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難逃魔纏心
我急忙躍起,跳出原地。
隻見不過是這眨眼的功夫,一群攏成黑漆漆一團的飛蟲嗡嗡飛來,隻路過的功夫便已將原本我坐的那張椅子吞噬幹淨,原地隻留下一些零碎的木屑。
這群飛蟲饔飧不飽,吃完椅子後,一陣風卷殘雲地將地上那些屍體盡數吞食幹淨,最後酒足飯飽地飄然而去,所過之處,連點肉沫都未剩下。
我覺得後怕,不敢再想我若是慢上一拍,坐在椅子上的我又是怎麽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而原本跪在地上的佟康兒還有佟管家卻早已沒了身影,地上隻留下佟管家未來得及帶走的那根拐杖,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也不知,沒了拐杖的佟管家是如何跑這麽快的,我再次神情倦怠地微微打了個哈欠。
離顧府不遠的一處郊外樹林裏,樹葉瑟瑟,一大團煽動翅膀飛得賣力的飛蟲上,坐著一位已過甲子,眉目慈善的老者,他的手邊則是一位麵容清俊的青年人。
青年人的手緊緊攥緊了老者的衣角,不住向後張望,神色緊張。
老者寬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康兒,你不要怕,爹爹養的蠱蟲迅猛異常,連銅筋鐵骨都啃得斷,還怕對付不了那麽個小丫頭嗎?況且我們都逃出來了,你就安心吧,她追不上了”
那老者與青年正是佟管家與佟康兒無疑。
“爹爹,我總覺得那小丫頭邪門得很,之前你也信誓旦旦地說那批黑衣人訓練有素,對付一個小丫頭無異於牛刀殺雞,可結果呢…我們還是穩…”話還未完,他見鬼似地望向後麵。
老者感覺到了不對勁,手掌一揮,他與佟康兒腳下的那團飛蟲裏有兩隻小蟲從隊伍裏飛出,張牙舞爪地撲向他們的後方。
我運氣向那兩隻小蟲輕輕一指,頃刻間便化為灰燼。
“都這麽晚了,你們還要逃去哪兒呀”
佟管家見已逃不過,略一沉凝後,住了腳,轉身望向我,“是我讓鷹啄了眼,一時大意,低估了你,你要殺就殺我好了,一切都跟康兒無關,隻要你肯放他走,我即便自盡在你麵前”
說著他抬掌運氣就要震向自己的天靈蓋。
“爹…”佟康兒紅著眼喚了一聲,可他那微微抬起,與佟管家近在咫尺雙手卻始終舉在半空之中。
沒有阻止。
佟管家拍向自己的天靈蓋的手虛晃而過,聲東擊西地一把將身邊的佟康兒推向我,而後不要命似地驅使著他腳下的那團飛蟲向前方飛去。
“康兒,飛蟲載著我們兩人跑不快,你先去為爹攔住那小丫頭,爹爹稍後便來救你…”
可憐那佟康兒半分法術都無,再加上忽地被他推了出去,腦袋都是懵的,連我的衣角都還未抓住,便直直地從半空中摔了下去,扭斷了脖子,死得一臉糊塗。
可能在他死前最後一個意識裏,他方才想明白他與他爹果然很像。
隻不過段位不一樣,他隻算是初出茅廬,他爹才是掩藏最深的老奸巨猾。
佟管家用他兒子的命爭取來的時間也隻不過是跑了幾棵樹的距離。
我抬手一掌打向他的後背,一道白光閃過,聽得一聲悶哼,他從飛蟲團上落下,掉入樹叢之中。
我驅身上前,今夜月色稀疏,黑漆漆的樹林裏也看不見什麽,便從懷裏掏出幾張符紙,“天地神明,人鬼不知,明”
那幾張符紙燃著青色的火,飄向林子上方,隻見樹林裏確有一片低矮的灌木被壓倒,灑落滴點血跡。
他腿腳不便,而且又受了傷,已是甕中之鱉,我不慌不忙地順著灌木壓倒的方向前行,走不過十幾步,便見一片淩亂中,佟管家跪在地上,對著我叩頭不止,完全沒有早前倨傲淩人的姿態。
“師父還請饒我一命,做為交換,我願告知您一個大秘密”
我冷笑,“你三番四次要取我性命,連你自己的兒子都能狠心害死,我怎麽能信你?”
佟管家臉色霎時難看無比,依舊腿腳發顫地跪在一片長著尖刺的灌木叢上叩頭,“還請師父信我,我不過是風燭殘年的老頭,多活幾天也就是多苟延殘喘幾天,您何必要殺我,犯下人命罪過,豈不髒了您的手?”
