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榮妃產子
三月,福全又發了帖子來,稱要與曹寅比試比試拳腳,喊我去替他們做評判。我本想回了他,前段日子的事還未親自來向我賠罪,這倒又要我巴巴地自個兒跑去王府給他們作陪。可後來一想,那日他口口聲聲要去向玄燁討要東西,不知討要了什麽,若去的話也好探一探。於是叫落秋備一輛馬車,與額娘打了聲招呼,便去了裕親王府。
幸好落秋是去過一次裕親王府的,大概半個時辰便到了。落秋將馬車停在門口,扶著我下了車,我抬頭瞧去,一枚鑲金的匾額上赫然寫著“裕親王府”四個大字,筆鋒渾然有力,似乎是請了哪位名家所寫。飛簷巧奪天工,琉璃翠瓦,一眼望去,巍峨氣派。
看門的小廝過來向我們作揖:“小的王福,請問小姐是哪一位?”
落秋替我答道:“咱們小姐是內大臣府的二小姐。”落秋將福全發來的帖子給了他,“這是王爺差人送予咱們小姐的請帖。”
王福看了一眼請帖,立刻笑臉相迎:“原來是二小姐!咱們王爺與曹公子久候多時了。小姐裏麵請!”
我望了一眼日頭,如今方過午時,並沒有遲。這曹寅這麽早來做什麽?我心裏帶著疑問,腳慢悠悠地跟隨者王福。
王福一路帶我們走過前廳,往後院走去。我與落秋對望一眼,落秋問王福:“王爺不在前廳嗎?你這是帶我們去哪裏?”
王福躬著身子道:“王爺與曹公子都在馬廄看馬呢,王爺吩咐過,若小姐來便直接將小姐帶去那裏。”
落秋點點頭,說話間,拐過一個牆角,便見到立在馬廄邊上正侃侃而談的福全和曹寅。曹寅比兩麵前長高了許多,不過在福全跟前倒還像個小孩。福全這一年身高也是在飛漲,我原以為男孩子發育得比較晚,誰知福全倒不同,蹭蹭蹭像竹筍一般冒出來,這便更利於福全騎馬了,那年南苑圍獵時用的小馬駒早就被他淘汰了,馬隨著他身高的變化也一直在更替中。福全是及其愛馬的,隻是我對此沒有研究,他便不太與我聊起。雖是如此,但言語間也總能感受到他愛馬的心情。因此我對他待客選在馬廄邊上也表示了理解。
福全背對著我,倒是曹寅遠遠的便看見了我。立時笑起來:“二小姐可算來了,這幾天不練,拳腳癢得很,你再不來,我便想著不等你了。”
我心裏想著,兩年不見,這曹寅卻還是一樣的多話,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哇。福全聽見曹寅的話,轉過身來,笑眯眯地看著我。我邊走邊笑著道:“我瞧著你們也不像比試的樣子,怎的是想站在馬廄邊上指點江山了?”
曹寅望了一眼福全笑道:“方才王爺還說你能言善辯,心思靈巧,總有辦法讓他一句話噎在肚裏說不出來。我想著兩年不見你該是更淑女了,誰知今日一見,王爺還真是沒有說錯。”
我在他們二人中間站定,睨了一眼福全,便對著曹寅道:“景汐瞧著曹公子也還是這般風趣。不過王爺的話曹公子還是不 要盡信,我還記得月前,王爺來探病時突然離去,景汐再怎樣能言善辯心思靈巧不也沒留住王爺麽?可見王爺的話也不全對。”
誰知福全與曹寅相視一笑,福全倒:“我方才還與子清提起這事,我便知你心中還有氣兒,這不就喊你出來散心了麽?”
我負手哼了一聲:“我沒有生氣。”
曹寅輕咳一聲,對著福全道:“美人動怒便是王爺的罪過了,這事王爺可得好好解釋一番。”
福全指著馬廄中的一匹馬對著我道:“你瞧,這便是我的解釋。”
我朝著福全指的方向看去,一匹棕紅色的馬正低著頭安靜地吃草。落秋忽然驚道:“這難道便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
曹寅對著我道:“你的丫鬟倒識貨,沒錯,這便是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整個京城隻此一匹。我今日雖說來請教王爺的武藝,其實也是替萬歲爺送馬來,比試隻是順道。”
怪不得曹寅這麽早便來了,隻是福全的這個解釋讓我更疑惑了,我問道:“王爺的意思是你用我的那封信去向皇上討要了這匹珍貴的汗血寶馬?”
“對。”
“可那信為何有這般大的力量,能助你討要到這麽珍貴的馬?”
