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毒
酒過三巡,大家聊得歡暢,我卻興致缺缺。我原是想嚐一嚐清朝的酒,喝著味淡,一杯兩杯下肚本沒有反應,如今倒頭重起來。我叫落秋去跟姐姐打了個招呼,便帶著落秋走出了這熱熱鬧鬧的地方。
“小姐,咱們這便回了嗎?”
“我與姐姐,該說的不該說的大抵已全說了。”我對著落秋道:“留不留下已不重要了。”
落秋不放心道:“可席間還有各位宗親,小姐不等宴罷離席,怕是不妥。”
我笑笑:“醉了酒,不適才不得已回屋。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何況我如今腦袋昏昏沉沉,本也是真的。”落秋擔心地上來扶我:“小姐可還站得住?”我抬頭看落秋的臉,竟出現了重影。我心中暗惱:這酒的後勁可真是重!我前世也算酒量不錯,沒想到這古代,飲了一杯小酒竟已使我醉了。
所幸說話間已來到船邊,我低聲對落秋道:“此時尚可,過會子怕是不行了。你快去將纖繩解了,咱們得快些回。”落秋聽罷將我扶到樹下靠著,自己立即去解纖繩。我與落秋登了船便往回行去。行到湖中央,突然刮起一陣大風來,我與落秋俱打了個趔趄,我腳下不穩,竟向後倒去,落秋驚慌失措:“小姐!”她欲過來拉我,卻被風浪生生隔斷。我閉上眼睛,天空離我越來越遠,身子越來越重,這才想起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不會遊泳!
混亂之間,一雙臂膀將我輕輕托起,我的發梢落在水裏蕩出一汪漣漪。救我的人施展輕功,將我迅速帶回船上。我被那人支撐著站在船上。落秋似認得那人,驚呼:“是你!”此刻怪風漸熄,那人並不說話,隻輕輕將我放在船上。落秋急忙走過來,從那人的手中將我移到她懷中,“小姐!小姐!快醒醒!”
我緩緩睜開眼,卻覺得此時睜眼也是困難重重,落入眼中竟是一片黑暗,我竟看不見了!我心中瞬時慌了,欲掙紮著站起來,卻覺得四肢綿軟不堪,根本拿這副身子沒辦法。難道飲了兩杯酒,我的靈魂便能與這副身體脫離了?這是不是代表我能回到21世紀去?一時間腦袋裏閃現出千百種可能,然而這種可能被一聲淡淡的男聲給澆滅了:“二小姐中毒了。”
我,中毒了?
“是誰下的毒手?”落秋的語氣又驚又急,卻問出了我心中所想。
男子一言未發,不知為何身邊的落秋也並未再追問。良久,一顆藥丸入了我的口,男子才發話:“二小姐服了解藥休息幾日便可大好,你小心照顧便是。”這是對落秋說的。
“我明白的。”落秋默了會。
我服了解藥,本想等藥效起了作用,見一見這位男子。隻是藥效起了作用,我反倒昏昏睡了過去,再聽不見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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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疼欲裂,堪堪醒來,發現自己已躺在房間。窗台上的燭火似乎燒了許久,窗外灰蒙蒙的,天似乎剛要亮起來。我發了一身大汗,我試著動一動手指,竟仍顯吃力。腦袋裏閃現出昨晚未曾謀麵的男子的聲音:二小姐中毒了。
我中毒了?我努力地回想這整件事。我吃著與眾人同樣的菜,飲著與眾人同樣的酒。這些菜式和酒都是額娘差人一一試過的,並無不妥。唯一不同的大抵就是……酒杯!是酒杯!我閉上眼睛,難以置信。
我想起落秋獻寶似的向我展示那一套別致的梅花邊酒杯時的神情,她是那樣真誠體貼,那樣天真的歡顏怎麽會……一定不是她,不會是她,不能是她!可該如何試探她,證明她,相信她,我是一點頭緒也無。我心裏被這個想法攪得一團亂,敢在家宴上動手腳,算準了我不喜喧鬧,定會提前離席。這個人,對我的脾性了如指掌,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隻是對我的脾性了解的,不外乎是我房裏的丫鬟。而丫鬟中最了解我的自然是……我越想越煩躁,越想越心疼,竟劇烈地咳起來。
無論是不是落秋,唯有一點我可以確定,背後指使的那個人開始迫不及待地向我施下馬威了。
屋外忽然進來一個人,“小姐!”我睜開眼,落入眼中是落秋焦急的眼神,發絲略顯淩亂,大抵是聽見我咳嗽匆忙起身所致。我不自覺地搖搖頭,這樣的人,怎麽會對我下手呢……
落秋替我甄來熱茶,遞給我:“小姐,喝點水,當心燙口。”我接了水,盯著杯中冒起的熱氣,遲遲不敢喝下。落秋疑惑地望著我:“小姐怎麽了?”我默了一會,將水遞還給她,“我現下不想喝。”
落秋接過水杯,將杯子放在桌上,便過來替我拉好被子:“小姐再睡會罷,離卯時還有一會子。”她將我的床帳撩下,似又想起什麽,“小姐身子不爽,明日可還能進宮?”
“你想要我進宮麽?”我試探道。
落秋的手停在半空中,訝異道:“小姐的意思,落秋……不明白。”
我默了良久,終是開口:“若我告訴你,廎予所效忠的長泰,想置我和哥哥於死地。你預備如何?”
“大公子要置小姐於死地?怎麽……怎麽會?”
“若我再告訴你,廎予與我,你隻能二選其一。你預備選誰?”
落秋滿臉驚訝地望著我,似不敢相信我說的話。眼神明明滅滅,看不出她在想什麽,隻知道這時的她一定對我所說的事情很是訝異。我心中原本的石頭卻是放下了,確實,我很滿意她的表情,她的驚訝發自於內心,表明她並不清楚長泰要對付我,自然也不會為長泰來對付我。與此同時,我心中泛起了一陣對落秋的愧疚,她待我這般,卻被我懷疑,我是真真對不住她。隻是我天生多疑敏感,許是源於母親從小教導我千萬別相信任何人,隻能信自己。於是事事要去證明一二,才能安心。卻也因此,傷了許多人。
良久,我見她沒有反應,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歎了口氣:“罷了,你回去睡吧,當我沒有問過。”
落秋似乎被我的話驚醒,她低眉斂目地將床帳放下,向我福了福便退出去。我閉上眼側過身去,卻遲遲未聽見門簾撥動的聲響。我疑惑地回過頭,隻見落秋立在門口定定地望著我,我被她嚇了一跳,本想開口問她做什麽,不想她先開了口:“奴婢不知大公子與小姐之間有何過節,奴婢隻知今夜救了小姐的……是廎予。”
廎予?竟是他……我中了毒,卻由他來救。今夜家宴之上,雖說清清靜靜,殿裏避退了所有侍衛,可眾人皆明白亭中比平日要安全百倍,方圓一裏皆有死士職守。廎予又是長泰的得力幹將,自然也在職守的名單上。他卻怎的避開了所有人,跑來救我。若說他是奉了長泰之命,我是全然不信的。長泰狠絕之人,傷了我再救我,決計是不可能的。若要向我示好,根本無需傷我,若要害我,又怎會救我。那麽,廎予來救我,便是他自個的意思。
可他,為何要來向我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