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活該你疼
面對把激將法用得九曲連環的陸文景,我突然不知道我怎麼做才逆著他的心意。
比起我是否主動跨出那個門檻,似乎跟陸文景賭氣是更重要。
大概是見我陷入思考,他神清氣爽地走了。
我望著他高瘦的、遠去的背影,火氣又上竄了不少。
陸文景是來跟我住幾天了解我的,還是來氣我的?
莫非是因為陶楚楚?
以陸時的脾性,應該不太懂什麼是「憐香惜玉」。如若她真的讓陸時動怒,估計下場會很慘。
當然,前提是陸文景不再用她自欺欺人。
上回陸文景說過,就算他在做夢,也該由他自己決定什麼時候夢斷。
陶楚楚到底怎麼樣了?
陸時又出了什麼事,要陸文景對我說這一番似是而非、雲山霧繞的話?
這些疑惑,盤亘在我心頭。終究,我拿出手機,打給陸時。
鈴聲響了很久,電話才接通。
我開門見山,「陸時,我沒有服軟,我只是想聽你的解釋。」
許久,電話那頭才有動靜,「等他醒過來吧。」
卧糟!是個男人?!
方信之?!
陸時不理我,難道終於被方信之掰彎了?
還是由始至終,他都愛方信之。我、楊懷、林念瑤,那些和他有過糾纏的女人,都是煙霧彈?
「哦,你希望方信之陪著他?那也行,我現在就打給方信之。他巴不得躺在陸時身邊,撫摸、親吻,哦,他最想爆-他。」
我下意識喊出了「方信之」,激怒了對方,他也說出了一大堆讓我肉疼的話。
在他滿是譏諷的冷調子里,我聽出了接電話的是周沉。
周沉看起來冷,沒想到說話還那麼直接。
方信之肖想爆-陸時?
我完全無法想象這個畫面。
緩過那股勁,我平穩地問周沉,「周醫生,陸時怎麼了?」
周沉說:「發病了。」
他的口氣很差,像是在生氣,說的話卻像在開玩笑。
我沒繃住,抽了抽嘴角,「周沉,你好好說話。」
他說:「我沒覺得你有好好說話。」
這下,我是聽出個一二來了。
周沉估計是對我有意見,他平時冷冰冰的、隨意蹦出來就是「陸時有病」,沒看出來他很重視陸時。
我深呼吸,「你先告訴我陸時的事,我們再談我哪裡做得不夠好。」
他沉默一陣,終於說:「林舒,陸時在住院,胃出血。他腦子有病,不讓我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我也懶得告訴你,你TM不稀罕陸時,有的是人能照顧好他。」
我怔住。
原來是病了。
那他不先我一步跑過去護住小棗,是不是因為他那時候胃裡在抽痛?
他不聯繫我,是寧願我生氣咯?
陸文景說我和慕容婉不相信他一樣不信任陸時,可我難道天生擁有火眼金睛看穿陸時的有意隱瞞嗎?
分明該生氣的,我卻泄了氣,擠不出半點怒意。
我飄飄忽忽地問:「所以,你為什麼又告訴我了呢?」
周沉有心瞞我,他大可不接我電話。
他說:「陸時難受時,喊的不是方信之,不是齊北宸,不是我,不是林棗,是你。我拿了錢,有義務讓他不犯病。目前,他遠離你,只會犯病。」
不是什麼好話,莫名扎了我的心窩。
我哽聲:「我知道了。你們在哪?」
周沉冷哼,「明天早上再來吧,他現在睡了,你來不來都沒關係。」
我想說,不行,我想陪著他。
但我考慮到小棗,我便放棄了。不管留小棗一個人睡還是帶小棗去醫院,都不是好的選擇。
我不能放心。
「行。」
周沉嗤聲:「我祝你好夢。」
他又在氣什麼,我大概明白。
可我不改。
將微微發燙的手機捏回手裡,我坐在藤椅上,盯著春夜的景緻發獃。
我眼前浮現了陸時躺在病床上的模樣,浮現了他喊我名字時的神色。
陸時是個很能忍的人,因此不到崩潰,他不會倒。
曾經許漾小心翼翼地懇請我看好陸時的三餐,看得出來陸時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他一直覺得沒事,然後,胃出血了。
難道是,因為訂婚宴,他緊張了?
