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極致的顛簸
趙海潮?那個想讓蘇唯一與警方合作的趙警官。
我回:「所以呢?」
就算趙海潮不告訴我,我也知道陸紹世的死並不簡單。
陸紹世替陸衎擋槍,我可以確定在那個瞬間陸衎是怔忡的。他沒有想到,陸紹世願意以命換命。
悔的是,我當時暈倒了。我醒過來,陸衎陰陽怪氣說了一通后,就離開了。而我,沒再醫院病房見到陸紹世。
再見,就是在陸時的背上,他已經離世了。
我都不信不蹊蹺。
喪禮那天,陸家老宅來過警察。
我不知道這件案子會怎麼樣,但我直覺它會不了了之。
像是陸衎做的,又像是其他人做的。
陸文景可能受了刺激,沒有強勢地要追查,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徹底成了固執的、等死的老人。
至於陸時,我隱約覺得他知曉一些隱情。
但他沒主動提,我怕勾連起他不願面對的事情,沒有追問。
「趙海潮這個人一根筋,到手裡的案子非要解決。」蘇唯一說,「現在案子不歸他管了,但他還是要自己查。因為他知道,一般從他手裡移出去的案子,都是要耗到結案時間,以懸案歸檔的。」
「那告訴我,有什麼用?」
他說:「林舒,你信我。趙海潮是要還原真相,這次的真相肯定會對你有利的。如果趙海潮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我想要你搭把手。如果你有機會發現一點什麼,我也希望你可以告訴趙海潮。他身份比較敏感,你可以告訴我,我再轉述給他。」
事實上,蘇唯一說的,我能想到。
可我真的應該這麼做嗎?和趙海潮趙警官合作?
陸衎和陸時的爭鬥,誰手上真的一乾二淨?
假如把陸衎或者哪個人的罪證牽扯出來,會不會也牽連陸時?
陸紹世蹊蹺死亡的案子,會不會勾扯出更多深埋的秘密?
我沒有這個勇氣。
但是我想試。
我也清楚,我做這個決定前,必須告訴陸時一聲。
不然,到時造成什麼惡果,我怕我自己就承受不住。
「我先解決展遇的事。」我說,「既然路遠,現在就出發吧。」
蘇唯一深深望我眼,始終是沉默了。
他帶我走了幾步,我看到了一輛摩托車。極為普通的款式,紅黑交錯,車身上斑斑駁駁,應該很舊了。他戴上頭盔,同時遞給我一個。
我不太情願,還是戴上了——安全第一。
蘇唯一坐穩后,拍拍後座,我會意,坐了上去。
起初還好,路還平,我能接受。
不知道拐過幾個彎后,車子突然變得異常顛簸。
我沒辦法,牢牢圈住蘇唯一的腰。
可就算是這樣,上下左右的顛簸感仍然讓我十分難受。
在這樣的情境下,我根本感受不到餓。
其實我撒謊了,在計程車上,我有機會讓司機停下,我吃頓飯。
可是我沒有胃口。
幸虧,我沒有吃午飯,就吃了頓早飯。不然,我恐怕全都要吐在蘇唯一的背上了。
我難受之餘,不時張望瓦藍瓦藍的天空,希望它儘快染上夕陽的餘輝。
這樣,目的地就不遠了。
轟鳴聲綿延不息,我腦子在極致的顛簸中放空。
我無法思考,就想著,快點停。
「到了。」
蘇唯一簡短的話,猶如天籟。
搖晃的世界突然終結,我反應不過來,眼前依然是天旋地轉的錯覺。
下車后,我腿腳一陣發軟,倚著摩托車。
眼睛逐漸聚焦,我發現,碧藍的天空上真的纏著暖紅的晚霞。好似絢爛的火焰在深海里燃燒,不可思議,但美得無與倫比。
是不是海拔高一點,看到的天空就漂亮一些?
