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咒未起一咒生
小人扛著空上回到中東村時,劉明與阿欒,小黑三人正在家門口拉扯不斷,從他們三人急赤白臉的爭執聲中聽出,原來是為著劉明不願小黑進他家門這事。
他們三人那個方位看不見空上身下的那些小人,隻以為空上是閉著眼飄回來的,那詭異而又盡顯神威的場麵驚得劉明腿一軟,這才鬆開糾纏不清拽著小黑的手,跪下大呼,“聖僧!”
我想,他要表達的意思其實是果然是聖僧,能力可見一斑。
我與狐狸盡量忍住未笑得太張揚。
隻有小黑眼利,躬身望向空上身下的小人。
劉明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發現事實後,他尷尬地咳了一聲,為做掩飾,他急忙將姿勢換成了半蹲,而後又虛張聲勢地大力拍打著自己那雙沾滿灰塵,已看不出多久沒洗的黑布鞋的鞋麵,這一番姿態做足後,這才一邊拍打著褲腳一邊站起。
“你們進去坐”隻尷尬一瞬,劉明又混不在意地像平常那般樂嗬嗬地跟我們打著招呼。
“好呀”我點頭,“不如就讓小黑一起進來吧,關於中東村的詛咒我們還有些事需要問他”
那可關係到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雖一再堅持不懈地進行白菜保衛戰的劉明卻還沒昏頭,急忙應下。
得了通關文牒的小黑,在劉明眼皮子低下喜滋滋地與阿欒手牽手地走進了家,那等小人得誌的模樣,看得劉明牙齦都快咬碎。
進了家後,將空上運回原胖少年住的那間屋的床上,小人功德圓滿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而後黃光散去,重新變回一張張沒有生命的符紙散落四處。
“聖僧沒事吧”劉明守在門口關切問道。
我為他蓋上一張棉被,掖好被角,聽著他規律而平穩的呼吸,答道:“應該隻是睡著了”
“那就好…那就好”劉明撫著胸口道,“我們中東村百多條人命還得仰仗著聖僧的呢”
話說著,便有一身影伸長脖子在他院門前來回探望。
“是誰?”
“劉叔…我是平兒”那位年輕人怯生生地探進一個頭,見所有的人都望著他不禁紅了臉,眼都不敢抬。
我聽見聲音轉頭一看卻是劉明隔壁家老劉頭的兒子。
劉明眯眼認清人後熱絡地招呼著他進屋坐。
“劉叔…我就不坐了,爹爹還要人照顧呢,我娘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來這裏就是看看聖僧怎麽樣了…我剛剛在門口看見有…人…將他抬了回來…”不善言辭的他不知該怎麽形容所聞所見,結結巴巴扭扭捏捏地將這段話說完。
“你不用擔心…聖僧無事…”看著這個年輕不經事的侄兒劉明作出長輩的姿態,熱心腸地幾步上前攬著他的肩膀向外走去,“你還是帶我去看看你爹,他可好些了?”
聽不清平兒聲若細蚊的回答,他倆已越走越遠。
為讓空上好好歇息,我不顧狐狸的抗議一把揪起它的脖頸肉將它扔出房外之後再退到房外將門掩了。
在我與狐狸吃了阿欒與小黑旁若無人含情脈脈對視三個小時的狗糧後,終於聽到胖少年房裏傳來動靜。
我們一行人急忙跑回去,阿欒則機靈地向外跑去找劉明。
“如何?”我實想盡快收拾好這爛攤子回三無寺去,不然若天魔教裏內亂平息,無論結果如何,零凝還是島皿,這兩者中的任何一方都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回到三無寺,在三無寺的庇佑之下我與空上二人方能安枕。
雖剛醒,可空上仍舊眼眶烏黑有散不去的倦意,可見放才那一戰有多費心神,他從衣袖裏掏出一個小木盒放在桌上。
“那烏鴉在這裏”
我與狐狸好奇湊上去,那木盒材質應是竹木,卻又不似普通竹木所做,通體淡白打磨圓潤 ,隱有白光若現,很是不凡。
可見是個寶貝。
空上手掌輕輕在木盒上方拂過,似打開開關一般,白光乍現,映射出在木盒中央,赫然躺著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
正是溶洞裏那位國字臉男人。
“王!”小黑急切喚道。
“他受了點傷,並無大礙,施主放心”空上凝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貧僧實在無意取它性命,還希望施主多加規勸,讓他說出解除詛咒的方法,否則…”
小黑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國字臉男人下在中東村的詛咒極為厲害,好似但凡屬於中東村,吃過鴉肉,隻要是有生命的活物都會受到詛咒的侵蝕。
就拿它來說,那時它雖小有修為,可變化成人,可挪魂上人身那種高等法術它還未有資格涉獵,又實在不忍心阿欒傷心欲絕,萬般無奈之下唯有請求國字臉男人施法將它的靈魂挪至阿欒哥哥的屍身,以此陪伴在阿欒身邊,它原來的肉身便由國字臉男人代為保管。
豈料上了阿欒哥哥身後,即便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靈魂已經散去,可詛咒依舊繼續。
“中東村村民做得絕,不怪王忌恨…”小黑拳頭緊握,它也是經曆過那段對鴉族近乎滅族的血腥屠殺,它們鴉族比不上人類千般詭計,萬般手段,誘捕,圍獵,弓射…
那時它整日提心吊膽地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懼之中…終於那日,在它受命於國字臉男人前去取回白鴉屍骨之時,落入人類設置的陷阱之中…
它都如此,更遑論那些心智還未開化的小妖們了…
“這事,中東村該給鴉族一個交代的”
所以,說它不恨也是不可能的,即便它愛阿欒,可它到底也是鴉族的一員。
空上點頭,“這我自然知曉,我會與中東村的村民一起商量,給鴉族一個交代”
小黑點頭,抬手摸向那個竹盒,“這個可以放在我這裏保管嗎?”
