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砸到床
「什麼?千葉給我寄信了?」我稍微傾過身,挨近蘇唯一。
千葉給誰寄信不行,為什麼要給我寄?
這事很離奇。
轉念,我回味過來蘇唯一的後半句——千葉給我寄的那封信,是有人要爭搶的。
「真的是給你寄的。」他說,「林舒,我怕這事有蹊蹺,先看過了。你不會怪我吧?」
我搖搖頭,「當然不怪。」
現在五花八門害人的方法多了去了,假如有心,在信紙上做點手腳輕而易舉。
我不僅不會怪蘇唯一,還要謝他。
鋪墊那麼久,他終於切入正題:「千葉在信里說是秋山殺了人……」
秋山其實挺恨工藤的,給陸時那次,她好歹是愛慕他的。後來陸時走了,工藤故技重施,將她送到各種腦滿肥腸的男人的床上。頭兩回,工藤給秋山下藥。後來,工藤不知道聽了誰的建議,存了她和那些老男人辦事時的艷-照和視頻。他用那些威脅她,秋山沒有辦法。
工藤也是個有毛病的,千葉說。工藤其實不太行,每次都要看著千葉被老男人凌-辱的視頻,才能起來。
據秋山所說,工藤不碰秋山,近乎膜拜。可這膜拜不夠,他要用她勾連他的人際網,用她賺錢。
千葉知道這些情況,見怪不怪。她騙過那麼多老男人的錢,早就知道這世界不缺變態。
工藤死後,千葉第一個懷疑秋山,暗地裡派人去查。
要不是秋山做事太絕,不準備留一點錢給她,她絕不會去調查。
她怎麼都想不到,她查著查著,突然查到秋山是她當年棄下的女兒。
千葉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多年來在眾人的謾罵聲中昂首挺胸地活著,她以為她已是鐵石心腸。
可當她再次看到秋山時,她居然哭了。
人在做絕壞事後,可能真的會感受到良心的譴責。
千葉私底下找秋山談過,千葉質問秋山是否殺了工藤,秋山大方承認。想必當時,秋山就拿準了千葉會心軟吧。
甚至連千葉都不知道為什麼,她真的去幫秋山頂罪。
她是寧願死的,她就想著,她作踐了一輩子,總算可以安安心心去死了。
千葉還小時,很喜歡慕容婉。她恨的是,她沒有爸爸,恨的是,慕容婉離開得太早。
再加上道貌岸然的陸文景不合時宜地一刺激,千葉徹底恨上男人了。
她勾引的第一個男人,是傾慕慕容婉的有錢男人。她年輕,美麗之外還有股子不自知的純。她順利地勾引了那個男人。並且用盡花樣折騰他,使得他妻離子散,並且獲得了一大筆錢。
從此以後,那種快感迷惑她後半生。
直到她找到「女兒」,她終於清醒了。
她坐牢的時候,想了很多,想了入夢一樣的前半生,和更像夢的後半生。
她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
千葉心裡清楚,就算她替秋山頂罪,秋山也不可能喊她一聲「媽」。
如果不是千葉拋棄了秋山,秋山也不用從小受苦,被工藤收養后還要被當成工具……
當千葉被告知秋山不是她女兒后,她已經心如止水。眼前的浮華退去,坐了牢,不用幾天,她就全都想明白了。
她原本好好的一生,因為過激的對全部男人的恨,毀了。
因此,她沒有直接跟警方說明真相。當然,她不是聖母瑪利亞,她只是怕說得不恰當,她會直接被滅口。
直到她見到了我。
秋山說,她仍然厭惡男人,陸時拋再多橄欖枝,她都不願意接。
所以,她願意給我這封可以揭發秋山的信。
我實在不懂,她為什麼證明清白后選擇自殺。
難道真如她所說,夙願已了,生無可戀?
最重要的,大概是秋山不帶感情地告訴我,她把她當時和秋山的錄音對話存放在哪裡,她在秋山抹殺蛛絲馬跡前找到的證據又被放在哪裡。
我聽蘇唯一不帶情感地陳述這段,就著電影的聲音,有點恍惚。
要不是我和他離得那麼近,我也聽不清。
莫名,我陷入淡薄如煙的惆悵中。
怔了許久,我才問蘇唯一:「千葉說的地方,你是不是去找過了?找到了嗎?」
他說:「正在找。那兩個地方不好找,但正因為如此,被人發現的可能性極小。林舒,我已經有了先機。今天這麼個陣仗,是我想體會下看電影的感覺。我把信給你,你藏得住、藏不住都沒關係。如果這次我被人截胡,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比我先知道信里的內容。照千葉信里表達的,她像是把你當成救命稻草,她不會主動泄露的。」
我點點頭,抓過他悄悄遞給我的信,小心翼翼塞進包里。
既然蘇唯一想看電影,我就陪他這麼坐著。事情已經講完了,但我還未完全消化。
我沒有真正看到千葉的信,僅僅是聽蘇唯一用他的話概括信中內容。
可那一句一句話,就像化成了方塊字,砸進我的腦海。
我對千葉的一生不感興趣,也對她臨死方悔的行為沒有感觸……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有點難以接受這件事。
耳邊是電影的詞兒,間或夾雜著蘇唯一的話。
等到走出包廂、走出影院,我眯著眼看著陽光,告誡自己別多想。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是千葉給我們提供了證據。
如果對方手沒伸那麼長,我可以撕下陶楚楚的假面了!
