。”


  “斯拉瓦？哪個斯拉瓦？斯拉瓦·盧基揚諾維奇？”正要把帽子掛在衣帽架上的帕維爾·弗拉基米羅維奇微微一愣。


  “是的，就是姆斯季斯拉夫·盧基揚諾維奇。”


  “那個老吝嗇鬼來英國幹什麽？以為我會好好接待他？”帕維爾·弗拉基米羅維奇有些好笑地說，掛好外套之後順手拍了拍上麵的灰塵。


  “他說他要來跟人談生意，順便看看我們。不過，莉達也要來。”


  “莉達？那倒是不錯。”帕維爾·弗拉基米羅維奇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格瓦斯，“畢竟是我們家少見的魔藥課能得優秀的人。來一杯？”


  “多謝，不必了。”


  莉季婭·帕夫洛夫娜是尤裏·帕夫洛維奇的姐姐，比尤裏大七歲，現在住在美國。


  三周後，女貞路4號的早餐桌上，哈利正鬱悶地想著德思禮一家忘記了這一天恰好是他的十二歲生日。當然，哈利也沒有寄予多麽大的希望，他們從來不會送他什麽像樣的禮物，更別提生日蛋糕。


  正在這時，弗農姨父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們都知道，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哈利抬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我可能會做成平生最大的一筆交易。”弗農姨父說。


  哈利低下頭繼續吃麵包片。當然啦，他怨忿地想，弗農姨父是在講那個愚蠢的晚宴。他兩星期來張口閉口說的都是這件事。一個有錢的建築商和他妻子要來吃晚飯，弗農姨父希望那人能訂他一大筆貨(弗農姨父的公司是做鑽機的)。


  德思禮一家談論起即將來到的奧涅金夫婦……


  “奧涅金？”這個姓氏使哈利一顫。那對父子的形象又活躍在哈利的眼前了。不論是尤裏·帕夫洛維奇還是帕維爾·弗拉基米羅維奇，都給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印象。這真是令人感到奇怪。


  哈利當然知道德思禮一家所說的奧涅金不是帕維爾·奧涅金——帕維爾是單親父親。


  不過會不會是他們的親戚呢？但是，這對奧涅金夫婦來自美國，應該和帕維爾·奧涅金沒什麽關係吧……


  晚上七點半，哈利洗了手，匆匆吞下了他那點可憐的晚飯。他剛一吃完，佩妮姨媽就把盤子收走了。“上樓!快!”經過客廳門口時，哈利瞥了一眼穿著禮服、打著領結的弗農姨父和達力。他剛走到樓上，門鈴就晌了，弗農姨父凶巴巴的臉出現在樓梯下。“記著，小子——你要敢發出一點兒聲音……”哈利踮著腳走到自己臥室門口，悄悄溜進去，關上門。


  姆斯季斯拉夫·盧基揚諾維奇·奧涅金走進門來了。他是一個高而壯的中年人，穿著一身昂貴但略顯庸俗的西裝，有一張肥胖而平淡無奇的臉。他的妻子，瓦爾瓦拉·阿夫傑耶夫娜是一個體態有些臃腫的中年婦女，目光一直黯淡，似乎總是不高興。


  讓德思禮一家驚訝的是，在奧涅金夫婦身後，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銀發女孩。女孩的五官之精致，讓人想起了東方的瓷器。


  “這位是……”弗農姨父有些尷尬地笑著。

  “哦，我的侄女，莉達。這次和我一起來到英國。”


  “歡迎，歡迎，奧涅金娜小姐。”弗農姨父臉上堆滿了笑容，這讓莉達想起了契訶夫中的那個瘦子。


  莉達微微一笑，輕盈地邁步走進了屋子，對站在門邊的做出一副令人惡心的做作笑容的達力連看都沒看一眼。


  姆斯季斯拉夫·盧基揚諾維奇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莉達的個性一直讓他感到無奈。


  佩妮姨媽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可是她也不敢怠慢——以姆斯季斯拉夫·盧基揚諾維奇的地位，本來都不必親自來他家，隨便派個人就行了，既然姆斯季斯拉夫·盧基揚諾維奇親自來了，那就一定得好好招待。


  大家在沙發上坐好，莉達用好奇的眼光掃視了屋子一周。是她提議斯拉瓦叔叔來到女貞路4號做客的。自從她從尤裏口中套出來哈利·波特住在女貞路4號之後，她就一直很想見一見這個傳奇人物。


  不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哈利的處境似乎不妙，他的姨夫姨媽似乎都不希望讓別人知道他的存在。想到這裏，莉達更加用蔑視的眼光看德思禮一家了。