空上瞧了小黑許久,最終笑著點頭“可以”
小黑將那竹盒拿在手裏用衣袖細細擦拭後,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衣袖之中。
傍晚,空上晚飯都未吃,帶著我與狐狸一起來到劉老頭家裏。
因小黑在劉明家裏,按照劉明的話來說多有不便,便隨他的選擇將開會地點選在了隔壁的老劉頭家,而劉明已去每家每戶召集當家人前來開會。
約摸一刻鍾,人便都來齊了。
幾十口人密密麻麻地擠在這麽一處小房子裏,腳貼腳地站著,老劉頭家未曾來過這許多人,他躺在床上,麵色泛著紅暈,吃過空上的藥,他的精神似乎好了許多,已能房裏廳外的人小聲地打著招呼。
這些祖輩就挨著一起住,知根知底的鄰居相互寒暄過後便開始步入正題。
空上環視眾人,來的都是男子,即便是冬天,隻要天氣好,地裏無事莊稼人都愛扛個鋤頭去走上一圈來,再加上天冷不愛洗澡,這麽擠在一團,空氣裏便彌漫著一股極不好聞的酸臭味,“各位施主想必都已從劉施主口中得知事情始末,貧僧也不再贅述,這次隻是想召集諸位來商討出一個解決辦法”
“我們都聽你的”站在最前的劉明雙手攏在衣袖裏,率先道。
空上凝眉,緩緩道,“貧僧覺得除了將白鴉的骸骨盡數還給鴉族外,還可以在中東村建一座白鴉廟,中東村世代上香供奉,以報鴉族以身救命之恩…”
他話一完,人群便如炸開鍋一般,人人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大家都靜一靜”劉明抬手將場麵穩住,“我說…聖僧…”他撓撓頭,說出那個恐怕他在心裏早就盤算好的主意,“哪裏用那麽麻煩,您發神通將那隻烏鴉除了…它一死,詛咒什麽的不是都解決了嗎?”
空上不語,他何嚐不知道這個解決辦法,隻是,那烏鴉修行不易,再加是中東村殘殺鴉族在先,鴉族反擊在後,也算情有可原,再者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實在不願作孽,傷它性命…
我看著劉明笑道,“你們有所不知,那烏鴉修行時間長,哪是輕易就可殺掉的?就算聖僧拚盡全力殺了它,你們可有聽過陰魂不散的嗎?到時它若怨氣大,化作厲鬼,前來索命,隻怕更難對付呢!”
這麽胡說一通後,屋裏這些人已被唬得臉色微變,我繼續道,“倒不如你們現在舍點銀錢,為它們修座寺廟,平日裏有空就上幾柱香,除了可以以香火來化解它們的怨氣外,還可以乞求白鴉庇佑來年風調雨順,要知道就連聖僧都說了,那白鴉生前修的是善行,還有千年的道行,那可是要成仙的仙人!你們怎麽建不得廟供奉不得”
“這…”劉明心動,他與村民對視一眼後,猶豫著將問詢的目光投向空上,“聖僧…這法子可行嗎?我們倒不是舍不得銀錢,而是怕就算錢花出去也未有什麽效果”
空上稽首,“那白鴉卻有幾分本事,你們若是為它蓋廟燒香也是行善積德自然會有善報”
劉明撫胸,“既然如此,隻要我們中東村以後風調雨順,諸事順遂,別說是為它蓋廟,就算要我們初一十五吃齋念佛我們都是肯的!要知道,我唯一的兒子可就折在這兒上頭了!”驟然想到自己傷心事,他扯起衣袖揩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