我笑笑,並不做聲。
佟管家這般歲數,識人無數,他也隨著我笑笑,壓低聲音道,“天魔教裏有一隻有寥寥數人才知的秘辛,傳言開教之初,魔教山巔之上長有一顆桃樹,那本是一棵極為普通,滿樹開花結果的桃樹,可因天魔教始祖日夜在鬆樹下研習高深魔法,日夜熏陶之下,這棵桃樹竟也沾染上了靈性,有了意識,開始修行,連花也不開,每百年才結一次果,滿樹隻有一顆,黑黝黝的模樣,看上去倒不像是桃子”
“天魔教淵源悠久,誰也不知這顆桃樹長了多少年,立於山巔,吸收日月精氣,在山中成精,精怪化形,遊曆於人間,所以而今去到山巔之上,想與這顆桃樹一結善緣的都找不到這顆桃樹的蹤跡,據說,誰吃了這顆桃子,便可獲得最為純粹凝煉的魔氣,成魔隻在瞬間”
“說重點…”我打了個哈欠,今天一個晚上都在聽這對父子說故事。
佟管家尷尬笑笑,繼續道“我聽人說當今教主手上便有一顆魔果…據說…她是要將這顆果子給聖僧吃了…將他化為同道之人…”
“為什麽?”聞言,我頓時睡意全無,越細想餘越覺得這個女人可怕。
“說起來,我也想不通,你說,那麽好的東西,她吃了提升自己的道行不好?為何要給一個並非我天魔教門派的陌生人…不過…這教主再神通廣大,可到底也隻是個女人…愛情大過天,想來也不過是向借此跟情郎長相廝守罷了”
佟管家兀自在那搖頭唏噓不已。
“具體計劃是什麽?”
“我在天魔教裏人微言輕,哪裏知道裏麵的細節,隻是用盡手段將聖僧綁上萃音山,獻給教主,其他的也就用不著我操心了”
“天魔教裏內亂之事你可知曉?”
“什麽?!天魔教內亂?!那是何時的事?”佟管家聲音徒然變大,“難怪這段時日都未見老胡的回信,原來天魔教裏竟發生了這種大事!”
我細細看去,見他神情裏又是興奮又是擔憂,不一而足,卻看不出作假,可見他是真不知空上與我已上過天魔教萃音山一事。
他說零凝要將魔果喂與空上…想到空上到萃音山待了半月有餘,那段時日裏與零凝的朝夕相處…呸…是四目相對…晚上空上還是一人入睡的…尚還有清白在身…
難保她沒有機會對空上下手…
我越想心裏越虛,再顧不得旁的,急匆匆地轉身大步往佟家方向走去。
還跪在原地嚇得一身冷汗津津的佟管家正拍著胸脯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時,我腳步猛然一頓,揮手將一旁的枯枝掃向他的手腕。
原風吹便可折斷的枯枝,於此時便像一柄利劍一般將他兩隻手的手筋盡數挑斷。
佟管家悶哼一聲,額上冷汗更密,他煉蠱,全靠這雙手…如今雙手被廢,他便與廢人無異…
“你既然這麽想活著,我便饒你一命吧”幾米外,我神情分外冷淡。
現在他隻是一老態龍鍾,孤苦伶仃的老人,他抓不到空上,身後便有天魔教一眾在後窮追不舍,活著對他來說,或許才是一種折磨。
進了佟家大院,我快步走進房裏,將窩在被窩裏睡得口水直流的狐狸拎著尾巴揪起,“起床打道回府”
狐狸睡眼惺忪地眼皮微抬看了我一眼,“這深更半夜的,有什麽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
“空上有危險,我們得盡快回去”
“什麽”狐狸跳起,底氣十足地叫囂著,“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的人”
我翻它個白眼,手指戳著它毛茸茸的頭,“你是誰?誰認識你呀?快別廢話啦,正事要緊,我們抓緊時間趕路”
“可是都這個時辰啦,我們怎麽上山趕回三無寺呀?”
我犯了難,這裏到三無寺的距離坐馬車都需要小半天,我那點騰雲駕霧的小法術實在不夠看。
“不如…我們去看看顧老爺醒了嗎…跟他借一輛馬車?”
事已至此,我帶著狐狸一起來到顧老爺的房裏。
顧老爺依舊未醒,房裏隻有他一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呼吸微弱,孤零零的盡顯淒涼。
我歎了歎,走上前,從懷裏掏出一瓶空上贈予我的丸藥,倒出一粒喂與他吃下,再運掌以真氣催發那丸藥的藥效。
雙管齊下,顧老爺不過須臾,便已悠悠醒轉。
長時間無意識地躺在床上,睜眼便是素不相識之人導致顧老爺腦袋都是發懵的,鎖著眉打量了我半天後,疑惑問道,“你們是…”
“我們是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我們,你恐怕就著了你家那老管家的道,被他所害了”狐狸率先開口道。
顧老爺被狐狸能開口說人話嚇得差點沒從床上跳下來,攥緊被角心緒平複了許久,這才關注到關鍵點,“你們說是佟管家害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