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教裏天魔生
等我取完筷子轉回去時,剛要將門推開,就聽見裏麵傳來一個女聲,“小師傅莫要客氣…”
那女聲像是捏著鼻子,硬生生地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說不出的嬌滴滴…說不出地…別扭…
我順著門縫望去,隻見裏麵的正是一身紅衣的零凝。
此時她正扯著空上的袖角,臉頰緋紅,欲語還休,眾人麵前的強勢已半分不見,一副小女子的做派。
看那羞澀的模樣,似乎她方才才與空上一訴衷腸完。
空上躲瘟疫似地將她的手拂開,後退幾步,“教主自重”
“我不願做什麽教主,我隻願跟你隱居於世,白首不離”說著又要蹭上去。
見空上羞惱得就要疾言厲色地好好教育零凝一番何為禮義廉恥,要臉不要我急忙向後退了幾步,腳步蹬得“啪啪”響,以示警戒。
現在,時不是與零凝扯破臉皮的好時機。
零凝見有人來,即便她在這天魔教裏一手遮天,可不禁仍似□□未遂一般心虛地急忙攏了攏鬢角,端正好顏色。
我適時地推門進入,再看見零凝時再恰到好處地握著嘴故作驚訝,“教主您日理萬機,怎麽在這?”
零凝此時說話已是正常音調,隻是笑得有些生澀尷尬“左右無事,便來看看有無慢待我們天魔教的貴賓”
“弟子不敢”我垂眸而立,端的是畢恭畢敬。
零凝裝模作樣地看看桌上吃了大半的飯菜(其實盡入了我的口),隻言不由衷地敷衍我幾句差事辦得不錯後,便匆匆而走。
她一走,受害者空上顧不得再故弄玄虛,不等我發問便已將他盤算已久的計劃全盤托出。
他料想是這樣的。
月黑風高夜,他帶著我偷摸下萃音山。
完了?
完了。
這…
我看看空上頭頂那圓乎乎亮堂堂的大腦袋,這…未免有些太簡單了吧?不能再想得具體點
首先,我們要走,得弄清楚侍衛幾點輪幾班(不過看他這幾天閉門專心禮佛的模樣,肯定沒在這方麵下過功夫。)其次,最起碼要知道萃音山上下山的路線,否則即便我們繞過層層守衛逃出去,也隻會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山上亂撞。
最後,還要有應對突發狀況的後備政策,不然,若是中途零凝還是島皿或是天魔教別的什麽人,中途心血來潮想半夜出來吹個風看個月感歎一下人生時正撞上我二人…這又該如何是好
難怪他能中島皿和前明堂主的計,也是那次我陰差陽錯地救了他。
我突然想起那天空上隻身一人來天魔教時臉上那慷慨就義…
他果然是來送死的嗎?
我又是感動又是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向我說出自己這個計劃並且未加任何補充,隻等我點頭便立刻,馬上,當晚準備去辦的和尚,無聲地歎了一氣。
我怎麽覺得他不來我還安全一些的說…
“唉…”
這還是那個陰謀陽謀無時差轉換將我騙到這兒來,詭計多端的沉闕嗎?
果然活了幾千年,人和鬼都是會變的。
空上鄒眉望向自從聽了他這個計劃後一直沉默不言的我,“我方才征詢過你的意見的”竟帶著幾分委屈。
我楞愣地抬頭望天,原來他之前問我“有何高見”不是他自謙。
我嚴陣以待地為他分析形勢,“現在天魔教裏島皿和明冰兒兩人頗不對付”
天可憐見,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是因為我,我隻是□□,真正的根結所在是天魔教新舊教主的更迭上,明冰兒是零凝的忠實擁護者,而島皿對前教主又似乎有特別的情愫。
“所以呢”擅長說教,陰謀論卻是白癡的空上眼裏蒙上一層水霧,氤氳一片。
我幽幽感歎,也不知自己為何當初會敗在他的手上,“所以,你之前的應對之策是對的,而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天魔教藏在皮膚下的毒瘡越長越大,直至衝出皮膚,爆裂流膿。
“但是也不是白等…”
空上眼裏的水霧愈發濃烈,渾然不知我究竟要說些什麽。
“就是說…”我耐著性子解釋道,“我們在等他們自相殘殺的這段時間裏,我會搜集萃音山的地形圖,在萬不得以之時,要將你的計劃作為後備”
所謂的萬不得以,就是在零凝對空上的耐心耗盡之時。
而空上需要做的就是…
我斟酌著含蓄表達自己的意思,“…嗯…那個…這段時間你隻要提防著零凝…”守身如玉,“…但是也不要太提防…可以給她一點點希望…把時間拖下去…”欲迎還拒,爭取為黨和人民,為你和我將時間拖得更長。
也不知空上瞪著一雙眼聽未聽懂,隻是這天之後,他和零凝單獨相處時將陣地轉移到了花園。
也是在這日後,天氣驟然變冷。
大雪紛飛,園中的紅梅樹卻越開越豔,同時也給了空上借著浪漫為由,將陣地轉移到花園的理由。
花園裏紅梅旭日,臨霜而開,景色自然無雙,重要的是…人多…
零凝不好下手呀!
