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孩子,好自為之
我回:「好。」
不知不覺,我嘴角微微上揚。
我非要打電話問他,確實是懷疑了他。
但他給我承諾,我就信了。
午休后,江夏林臨時告訴我,我晚上有飯局。
我看了下,陶楚楚也會去。
她倒是自在,照舊做著LS的副總,兩面三刀地遊走在商場上。
大鬧婚禮,她不覺得丟臉;千葉死了,她無動於衷。這樣,她才做得到沒事人似的繼續生活吧?
我本來不想去,畢竟弄丟了送到跟前的線索。
可看到陶楚楚會去后,我就要去了。
我突然覺得,訂婚宴上的那個耳光,根本不夠!
證據是沒找到,然而她派松下害死我孩子的事還需要證明嗎?
尤其想到目前我肚子還沒有動靜,我更恨不得多給她幾個耳刮子。
要不是我需要忙林氏的事,我肯定會墜入「為什麼我懷不上」的惶恐與擔憂中。
遣退江夏林后,我開始準備。
那始終是可以送陶楚楚進監獄的證據,她動手也有可能的吧?
陶楚楚這情況算不上正當防衛,她是蓄謀已久的虐-殺。我甚至懷疑,她早就策劃好了,就想找個完美的時機。當時,臭名昭著的千葉纏上工藤,我這個「情敵」又到她身邊,簡直是完美時機!
我越想越心寒。
不是難受,就是后怕。
強忍著打人的衝動,我繼續投入工作。
所謂飯局,就是男人和女人喝酒。
像我這樣頂著CEO的女人,不僅要會喝,而且要會說話。當然還有一些純粹是漂亮的公關,要比我更會說話、更會受委屈。大多數男人,都好色。送上門的便宜,哪有不佔的道理?
在這樣的氛圍中,我很不適。要不是想見陶楚楚,我肯定會讓江夏林推掉。
陶楚楚坐在我對面,顧不上我,和左右兩個「總」相談甚歡。
我不耐地應對左右的煩擾,時不時看她一眼。
終於,她起身走出包廂。
我借故站起,急匆匆跟上她的身影。
出了門,她聽不見我喊她,徑直走著。到走廊盡頭,她推開窗,手肘靠在窗欄上,手摸進了包里。
她嫻熟地拿出煙和火機,點燃。
直到她用紅唇含住煙,我都不太相信我眼前所見。
在我心裡,秋山一直是清純的。就算她今兒穿著套裝和人談生意,因為她彷彿永遠不會老的臉,我仍然會把她當成高中生。
可此時,她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神情落寞地抽煙。
我從頭到尾看著,突然覺得她真的蒼老了。
老的不是她那張膠原蛋白十足的臉,是她的心。
「秋山,回頭是岸。」
我的開場白,真是爛透了。
然而她吸煙時流露出的落寞神態,讓我亂了節奏。
她嗤笑一聲,「林舒,我回頭不是岸,是深淵。即便是你回頭,也沒有岸。林舒,人生沒有頭可以回的,只能往前走。」
「秋山,你去自首,可以從輕發落。你非要一錯再錯,那就真的無頭可回了。」我往前一步,偏過頭,將她看得更分明。
秋山摁滅煙頭,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林舒,不用套我的話。我沒犯罪,更不用去自首。」她望向我,僵著臉,眼神冷然。
撕破臉后,她面對我,連楚楚可憐都懶得扮了。
我暗自冷笑,面上卻無波無瀾,「千葉死了,你沒感覺嗎?雖然千葉不是你的母親,你利用她的愧疚,得到這一切?你就不會不安嗎?你殺了你的養父,你睡得著覺嗎?」
她笑:「養父不是我殺的,他死後我很難過,我有幾天是睡不著覺的。」
「至於千葉里奈。」她冷笑一聲,「我什麼時候承認過她是我的母親?這種靠男人活著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做我的母親?」
可你,誤導了她。
秋山這麼看不上千葉,卻千方百計挖出了千葉的生平,在身體上鏤刻屬於千葉女兒的印記。
我看到秋山嘲弄的表情,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幸好,秋山不是千葉的女兒。
也幸好,千葉看不到秋山這副嘴臉了。
我在幸好什麼?