這一猜測,讓我心頭一熱。霎時的快感,蓋過一切我記得住的打動過我的瞬間。
眼睛重新聚焦,我把寂寂掛在夜空的月亮看得分明。瞬息之間,我覺得它不孤獨了,有數萬星辰陪伴著它,只是今夜,它們把光芒都讓給它。
不再吹冷風,我回到卧室,抱著熟睡的小棗,安然入睡。
一夢天明。
小棗把我蹭醒的,小傢伙睡得早,午睡基本不少,生物鐘很准。
我有起床氣,但凡意識到小豬一樣拱我的是小棗,我就不會發脾氣。
「小棗,乖乖去刷牙洗臉,媽媽帶你去看爸爸。」我尚有睡意,調子綿軟。
「真的?!」小棗的聲音,泄露了他的喜出望外。
我心裡一酸,愈發溫柔,「真的,小棗。」
得到許諾的小棗動作利索,我身邊像是刮過了一陣風。
在小棗的催促下,我不得不快點起床。
昨天太鬧騰,今天又不需要去公司,本來我沒想那麼早。昨晚我的確恨不得飛到陸時身邊,想明白之後,我反而不急了。
我和小棗下樓吃早飯時,陸文景坐得筆直,顯然在等我們。
把小棗放下,我跟小吳進了廚房。
「小吳,這幾天家裡都會有三個人,你要是忙不過來,可以請人,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她點頭應承,跟我叨叨,「老爺子身體好啊,早上五點鐘起了,還把我叫醒了。我只能鑽進廚房了,他好像出去散步了……剛回來呢。」
「身體好是好事。」我沒什麼心思,「有的沒的就少說。」
她臉一紅,意識到什麼,噤聲。
我沒多說她,走出了廚房。
陸文景板著臉,正在教育小棗。小棗紅著臉,流露出怯意,但又很認真。
相較對小棗慈眉善目的陸紹世,一板一眼的陸文景,恐怕是讓小棗生畏的。
我不忍心小棗憋紅了小臉,走到他身邊輕撫他的後背。
「您一大早,真閑啊。」我語氣不好。
陸文景竟然不惱,扔出句「教規矩要從小」后開始動筷吃早飯。
我氣歸氣,沒再頂撞他。
陸老爺子受人敬仰習慣了,我老有一下沒一下地戳他,到時候真的激怒他了,就不是住幾天可以解決的事了。
低頭,我用筷子替小棗剝落粽葉。
臨出門,陸文景陰陽怪氣地說:「林舒,別怪我沒提醒你,陸時對不起你的地方多了去了。別一看到他慘兮兮地躺在病床上,就心軟了。」
陸文景說話真真假假,我參不透,也不想參透。
陸時情況怎麼樣,我自己會看會想會判斷。
「太爺爺,你在說什麼呀?」小棗腦袋抵在我的肩膀上,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陸文景。
他哼了一聲,「我在讓你們懂規矩。」
小棗縮了縮腦袋,輕輕地「噢」了一聲。
我依然打電話給陸時,仍然是周沉接的。
「他還沒醒?」
「醒了,」他說,「他沒空接電話,你快來吧。」
他明明是催我,但我卻理解成了求我。
我大膽猜測,陸時正在做讓周沉不爽的事情,周沉不能阻止但我能阻止的事。
心下覺得痛快,我去醫院的路上愈發悠閑。
走進周沉告訴我的病房,我抱著小棗,走進去。病房內有聲音,因此我們推門、走路的聲音都微乎其微。
繞過拐角,我看到了陸時。
他上半身西裝革履,下半身隨意套著藍白豎紋交錯的褲子。他倚在窗戶旁的牆上,對著電腦屏幕說著流利的德語。
而他對面,是捧著電腦的秦淮。
對我冷言冷語的周沉,則坐在沙發上,滿臉譏誚地盯著他們兩個。
我大概知道了,周沉站在醫生的角度,是希望陸時好好休息,別拚命。但陸時肯定是軟硬不吃的主兒。
「爸……」
趕在小棗喊出聲前,我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而並沒有用,陸時聽到了,他的眼神掠過整個病房,落在我的臉上。
說他神情寡淡,卻有說不出的複雜。
對方還在說話,陸時便繼續和他說話。
我在德國待了五年左右,不太會講,也能聽了。他在談生意,而且因為我來了,他加快了進度。
結束后,秦淮關了電腦。
陸時掃了眼秦淮,而後看向周沉,「誰說的?」
周沉坦蕩,「我。沒叫方信之來,你就該謝我。」
我下意識一哆嗦——想到了周沉昨晚的話。
陸時放慢腳步,坐回病床。
「阿淮,你先回公司。」
秦淮處變不驚,收好筆記本就走。
「我也走了。」周沉起身,擺擺手要撤。
陸時說,「你幫我帶小棗出去玩。」
「憑什麼?」他推了推眼鏡,「我很忙。」
陸時涼颼颼地說,「我找方信之爆-你,怎麼樣?」
天吶!
我沒料到他會說這句,都來不及捂住小棗的耳朵。幸好,小棗一臉茫然,沒聽懂。
周沉臉色變幻莫測,最終從我懷裡搶過小棗,「陸時,你這輩子都有病,都需要我。」
陸時不介意,按了鈴。
小棗很慌,我安撫了很久,他才願意跟寒著臉的周叔叔出去。
折回病房時,他又在處理文件。深藍的文件夾堆在潔白的被子上,散落的紙張黑黑白白。
我走過去,猛地拽過他的右手,奪走他的鋼筆,狠狠咬住他的右手腕。
我憤憤地想:這麼不要命,活該你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