兩邊林木叢生,就留下一條窄窄的路。上面還有車輪滾過的印子,一個蓋過一個。
「你還好嗎?」大概是我很久不說話,蘇唯一的話聽起來很擔心我。
我搖了搖頭,將目光移回他的臉上,「我沒事,你帶我去找展遇吧。」
展遇藏匿在這樣的地方,再稍加掩飾,一般人真的很難找到。
蘇唯一義正言辭,「不行,你需要休息。我給你做頓飯吧,反正展遇不見人,差一個小時沒區別。」
我說,「那你慢點做。」
現在我胃裡翻江倒海的,實在吃不進什麼。
他答應。
蘇唯一領我進的是簡單到簡陋的矮屋,幾乎全都是木質的。外面看著條件差,我進去后發現,他是真的條件差。
「你住這裡?」我坐在磨圓稜角的椅子上,沒忍住問。
他回:「這裡地方是我朋友住的,他這幾天在江城有事要忙。這裡,暫時是我們的。你不用拘謹,當然這裡也沒什麼可以拘謹的。」
「行。」
他說,「那我去做飯。」
我點頭。
整個人放鬆,恨不得陷進小小的椅子里。
緩過勁后,我掏出手機,聯繫陸時。
比我預想的情況要好,這裡不是與世隔絕。
陸時反覆叮囑我完事小心,有事給他個信號。
他分不開身,因此不陪我來。
但如果我有事,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地來。
這就是我想要的,最幸運的是他懂我、給我。
盯著屏幕上溫暖的字眼,聽著廚房裡挺大的動靜,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滯留很久。
趙警官的事,似乎適合當面說。
這樣,我可以從某些細微的表情,得知他到底願不願意。
可我又怕這兩天就會發生什麼,到底問了陸時。
延遲告訴他消息,和隱瞞沒什麼區別。
他很久沒回復。
我盯著他的微信頭像——是我和小棗、小包子在一起的照片。他做了模糊處理,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我辨認得出。
我自我安慰:是望月山上信號不夠好,接收消息有延遲。
直到,廚房裡飄出香味,陸時都沒有恢復。
我收起落寞,將手機塞回包里,迎向蘇唯一。
他端著一盤紅燦燦的番茄炒蛋出來,而他的臉頰,彷彿也被洇紅了。
莫名地,我看著他此刻一本正經地端菜、放下,眼前浮現的是廚房裡的兵荒馬亂。
直覺告訴我,蘇唯一也不太擅長做飯。
我起身,「要我幫忙嗎?」
他搖頭,口氣詭異,「別!我自己來。」
我笑而不語。
沒必要為了安慰他,把我自己火燒廚房的窘事告訴他。
我盯著番茄炒蛋,細看賣相不怎麼樣,但勝在香。
蘇唯一捯飭了近一個小時,除了番茄炒蛋,還有紅燒雞肉、蔬菜湯。
搭配還行。
基本上一天沒吃,現在被食物的香味勾著,我有了食慾。
等到蘇唯一坐下后,我看著他不好意思的青澀樣,沒有第一時間動筷。
他極為敏感,「你看我做什麼?」
我捏著粗糙的木質筷子,問:「蘇唯一,難道你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嗎?趙海潮要和我合作,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你現在傳聲就罷了,等我答應后,你還要做我和趙海潮的媒介。你還想再被炸、被撞嗎?」
他聳肩,「我不是沒事嗎?再說,我總會死的。很早之前,我就覺得我該死了,可是我沒死。所以,從那時到現在,我都覺得是我多活的。我很慶幸。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是高尚。我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趙海潮雖然老是為難我,但他是我的朋友。至於你,是第一個相信我的人。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地生活,不被任何人影響。」
越聽,我心裡越不是滋味。
我反覆捏著筷子上凸起的紋路,終於等他說完。
他沒有刻意煽情,我卻覺得煽情到家了。
哪怕很久很久沒聯繫,蘇唯一對我依然很好。
就因為,我是第一個相信他的人。
或許,因為旁的。
但我更願意相信,蘇唯一這樣骨子裡很乾凈的人,是因為我選擇了信他。
既然如此,我更應該信他。
就算他以後真的騙我,我也要信他事出有因。
大概被我看得不自在,他神色微閃,「吃飯,再不吃冷了。」
我恍然回神,勾起嘴角,柔聲說:「好。」
天氣冷,沒幾分鐘,三盤菜都見涼。
不過味道挺好。
不是調料的緣故,是食材本身。
我敢打賭,番茄、菠菜、白蘿蔔是自己種的,雞是自己養的,蛋是養的雞生的……
吃過飯,他依舊主動搶著收拾——估摸著廚房裡的狼藉還沒有收拾完。
我沒跟蘇唯一爭,拿出手機,很是期待地掃了眼微信:沒有信息。
隔了這麼久,應該不是陸時沒看到,更不是信號不好。
是這件事,他為難了。
想到這,我更做不出打電話去催這件事。
不然,逼得太緊了。
他心裡不願意的話,這件事就是在給我們日後的關係埋炸彈。
蘇唯一收拾廚房很久,「林舒,要不今晚你先休息吧。明兒一早精神好,才能好好找他。」
蘇唯一好像在拖延時間。
但現在我更在意陸時的回復,因此胡亂點頭。
卧室不大,床是自己做的木板床。
就一個卧室,一張大床,我和蘇唯一要睡在一張床上。
當然,中間掛著帘子,被子也是分開的。
我鐵定相信蘇唯一的人品,只是覺得有些古怪。
可這裡的條件就這樣,我不想出去吹冷風,更沒有讓蘇唯一出去吹冷風的道理。
因此,我安撫毛躁解釋的蘇唯一,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蘇唯一早早熄燈躺下,我卷在被子里,盯著陸時的微信頭像,毫無睡意。
在我半睡半醒之間,微信提示音響。
我看到了簡單的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