意識到這個問題,我收回心思,重新看清眼前的秋山。
「秋山,你能毀這封信里的證據,你能毀第二封的證據嗎?秋山,和那種不知底細的人合作,真的是合作嗎?難道你沒想過,是那個人,將你推入深淵的嗎?」
聽到我這番話,她的表情,總算變得僵硬。
但她繃住臉,不漏出更多的錯處。
我自覺達到目的,不再多留,直接離開飯店。
江夏林會善後,這點我深信不疑。
夜晚的風,有些冷了。
我回到陸時家,卻發現空無一人。
小棗也不在。
我心裡「咯噔」一下,緊張地打開燈,呼喚著小棗和陸時。
他們出去玩了?
各個房間都是乾淨、整潔的,不像是遭了賊。
陸時這棟房子,外觀上很簡單,不招賊;而且,一般賊看上陸時這裡,也碰不到門。
我這麼反覆安慰自己,還是著急。
掏出手機,我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
我急匆匆換了電板,忙碌中我想起我忘記關某個視頻。它在我吃飯時一直在放,就耗光了我手機的電。
本來我還奇怪,我應酬時居然沒接到陸時電話。
手機重新開機后,頁面上率先湧出幾通未接來電,都是陸時的。
我正要駁回去,看到一條簡訊。
「應酬結束后回老家,我和小棗已到。」
什麼個情況?
我還是打回給陸時。
他在第一聲「嘟」後接聽,「林舒,回家了?」
「嗯。」我說,「出了什麼事?」
陸時說:「爺爺喊我們回去,二哥也被叫回去了。大姐、三叔他們正好在,現在家裡很熱鬧。」
我想象了下除夕夜的場景,肩膀不自覺瑟縮。
但是我不敢耽誤,衣服都不換就往外走。
陸家老宅的鴻門宴,比飯局還嚇人——我還怕我穿得不夠正式呢。
「怎麼回事?」我問。
他說:「可能和陶楚楚的事有關。爺爺臉色不太好,應該是陶楚楚的事沒瞞住。」
聽陸時的意思,老爺子還沒表明喊他們去的理由?
難不成陸文景在等我?
我這麼想著,居然問出了口。
陸時回答:「爺爺是等你,讓我打電話催你來著。」
我說:「我現在剛上車,你估摸著要多久,就告訴他吧。」
他答應,囑咐我路上小心。
雖然,我半途翹了飯局,但時間也不早了。
等我趕到陸家老宅時,快要零點了。
小棗已經睡了。
陸時從門口接我,把我領到陸文景的房間。
七彎八繞,我差點就被繞暈。
好在,我還記得。
陸時牢牢握住我的手,和我一齊推門進去。
我是想甩開他的,但我沒忍心。
老爺子坐在八仙桌前,把玩著茶壺。
陸成林、陶楚楚站在一旁,都沒說話。
陶楚楚和抽煙的模樣大相徑庭,她換了素色的長裙,低垂著頭,長發散在肩頭。她靜靜立著,就像是湖面上娉娉婷婷綻放的荷花。
讓我驚訝的是,陸紹良沒有留下,陸成林卻留了下來。
莫非,這事和陸成林有些關係?
「來了。」陸文景放下茶壺,鷹隼般的目光砸向我。
我覺得陰冷,仍挺直脊樑,「嗯,我來了。」
「林舒,這次我決定,要醒過來了。」他突然說。
說完這話,他好像很累。
一個年近九十的老人該有的疲態,齊刷刷湧上他的臉。
不等我作出回應,他看向身旁的陶楚楚,「孩子,你認錯嗎?」
這架勢,陸文景知道了?
我下意識閉嘴,靜等陶楚楚的反應。
只見她抬眸,露出倉皇,「爺爺,我犯了什麼錯嗎?公司的事,我做得不夠好嗎?你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老爺子嘆息一聲,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錄音筆。
他按了某個鍵,一段錄音響起。
「秋山,是你殺的工藤吧?」
「沒錯,我殺的!你倒是聰明,還能懷疑我。我做得乾淨,你大可去告我。你才是人人謾罵的賤女人,你覺得他們會信誰?我不會承認的,沒有證據,我不會承認的。」
「秋山,我的孩子,你真的覺得你沒留下證據嗎?」
「誰是你的孩子!你這個瘋女人!」
……
「殺工藤的罪,我頂。孩子,前半生是我對不住你。我也不指望你原諒我,我不過是想要自我救贖。孩子,你要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
如果秋山不對陸時心存妄念,或許就沒人死活要揪出背後的真相。
可惜,她存了。
秋山和千葉說話,用的是日語。
我聽得懂,想必陸老爺子,也聽得懂。
對話結束后,陸文景將錄音筆往桌上一扔,「孩子,現在你認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