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除了你,沒什麼是重要的
一旁的大叔熱心提醒,「你們別過去,剛剛這車突然燒起來了,嚇死人了。消防員很快就來了,幸好車裡沒人,不然……」
幸好,我把小棗留在青黛家,連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
火后的餘溫尚在,熏得我睜不開眼。
這都是什麼事?
我回過頭,「陸時,車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他說:「除了你,沒什麼是重要的。」
「哎喲喂,是你們的車子啊?怎麼這麼不小心,多好的車子,這一燒,什麼都沒了。」熱心的大叔叨叨著。
當然不是不小心,我都不會出現這種錯誤,陸時怎麼可能會犯?
我聽不清大叔後面的話,耳邊回蕩陸時那句情話。
暖意襲上心頭,我回過頭,「小棗也重要的,我以後生的孩子、你爸、你爺爺……」
他銜住我的嘴唇,輕輕輾轉了幾秒。
「你最重要。」他微微離開,好看的眼睛里映著小小的我。
「哎喲,現在的年輕人就是豪氣,車沒了都沒反應,還要秀恩愛……」大叔仍沒消停。
陸時攬住我的腰,沒管變成廢墟的車,直接打車。
「去哪?」上車后,他問我。
我雲里霧裡,「接小棗。」
他居然絲毫不差地說出了許青黛家裡的地址。
「陸時,你的車怎麼回事?」
我想一想,還是后怕。好在車上沒人,那對陸時來說,一輛可以替換的車,確實不是什麼損失。
那如果,有人在呢?
「有人想警告我。」他說得輕描淡寫。
我心下一顫,追問,「是誰?」
「你猜。」
猜你個頭猜!
懷裡是林豫正空了的骨灰盒,一上午經歷那麼多事,我心情本來就差。
我猛地扯過他右手手腕,狠狠下口。
他連眉頭都不皺,任我咬著。
牙口綳得太緊、太久,牙齦泛著疼,我才鬆開他。
他用紙巾擦拭我的口水,故意提溜起衣袖,讓我看清十分壯觀的齒痕。
我斜睨他,「讓你不說。」
他倏忽一笑,放下一笑,「果然是屬狗啊。」
「陸、時。」我咬牙切齒地喊他名字。
順勢撈起我的下巴,他斂住笑,「可我就愛你那股勁。」
說話間,他再次襲向我,不顧場合、不顧時間地深吻我。
內心鬱積太多的東西需要宣洩,他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我迫切地抓住,想要與他共呼吸。
為什麼他可以做到從容不迫?
是不是我和他吻得更深,我就可以和他一樣?
一吻作罷,我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喘息。我紅著臉,不敢去看司機或有窺探意味的眼神。
陸時撩撥著我落在額前的頭髮,「百分之九十是我三叔。卷耳出事了,爺爺還沒有查到是誰動手,爺爺最懷疑的人是三叔。他可能是覺得我拿卷耳害他,也可能不想我處在有力的地位,就鬧了剛才那一出。剩下的百分之十,就是我的仇人了。」
他說這番話時,調子極平,像是在談論天氣那般隨意。
我突然心疼我靠著的這個男人,他幾乎無堅不摧。
但我清楚,他沒有受過傷,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拽過他的手,我在他手背上輕輕地吻了下。
他顫了顫,竟抽回。
「林舒,我不喜歡你同情我。」他說。
「不,我愛你。」
他適才抬起手,重新擺弄我的頭髮。
我不會再問:陸時,那麼你是不是真的為了打壓陸紹良,不惜傷害陸卷耳?
