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心頭肉
秋山這態度,多半不會主動挑明。
要我猜,我不想猜。
這樣陰魂不散對付我的人,怎麼可以隨便猜?
我怎麼捨得隨便猜?
眼下,我要在意的是秋山抵在我腰后的刀刃,是我怎麼逃脫這樣的場景。
祝榕榕身手確實不錯,要做我的保鏢是綽綽有餘的。
但她是陸成林的心頭肉,註定我不能把她當保鏢。尤其是,陸成林給了甜頭又威脅我后。
我稍微調整了情緒,「秋山,不管怎麼樣,你先讓我開出去吧。這裡人來人往,我覺得對你不太方便。」
她冷嗤一聲,卻沒有反對。
裝作無事,我挺直腰板把車開出停車庫,開出林氏。
「停下。」離公司不遠,秋山就迫不及待命令我。
秋山有兵器的優勢,我乖乖配合。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並不滿意她罪行暴露后被遣送札幌的結果。
我還想讓她再痛一點呢。
依照她的指示,我將車停好。左右挨著的都是空車,天色又變得昏暗。就算我這車震一震,旁人還要以為我和誰玩激情呢,未必會多管閑事來問一問。
再者,秋山已經是坐實罪名的殺人犯,她應該不會有這麼多的顧忌。
「秋山,你想要怎麼私了?」我熄火,透著薄薄的燈光,看著她依然如初的臉龐。
她還年輕,經歷再多的事,憔悴都不會寫到臉上。
腰間的壓迫感變得清晰,輕微的痛從一點擴散。
「殺了你啊。」秋山湊近我,聲音裡帶著一股調皮。
我說:「那你殺。」
她像是不信,「你說什麼?」
回過頭,我手腕一彎,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我讓你殺,怎麼,不敢了?」
「你!」秋山似是不敢相信被我攻。
我從她手裡奪過匕首,直逼她的喉嚨。
「秋山,我不信你就這點本事。」我太用力,座椅微微後仰。
她此行可謂孤注一擲,我不信她沒留一手。
窸窣一陣,我的腹部再次被什麼抵住。
擠在逼仄的車內,我的感官是被放大的。回江城后經歷太多事,我當然知道槍是什麼。
我露出微笑,「秋山,我們要不要比誰快?」
她冷哼,「林舒,我孑然一身,沒什麼可失去的。那你呢?你有你愛的陸時,你愛的兒子,你父親期盼著完成的心愿……林舒,你跟我同歸於盡,輸的是你!」
我輕飄飄反問,「秋山真紀,你真的一無所有嗎?」
「什麼?」她下意識反問。
見她上鉤,我穩若泰山,「秋山,你擁有的,遠比你以為的多。」
她突然放大瞳孔,尖聲道,「你閉嘴!」
我將她的反應盡納眼中,包括她微微顫動的肩膀。
輕輕上揚嘴角,我從從容容地問:「秋山,難道你連聽我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嗎?」
她一激動,食指摸到扳機。
我並不手軟,將匕首往前一抻,刀刃嵌進她如脂如玉的皮膚,滲出細細的紅流。
「林舒!」她氣急敗壞,漏出尖叫。
我氣定神閑,「秋山真紀,我在這呢。」
她終究,沒有選擇兩敗俱傷。
如果僅僅是要我死,她不必親自來。
但她想要什麼,我是想不明白的。
「林舒,把陸時叫過來。」僵持之下,她突然說道。
原來是陸時。
她念念不忘的,是陸時啊。
我挑眉,「可以。」
想必她費盡周折都無法接近陸時,只好從我這裡入手。
依舊是一槍一刀抵著,我在她的監督下拿出手機,約陸時出來。
我沒有給陸時任何暗示,看起來就像是我臨時起意像要跟他約會。
陸時幾乎秒回:好。
扔了手機,我說:「這下你滿意了?」
她眸色轉冷,綳著臉不搭理我。
我再次露出淺淺淡淡的笑,「反正都是等,不妨聽我說幾句?」
她抿緊玫瑰色的唇瓣,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秋山,你比你以為的要富有。松下理佐是真的愛你,他每走一步,都是因為你。得知你被折原光押回札幌后,他第一時間咬舌自盡。我猜,他不想見到你落寞,更不想被逼著去指證你的罪行吧?你看到松下被折磨的照片了嗎?哪怕他臉上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他依然有著堅定的意志,不出賣你的意志。」
學生時代我在廣播站工作過,知道怎麼練出一把好嗓子。我為了渲染氣氛,壓低調子,放柔聲音。
手機並未離手,我翻出松下的照片。他在獄中,換了囚服剃了板寸,臉上血肉模糊。那是蘇唯一拍的,他丟了證據很惱火,留在札幌幾日,做的事情可不少。
她匆匆一掃,而後別開眼去。
「秋山,其實你知道,松下是用自己的生命在愛你。你利用他的時候,你也清楚,這世界上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像他一樣愛你了,不是嗎?你在憎恨著什麼,可你又在做什麼?陸時再吸引你,何曾給過你回應?可是松下呢?他為愛你而生,又為愛你而死。他死了,秋山,松下理佐死了。」
她冷聲,「我知道。」
話中她極力想要壓制的波瀾,我聽出來了。
她畢竟還小,想要變成鐵石心腸、冷情冷心,還沒到那種境地。
松下對她如此執著,連死都不懼,那在生活中,肯定是無微不至。細枝末節的事兒,我無從得知,可秋山想得起來。在我有意強調松下的情況下,她怎麼想不起來那個男人對她的好呢?