  看看這一家人吧，弗農姨父膀大粳圓，沒有脖子，蓄著異常濃密的大胡子；佩妮姨媽長了一張馬臉，骨節粗大；達力頭發金黃，皮膚白裏透紅，體形肥胖。他們養尊處優，卻把自己的外甥弄成隱形人……


  弗農姨父正在講一個日本高爾夫球手的笑話。莉達無聊地聽著，一邊尋思怎樣才能見到哈利。


  廚房裏突然傳出當啷的響聲，弗農姨父跳起來，衝進廚房，莉達眼睛一亮，站起來跟著進了廚房。


  一個身材瘦小，長著一雙明亮的綠眼睛，漆黑的亂蓬蓬的頭發，額頭上還有一道細長的閃電形傷疤的男孩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從頭到腳濺滿了布丁。


  “呃，奧涅金娜小姐，我家外甥——腦子有點兒毛病——見到生人就緊張，所以我們讓他待在樓上……”弗農姨父結結巴巴地試圖將事情掩蓋過去。


  “你是哈利·波特？大難不死的男孩？”莉達沒有理他，很感興趣地彎下腰盯著哈利。


  弗農姨父臉色變得慘白。


  “是……是的……”哈利不知所措地說。


  “太好了，尤裏克好多次向我提起你的勇敢……嗯，我叫莉季婭，是尤裏克的姐姐，很高興認識你。”說著，莉達抽出魔杖，在哈利身上點了一下，黏糊糊的布丁消失了，“這樣就好多了。”


  哈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弗農姨父卻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奧涅金娜小姐，您……您也是……”


  “沒錯，我也是巫師。這樣就不用說哈利是有問題了吧？”


  突然一隻貓頭鷹旋風般從餐室窗口飛進來，把一封信丟下。莉達輕輕一揮魔杖，信就落在她手中。


  “波特先生：我們接到報告，得知今晚九點十二分你在你的住處用了一個懸停魔咒。你知道，未成年的巫師不許在校外使用魔法，你如再有此類行為，將有可能被本校開除(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約束的法令，一八七五年，第三款)。另外請記住，根據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第十三款，任何可能引起非魔法界成員(麻瓜)注意的魔法活動，均屬嚴重違法行為。祝暑期愉快!馬法爾達霍普柯克，魔法部禁止濫用魔法司”她念道。

  哈利抬起頭，喉嚨噎住了。


  “你沒告訴我們你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弗農姨父說，眼裏閃著瘋狂的光芒，“忘說了……丟到腦後了吧，我猜……”他像一條大鬥牛狗那樣向哈利壓下來，牙齒全露在外麵。“啊，我有消息要告訴你，小子……我要把你關起來……你永遠別想回那個學校……永遠……如果你用魔法逃出去——他們會開除你的!”


  “等一下，”莉達製止了他，“哈利應該回到霍格沃茲……”


  “但是……”弗農姨夫近乎失去了自製。


  “……如果您還想談成這筆生意的話。”


  弗農姨夫收起了凶神惡煞的表情，換回了諂媚的笑容——他原本已對這樁生意不抱希望了的。


  “您應該讓哈利按時去學校報到。如果你不喜歡他，可以讓他在剩下的假期先搬到我們家——你願意嗎，哈利？”


  哈利趕緊點頭，他終於能提前擺脫德思禮一家了。


  弗農姨夫陷入沉思中，一方麵這樣可以盡早擺脫這個怪胎，另一方麵這無疑會讓哈利感到高興——他最不希望哈利高興了。


  “……這樣一來，斯拉瓦叔叔仍會同意在合同上簽字，你們在馬喬卡的別墅就有著落了，對不對，斯拉瓦叔叔？”莉達回過頭去問姆斯季斯拉夫·盧基揚諾維奇。


  “是的，莉達。”姆斯季斯拉夫·盧基揚諾維奇原本是個啞炮，對巫師的世界一清二楚。


  “呃……好吧……”弗農姨夫同意了，他對莉達知道他打算買別墅的事頗為震驚，“小子，快去收拾東西，趕緊立刻這裏。”


  當天，尤裏大惑不解地透過窗戶看見斯拉瓦叔叔正在把一堆行李從車上拿下來。接著，他看見姐姐拉著一個小男孩走下車。


  “哈利怎麽來了？”


  剩下的假期是愉快的。哈利在奧涅金家完成了拖欠的作業。最讓他驚喜的是，在奧涅金的藏書室裏，發現了厚厚一摞關於魁地奇的書——不過從上麵厚厚的灰塵來看，奧涅金一家顯然對這項風靡魔法界的運動沒什麽興趣。