畢竟和這次炸車一樣,陸卷耳的事也是一個警告。
但我沒有懷疑,我分不清我是開始相信陸時還是相信陸時對陸卷耳的庇護。
我很討厭陸家的是非與爭鬥,可我站在陸時身邊,這一切就開始了。
青黛的家終於到了,計程車司機看我和陸時的眼神有點負責。最終,他收錢走人。
小棗望眼欲穿地等我,一見我就撲到我懷裡。
我跟青黛說了再見,面對她的安慰,我向她保證我會堅強。
我知道我此刻的從容,與陸時有關。
出門時,秦淮竟然來了,給陸時送了車。
那輛車是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一輛舊車,車上的車載廣播永遠回放著那細水長流的黃梅戲。
我摸了摸車門,「如果是這輛車,你會生氣的吧?」
他坦然:「是。」
我試探性詢問他:「這是不是你媽媽的車?」
他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意識到這不是個好話題,我現在也沒有好耐心去哄被我踩雷的陸時。
因此,我收了話題,不再追問。
讓我意外的是,我在趕回林宅的路上,受到了落初的安慰。
發完消息后,她頭像再次按了。
我只回了「謝謝」。
她既然想要天涯海角四處流浪,想要重新開始,我就不應該打擾她。她能冒著被發現的風險給我安慰,是她對我的情意。而我回饋他的情意,就是尊重她想要重新活一次的意願。
至少,我知道,她還活著。
活著就好。
回到林宅后,家裡傭人來回張羅,是在準備喪禮。
林豫正早上去的,中午是來不及了,就晚上。
估計消息剛發出去,林宅內除了忙碌著的傭人,就只有林念瑤母女失神地坐在沙發上。
見到我們來,文清率先衝到我跟前搶走了我手裡空的骨灰盒。
林念瑤緊隨其後,也抱著骨灰盒。
「骨灰盒為什麼這麼輕?」文清突然質問我。
我對陸時說:「你能帶小棗上去寫作業嗎?他寒假作業還沒寫呢。」
爭吵,是避不開的。我再不想小棗面對這些,今天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好在陸時是小棗親爹,關鍵時刻能讓小棗聽話。
文清沒忍住,推我肩膀,「我問你,骨灰盒為什麼那麼輕!」
我躲開,意識到小棗還在上樓,便沒有還手。
「我爸的遺願就是想希望我把他的骨灰灑到海里,希望他的墓地可以緊挨著我媽的。」我說,「你可以不信,但你可以去查,我媽旁邊的墓地,就是我爸買下的。」我努力讓自己冷靜。
文清沖我吼:「林舒!你這個野種!你以為你是誰!林豫正活著你和我媽要跟我爭,死了也要跟我爭嗎?!他死的時候你在哪裡!你憑什麼說他給你交代了遺言!他都沒給我交代遺言!你以為你是誰!」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是林豫正和蘇韞的女兒。半個多月前他發病,他在病房裡跟我說的。」
文清受了刺激,摳住我的肩膀,「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氣他!他怎麼可能又發病!他明明可以活很多年!」
我拽開她的手指,「他活著,再被你囚在這宅子里嗎?你對我媽、林念瑤對我做了什麼,他都知道。他懦弱,他不敢逃!那時候他知道他命不久矣,他終於敢為自己活了。你還想不能遂了他的願嗎?」
一旁的林念瑤始終保持沉默,緊抱著空了的骨灰盒。
聽到我這句話,她突然抖起肩膀來,「媽,你放手吧。」
她帶著哭腔。
文清怔住,我順利掰開她。
我退後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文清回頭,聲音顫抖,「小瑤,你說什麼?」
林念瑤抬起頭,眼眶通紅,「媽,你難道真的不清楚,爸爸想要什麼嗎?爸爸愛那個人,不愛你。他已經死了,這裡的傭人進進出出在為他操辦喪事,馬上我們的親戚就要過來了。媽,你想要繼續和林舒爭鬧笑話,還是想要最後一次成全爸爸?」
像是覺得不夠,林念瑤又補了一句,「媽,你為難爸爸一輩子了。我也是。我也是……媽,我不想讓他走得難受。我放手了,你也放手好不好?」
林念瑤……還真的是比誰都愛林豫正。
文清猝然跌坐於地,似乎沒料到自己的女兒有朝一日會跟她說這些話。
我沒覺得我贏了,我也很沉重。
這幾十年,我們都在受傷。
可我們,又能真正地去怪誰?
比親戚來得更快的,是展延之和林豫正的律師沈橋。
我知道沈橋,但我沒見過。我篤信林豫正會給我很多,自然不必費心跟律師打交道。經歷蔣元一的案子后,我潛意識地將大部分律師歸咎於冷血動物。
當年如果沒有林念瑤,我便要孤軍奮戰。
沈橋在林豫正死後被展延之帶來,想想都知道,是要公布林豫正的遺囑。
在沈橋的提議下,我們幾個去了二樓的書房。
沈橋的音色偏冷,讀遺囑時更像是帝王在下對罪臣的決判。
遺囑和林豫正告訴我的相差無幾,林氏是給我的,大部分都是給我的。
當然,她給林念瑤母女的,比起正常人,也不少了。
文清拽過那幾張紙,激動地撕毀,「沈律師,你在騙我!」
沈橋很鎮定,「那只是備份。林先生說,您知道遺囑的內容,肯定會要撕,提醒我多備幾份。林先生還說,他對不起您,但您更對不起他。他能給您的,就這些了。」
這席話估計砸在文清心裡了,她手指鬆開,破碎的紙張飄揚著下落。
「林豫正,你就這麼恨我!這麼恨我!」文清喃喃自語,突然衝到牆壁前,狠狠一撞。
林念瑤反應過來,卻只能接住文清倒下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