我冷靜地看她微微抽動、瀕臨崩潰的臉頰,再接再厲,「秋山,你真的覺得自己沒有親人嗎?」
「你在說什麼?!」她激動地晃動身體。
我腹上一痛,槍口撞擊了一下,泛起輕微的痛。
拋開那不足為道的痛感,我又一次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秋山,工藤是什麼樣子的人,你真的了解嗎?秋山,你騙了千葉里奈,你註定要遭到報應的。工藤直子是你的父親,也是真的疼你。」
事實是刀子,還是真相是刀子?
這把刀子,總是出其不意地將人的傷口撕開,攪得局面鮮血淋漓。
秋山驟然睜大眼睛,裡面纏著不少血絲,「林舒,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親眼目睹她的暴躁,我愈發淡定,娓娓道來,「秋山,你覺得工藤有必要收養一個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嗎?就算他需要一個傀儡娃娃去幫助他的生意,他大可直接豢-養一個女孩,何必給她名姓給她榮華?工藤有多好-色,你不知道嗎?他為什麼不碰你?除了千葉,你比誰遜色了嗎?他為什麼做得出逼你賣-身的事情,卻不碰你?」
她嘴唇泛出了血絲,「就算是,他不照樣逼我去賣。」
「逼你去做那些齷-齪事的,是工藤的手下。拿著你視頻的,也是那個人。他覬覦你卻得不到,生了病態。你有幾次夢裡不舒服吧,都是他在侵-犯你。工藤做不了好人,索性做個惡人。如果他不是念著你這個女兒,對你心存愧疚,你怎麼能輕易虐殺他?」
我從包里翻出一份折好的親子鑒定報告,「這是我讓蘇唯一去做的。秋山,你覺得你孤苦無依,是你親手毀了你的家。」
她空著的左手惡狠狠地打開我的手,「這種作假的東西,我為什麼要信?」
我雲淡風輕道:「信不信,隨你。」
飄落在副駕駛座的報告,正好展開,結果顯示是父女關係。
我當然是騙秋山的。工藤有些奇怪的行為,秋山長期受折磨精神不太正常,有野心的手下……這些是蘇唯一查出來的。至於這份親子鑒定報告、我那些沒什麼證據的荒唐說辭,是我捏造的。我不管真相,我只需要讓秋山的精神世界徹底崩潰。
不管多荒誕,只要她信就好。
她折磨我,我折磨她。
蘇唯一回江城后,這些東西我就拿在手裡了。我本來是想看秋山最後會被怎麼判刑再做決定,怎料,她拿著刀先來威脅我。
秋山嘴上強調著不信,全身上下由內而來的顫慄卻出賣了她。
時間太短,她恐怕來不及思考。且我說的假話摻了真話,還有「證據」,她不信都難。
據蘇唯一調查,在陸時跟秋山發生關係之前,工藤也確實,很寵愛這個養女。
秋山的肩膀,並不寬,窄窄的,很漂亮。這樣的肩膀,是讓人觀賞的,不是用來承受沉甸甸的現實的。
在她面色崩潰之際,車窗被人扣動。
我和她應聲偏頭,看到神色微冷的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