  隨後，羅恩寄來信件，哈利應邀又到羅恩家住了一段時間。


  一天，尤裏拿著一封信走進起居室。


  “學校來信，上麵寫著新學期要買的書。”尤裏一邊說著，一邊掏出眼鏡戴上，“二年級學生要讀：《標準咒語，二級》，米蘭達戈沙克著《與女鬼決裂》，吉德羅洛哈特著《與食屍鬼同遊》，吉德羅洛哈特著《與母夜叉一起度假》，吉德羅洛哈特著《與巨怪同行》，吉德羅洛哈特著《與吸血鬼同船旅行》，吉德羅洛哈特著《與狼人一起流浪》，吉德羅洛哈特著《與西藏雪人在一起的一年》。這人怎麽這麽喜歡洛哈特……對了，爸爸，洛哈特這個人怎麽樣？”


  “三流的巫師，一流的騙子。”帕維爾·弗拉基米羅維奇厭惡地說。


  “不過，倒是有不少人崇拜他的。”莉達啜了一口紅茶，不緊不慢地說。


  “既然爸爸知道洛哈特是騙子，而那家夥又沒有身敗名裂，那麽肯定是那家夥答應為爸爸提供情報了吧。畢竟一個公眾人物在刺探消息方麵還是有點用的。對不對，爸爸？”尤裏略加思索得出結論。

  “說得很對，尤拉。”


  “嗯。”尤裏嘴角劃過一絲微笑，瞥了一眼莉季婭。自從她從自己嘴裏套出話之後，尤裏一直想找機會扳回一局。


  ……


  尤裏·奧涅金一個人來到了對角巷，走進了麗痕書店。剛走進去，他就看見了哈利，羅恩和赫敏。


  “快過來，尤裏。”赫敏興奮地說，“我們可以當麵見到他啦!”說著，赫敏不由分說把一本《與女鬼決裂》塞在尤裏手裏，四個人一起跑到韋斯萊一家和格蘭傑夫婦排隊的地方。尤裏想起進門時看到的一條大橫幅：吉德羅洛哈特簽名出售自傳《會魔法的我》今日下午12：30—4：30

  “哦，你們可來了，太好了。”韋斯萊夫人說。她呼吸急促，不停地拍著頭發。“我們一會兒就能見到他了……”


  尤裏皺著眉頭翻看手中的書。如果是性格比較激烈的帕維爾，這種書他連碰都不會碰。不過，尤裏並不想顯得另類，隻好勉強翻著書。


  漸漸地，他們望見吉德羅·洛哈特了。他坐在桌子後麵，被他自己的大幅照片包圍著，照片上的那些臉全都在向人群眨著眼睛，閃露著白得耀眼的牙齒。真正的洛哈特穿著件跟勿忘我花一樣藍色的長袍，與他的藍眼睛正好相配。尖頂巫師帽俏皮地歪戴在一頭鬈發上。


  “真是一副好皮囊……”尤裏打趣地想。


  一個脾氣暴躁的矮個子男人舉著一個黑色的大照相機，在他前前後後跳來跳去地拍照。每次閃光燈炫目地一閃，相機裏便噴出一股股紫色的煙霧。


  吉德羅·洛哈特抬起頭來，看到了羅恩，接著又看到了哈利。他盯著哈利看了一會兒，跳起來喊道：“這不是哈利波特嗎?”


  人群讓開一條路，興奮地低語著。洛哈特衝上前來，抓住哈利的胳膊，把他拉到前麵，全場爆發出一陣掌聲。哈利臉上發燒，洛哈特握著他的手讓攝影師拍照。


  “女士們先生們，”拍完照後，洛哈特大聲說，揮手讓大家安靜，“這是多麽不同尋常的一刻!我要借這個絕妙的場合宣布一件小小的事情，這件事我壓了一段時間一直沒有說。”


  “年輕的哈利今天走進麗痕書店時，隻是想買我的自傳——我願意當場把這本書免費贈送給他——”又是一片掌聲，“——可他不知遭，”洛哈特繼續說，並搖晃了哈利一下，弄得他眼鏡滑到了鼻尖上，“他不久將得到比拙作《會魔法的我》更有價值的東西，實際上，他和他的同學們將得到一個真正的會魔法的我。不錯，女士們先生們，我無比愉快和自豪地宣布，今年九月，我將成為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黑魔法防禦術課教師!”


  “哦，天啊。”盡管人聲嘈雜，赫敏還是聽到了尤裏情不自禁的感歎，“尤裏節①臨頭了……”


  注：①1497年，《伊凡三世法典》規定，隻有在晚秋的尤裏節（俄曆11月26日）前後各一星期，農奴才能由一個主人轉到另一個主人。“尤裏節臨頭了”意為“倒黴的日子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