秋山的曾經是可悲、可憐的,但我不是救世主,道德、法律也都有底線,誰都不能縱容她。
江夏林難得給我「放假」,我不想再折回公司,去學校接小棗。
司機被我截胡,也不惱,恭恭敬敬跟我打聲招呼後撤了。
我一生氣搬出陸時家,還堅持挺久。稍微緩和,陸時就把我和小棗領回去,他甚至不用明說,我和小棗就安安心心住下了。
眼下我看得見遠處繁花,沒有急於想要什麼。
回家后,小棗上樓寫作業,我則在廚房裡忙活。
我這個人不信天賦,偏偏在做飯上,我不得不信。
不管我怎麼折騰,我做出來的,都是「尚可」。再上一層樓,那簡直難於登天。
可我被那封信給影響了,非要做飯。
家裡阿姨擔心,直到我昨晚才敢離開。
我做的飯菜,首先在賣相上就輸了。
陸時坐在餐桌前,看到歪七扭八卻顏色尚可的飯菜,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
我佯裝看不見,擺上碗筷,招呼小傢伙吃飯。
「啊,媽媽,今天的飯菜不太好吃。」小棗耿直。
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沒想好怎麼回。
陸時給小棗加了一塊排骨,「乖,畢竟不是難吃。」
小棗砸吧嘴,「啊,的確比難吃好吃一點點。」
我:「……」
晚飯過後,我回卧室,彎身找衣服。
陸時大手一撈,一使勁,我整個人就被他提溜起。
我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怕摔倒,沒敢大力掙扎。
「咣當」,我腦袋發矇,肩膀也砸到彈性十足的床上了。
眼前金星環繞,我幾乎怒了,「陸時,你幹什麼?!」
他側躺著,面對著我。這人的手也不安分,在我凹陷的腰窩處,肆意輕點。
即使見我怒火中燒,他依然閑庭信步般悠然,「今天怎麼做飯了?」
我悶哼一聲,「你撒手我就告訴你。」
他笑了,勾著嘴角,漆黑的眼睛里映著燈光。
掐准我發飆的點,他鬆開手。
我麻溜下床,找到掛在一旁的包,翻找出那封信。
深呼吸后,我走回床邊,正對閑閑坐起的陸時,遞給他。
他接過,正兒八經看起來。
我往他身邊湊,和他一起看。
蘇唯一告訴了我信的內容,我沒親自看過。
此番陸時在看,我腦袋蹭著他的胸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千葉的字很漂亮,是標準的小楷。
她骨子裡,果真是中國人。
看起來她很厭惡。
事實上,她是覺得自己不配吧?
陸時一目十行,很快將滿滿當當的兩頁紙看完。
他熟練地折起信紙,「蘇唯一給你的?」
我點頭,「是。陸時,你不會想要保陶楚楚吧?」
陸時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想。」
我「哦」了聲。
他突然掐我的腰,我「呀」了聲。他趁機捲入舌頭,勾弄我的江海。
一吻作罷,我喘得有點急,「你怎麼了?」
他喃喃:「我很高興。」
「……哦。」
這人估計是高興我把蘇唯一給我的信給他看吧。
我是因為相信他給他看的,他應該也能感受到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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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我在札幌,但我沒拿到那些證據。」
蘇唯一隔天給我打電話,十分平靜地跟我說。
他那寡淡的語氣,好像早就預料到這件事。
要不是重視,他不至於為了拿個證據親自跑到札幌去。
可惜,還是遲了。
「蘇唯一,你知道是誰嗎?」我的舌頭,不自覺打了個圈。
他說:「我還留幾天,再查一查。」
我心下悵然,「你注意安全。」
「行。」
掛斷電話后,我心裡浮起了一種猜測,微乎其微的可能。
我考慮了一段時間,打給陸時。
「林舒?」
他四周有點吵,可能在參加某個活動。
我問:「蘇唯一的線索丟了,是不是因為你?」
那頭沉默。
許久,他說:「你信我嗎?」
我和他同樣沉默了一陣,然後咬字清晰地說:「信。」
他低低笑了。
雖然我看不見,但他笑得春水蕩漾的模樣,彷彿就在我眼前。
等了一會,他說:「林舒,只要你信我,我就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