曹寅道:“這便要從萬歲爺和王爺打的一個賭說起了,賭注便是這汗血寶馬。萬歲爺輸了,自然要兌現承諾。”
“什麽賭?”我好奇道。
曹寅剛要脫口而出,福全打斷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寅!”曹寅被他突然一喝嚇了一跳。福全繼續道:“你不是嚷嚷著要比武嗎?還囉嗦什麽?看招!”曹寅還沒反應過來,福全便退後一步擺好姿勢準備開打,好在落秋機靈,將我立時推開。下一秒福全和曹寅就打起來了,我愣了一秒,被福全這突然的舉動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我也沒忘了當評判的事,於是遠遠地退開,細細地觀察。
我不懂武,隻知道福全和曹寅兩人旗鼓相當,相比之下福全要占一些上風,畢竟人也比曹寅要高大幾分。然而落秋是練武之人,自然是懂武的,一問落秋才發現,原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落秋悄悄對我耳語道:“雖瞧上去王爺隻比曹公子厲害一點點,但實際上王爺有幾次發的是空拳,而且下手很輕,好幾次明明可以一擊取勝,卻總是故意打偏。而曹公子步伐紮實,看得出來基本功非常不錯,花式也十分繁多,隻不過說白一點,隻是觀賞性強,實戰的話可能要欠缺一些,不過曹公子尚年幼,在他這個年齡能達到這樣的水準也是實屬難得的。王爺是實打實的將才,武力上來說,更勝曹公子一籌。”
我點點頭,原來這看似勢均力敵的比試,內裏卻跟所見毫不相同。
落秋說的沒錯,曹寅的拳腳觀賞性確實很強,左勾拳打得非常漂亮,身形躲閃間瀟灑自如,然而福全的拳腳更顯粗笨一些。我正看得高興,王福忽然跑過來,打斷他們。我心裏正想著,不知這王福是幾時出去的,沒注意便溜了回去,這會子又溜過來,倒是蠻可愛的。隻是他出口的話,卻讓我覺得他一點兒也可愛不起來。
“王爺!宮裏來人傳話,說榮臻小主誕下皇子,太皇太後擺了家宴,請王爺明日進宮一道慶賀!”
福全和曹寅同時停了動作,奇怪的是他們不看傳話的王福,竟向說好了似的齊刷刷看向我。我被他們看得發慌,弱弱道:“我臉上有奇怪的東西嗎?你們看著我做什麽?”
大家就這麽默了半晌,最後還是福全開了口,對王福道:“你先下去吧,替本王回了宮裏的人,便說……便說本王會去的。”
王福應是,便退了下去。曹寅不知為何,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那孩子,虧得萬歲爺那日喝醉了才有的,這榮臻小主也算是有點能耐的。”
福全聽出來話裏有話,疑惑地問曹寅:“你的意思是?”
曹寅認真道:“也不瞞你們,一年前榮臻剛進宮,有一日晚上萬歲爺路過秀女住的偏房,門開著,一眼望過去便看見榮臻在那裏緩緩起舞,原隻是練舞,旋轉了幾圈,偏不知那日萬歲爺是怎麽想的,竟一言不發地盯著瞧了許久。後來榮臻的婢女發現了萬歲爺,便叫停了榮臻,榮臻慌忙跑過來請安,卻偏偏滑了一跤。萬歲爺立時上去扶了一把,誰知那榮臻蹬鼻子上臉,一臉摔疼了的模樣,那點小傷哭得梨花帶雨的。萬歲爺沒辦法便抱著她進了她的屋子。本是後宮重地,我雖是跟著萬歲爺且從小在宮裏,也不敢隨萬歲爺出入秀女寢宮,便一直在外間候著,誰知萬歲爺進去後便直到第二日一早才急匆匆地出來。我離萬歲爺進,一聞便聞出萬歲爺飲了酒,且麵容有些憔悴,我問萬歲爺到底發生了何事,誰知萬歲爺怎麽也不肯說,隻叫我去命內務府賞賜榮臻。當時我便也沒多想,等兩個月後榮臻的婢女急匆匆來稟萬歲爺榮臻懷孕時,我才明白……”曹寅也是憤世嫉俗,恨恨道:“大半夜不睡覺偏在萬歲爺路過時練舞,特地開著門。明明隻是滑了一跤,卻似重傷在身立也立不起來。這樣有心計的女子怎麽配得誕下龍子!”
福全聽到後,默默點頭:“原來如此。那三弟看不出來嗎?”
曹寅道:“怎麽會看不出來,當天晚上是當局者,怕是看出來也無法拒絕。隻是第二日清醒後便是旁觀者,憑萬歲爺的心智,便是想迷糊也迷糊不起來。於是後頭兩月並未理過榮臻,誰知她竟這樣好命……榮臻既然懷了孕,便也是不能不寵。畢竟是皇上第一個孩子,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都相當重視,萬歲爺因著兩位老人家也不敢給榮臻氣受,隻是萬歲爺也不是肯委屈自個兒的,平日便隻賞賜物件,讓太醫隔三差五去瞧榮臻,榮臻求見也正常見,總之恩寵俱在卻也隻是平平淡淡的態度。”
我淡淡地對著曹寅道:“既成的事實,如今憤憤不平又有什麽用。你直稱皇上嬪妃的名字,叫人聽到怕是會被人詬病的。”
曹寅立時道:“怕什麽?我可是自小跟著皇上的人,隻要沒有皇上的命令,誰敢拿我怎麽樣,一個小小的秀女本公子還能怕她不成?”曹寅自知語氣有些衝,緩了緩道:“我也隻是替萬歲爺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