事實也證明,再聰明再多算計的女人在遇到愛情時智商也會為零。
迎著寒風瑟瑟中在紅梅樹下散步的空上及零凝,二人步態雖輕盈,隻是一陣帶雪的風過,他二人微微顫抖的雙腿昭示著,此時此刻他們的內心似乎並不像表麵那般輕鬆。
天雖冷,可風中的零凝一張俏臉緋紅,望著一旁同樣凍得鼻子臉通紅的空上眼裏又是星星又是含羞的風情。
我拿起鉗子夾起一塊銀絲碳投進燒旺的火爐裏,冒起的火星飛起,舌頭微微曲卷著將寒冷舔走,溫暖頓時侵占了不大的小木屋裏,端起一杯熱熱的棗茶,香甜滾燙的棗茶上騰的霧氣彌漫中,聽著屋外寒風呼嘯,在極度溫暖舒適的環境中,我嘴巴微微開合,打了個哈欠,看著在冰天雪地裏散步的二人,身為單身狗的我攏緊了身上絨加得厚厚的棉衣,向這虐狗的二人拋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也許是我這日子過得太悠閑,空上碎碎念著佛祖要眾生平等,就這麽著,作為天魔教的紅人,島皿前胸貼後背地忙了一段時日後,終於想起了還有我這麽個徒弟,第二天,我就被島皿揪著耳朵拖出暖和的被窩。
他指著桌上那些畫的稀稀拉拉的符紙,痛心疾首,“瞧瞧你這段時間畫的這些符!還比不上三歲小孩畫的”
我神態懨懨,直打了個淚水直流的哈欠,帶著淚水地瞟了一眼他一氣之下扔在地上的那疊紙,又瞟瞟島皿,低聲吐槽道:“鬼畫符是三歲小孩的天性,我自然比不上他了”
島皿氣急拿著一茶壺就往我這拋來。
我手腳伶俐地接過,死皮賴臉地湊上去,將接來的茶壺遞到他的麵前,“師傅,您喝口茶,消消氣先”
自那次我與島皿攤牌後,我二人之間相處反倒詭異地越發向師徒方向靠近。
他認認真真地教我畫符,我隔三差五地為他搗個亂。
“安風啊”估計島皿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用老媽子一樣的語氣說話,“這大半輩子我就收了你這麽一位徒弟,你好歹給我爭爭臉,讓我高興高興啊”
我狗腿地為他將茶斟上,“茶也斟,臉也會為師傅爭的”
島皿孺子可教地摸摸我的頭,賢師裝完了,他又恢複了之前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一雙綠豆似地小眼幽幽望轉,眉尖微微蹙起,也不知再想些什麽。
“這幾日,天魔教裏會舉辦一場名為“化魔”的賽事,參加的都是年輕一輩,你好好準備一下”
我小聲嘟囔,“有什麽好準備的”
“你說什麽”島皿回神,凝眉望向我。
“保證完成任務!”我鄭重其事地向他敬了一個軍禮。
這個時代從未見過,島皿看著我這個奇怪的姿勢朗聲大笑,一掃之前的陰霾,而後隨意入座,中指骨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桌麵,很是不滿地望向我這個來了半餉都未上一壺熱茶的主人家,“說起來,你跟空上逃走的計劃商量得怎麽樣了?”
我驚懼不已,怔愣著半天都說不出話。
“你你你…”我強自鼓足底氣,咬著舌頭嫉惡如仇地質問他道,“你再說什麽呢”
島皿斜睨一眼快將舌頭咬下的我,雲淡風輕道“你放心,我的任務隻是將空上帶上萃音山,不論生死,至於後麵教主能不能看住她的男人…這就是她的事了”
他眼下有一圈散不去的烏青,看來近段時間沒少勞心勞力,難道這是要搞事情的節奏了嗎?
我撐著下巴望向他,眼神帶有期待。
這日後,島皿像是卸甲歸田一般,完全不理天令堂一概大小事物,日日來我屋裏,一進門先是滿腹牢騷地抱怨我未盡地主之誼,大冬天的,茶都未上一杯,等我燒水,泡茶,洗杯,忙活半餉為他泡好一杯熱騰騰的綠茶後,他又開始吐槽茶葉淡得隻泡得出色了,半分茶香都無。
好容易將茶這茬繞過去,又開始嫌我屋裏太冷,爐火不夠大,畫符不過三秒,又再喊光線太暗,看得眼睛又疼又花…
半天後,將他布下任務——那滿滿一桌的符紙,都畫完的我捶著酸痛的肩扭頭看向躺在我床上,蓋著我的棉被,睡了一個上午,還一直哼哼嫌床硬的那位仁兄,臉微微抽搐,這哪裏是師傅,分明是不請自來了一位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