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無常人鬼相隔
我坐回沙發椅上,等著羅先生的後話。
“我對我的妻子是相親認識的,我現在仍記得那天第一次見麵時她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紗裙,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咖啡,手裏捧著那本我們約定好的我最喜歡的外國名著《飄》,她那時看得專心極了,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已拿著《飄》的下半部坐到她的對麵…”
羅先生眼神漸漸迷惘,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
我見羅先生停下許久未曾說話,伸出手在他漸漸布滿霧氣的眼鏡片前晃了晃,“羅先生?”
羅先生回過神,望向我,“不好意思”他將眼鏡取下,拿出眼鏡布輕輕地擦著,“後來我們在一起戀愛一年就結婚了,感情一直都很好,還有了兩個女兒”
“我們一家四口一直過得很幸福,直到那件事發生,那天公司正好有事加班,我沒在家,第二天等我回家時,就看見她們躺在床上…血肉模糊…”想到當日進房一入目的慘劇,他喉嚨哽咽,眼眶發紅,在外人麵前一滴豆大的淚珠不經意地掉落,他一陣慌亂地將淚珠擦掉,手微微將眼擋住…
“不好意思…”他越過我抬手召喚道,“服務員…請給我一杯威士忌…”
“謝謝”他迫不及待地從服務員手裏接過那杯烈酒,仰頭灌下,情緒得以緩解後,他繼續道:“這件事後,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陰影,我連家都不敢回,怕一回家就會想到一家四口人相處時的情景…”
“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是住在朋友家裏,即便是在朋友家裏也會一直做夢,在夢裏那可憐的母女三人一直在那棟別墅裏跑…不停地跑…明明門是打開的卻不知為何無論她們怎麽跑都跑不出別墅…”
“如果說第一天做這個夢可能是因為我太過思念她們母女三人,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後麵第二天,第三天…連著一個星期我都是一直再做這個夢,這就很不正常了…”
“我糾結許久,終於鼓起勇氣,再次踏進那棟別墅裏,豈料我一進去,就見到瑤瑤…”
“我最小的那個女兒…她頭血淋淋吊在脖子上,一臉陰沉地看著我,十個發黑的手指陰森森地掐向我…”
“我嚇得奪門而出,回到朋友家後的我雖然還是心有餘悸,可想著它到底是我的女兒…也許…也許是它們放不下什麽東西,所以才會在陽間陰魂不散,不肯轉世投胎…”
“即便它們要害我,我也不能拋下它們不管,為了它們能安息,我去買了許多香燭紙錢,在別墅的鐵門前燒給它們…”
“我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在怪我出事的那天沒有陪在它們身邊所以才會想到要報複我…我跪在鐵門前不斷向它們懺悔,那晚…我真的不是有意留下它們母女三人在家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而在這時,我看見前方…隔著那道鐵門…站在種著玫瑰花的花圃前衝著我笑的…我的太太…”
“它身上還是遇害那日穿的那身白色的睡裙,胸前腹部都是血跡…它嘴唇微動…似有話要說…”
“快…逃…”
“什麽?”說這句時,羅先生聲音很小,我不確定地問道,“你說什麽?”
“我太太一直重複說快逃…”
“快逃”我鄒眉,想起飛滿第三間房時的那些a4紙上也是一直在重複這兩個字…
察覺不到我異常情緒的羅先生,自顧自地繼續道:“我不知我太太一直跟我說這句是什麽意思,她們三人離開我的這段時日我真的好想她們,有好多話要跟她們說…”
“我在想如果我那晚沒有離開它們就好了…也許這悲劇就不會發生…也或者現在的我可以跟它們一起…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就在這時,我太太手抬起,直直指向我的身後…”
“我轉頭看向我的身後,豈料貼麵而來的竟是一張滿是胡渣,臉色鐵青,雙眼失神的臉,我被這張離我近在咫尺的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要將他推開…”
“而這時我感覺到腰間傳來一陣冰涼,接著便是一股刺痛…我被他抵在我腰間的匕首嚇得不敢動彈,等著他的後話…”
“他用那雙無神的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後,跟我說老公?”
“他的聲音尖細尖細的,口裏的那身老公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不知道他再說什麽,自然也不懂該如何回答…”
“隻是感覺到抵在我腰間的刀開始又進去了幾寸…我被疼得快要暈過去…”
“還是我的太太一把將那人推開,那人一雙眼睛陰惻惻地打量著我跟我太太一眼,或許是在忌憚著什麽,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之後,罵罵咧咧地走了…”
“快逃…永遠不要再回這個別墅…這裏不久之後將會變成一個凶宅…而我三人將生生世世被困在這裏…”羅先生將他隔著一柵鐵門聽到,他妻子口中說的那些內容,他盡量將語氣、神態還原,搬到我麵前。
“而後我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在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不知名的好心人送到了醫院,幾天後,就有警察通知我殺害我妻女的凶手落網了”
“接下來,我腦海裏一直環繞著我妻子說的那些話,那似乎是對她們的下的一個詛咒,我因為一直覺得對它們有虧欠,既然我與她們在陽間已經沒有緣分,不如就讓她們及早脫胎轉世,早日解脫…”
“再不濟,也要幫她們逃出那棟別墅…還它們自由…”
“我知道的就隻有這些…你看看能不能幫得上你”羅先生一臉疲憊的扶額撐在咖啡桌上說道。
我從包裏掏出容若給我的資料,指了指資料上覃斐的相片問道,“那天晚上你在別墅外見到的那個男人是不是他?”
羅先生拿著那本資料仔細辨認了一番,點點頭,“看五官倒是很像”
我將整件事梳理了一遍,這個陣法在那母女三人死時就已經布在那棟別墅裏,所以即便它們成了鬼,它們無法轉世,也逃不出這別墅。
而後就是覃斐被抓後越獄,逃進別墅裏,不知他從哪裏得來的辦法,找到了這個陣法的陣源,並且以自己的鮮血為祭,將這個陣法激活,成了這棟別墅裏麵的主宰。
他這樣子做的目的就是,要永生永世地折磨這母女三人的魂魄,讓它們永生永世都要成為自己的奴隸。
我想到一進門那斷頭小鬼嚇人的惡作劇,以及那些寫滿白紙的快逃,還有那雙推我出第三間房的手…
這可憐而又善良的母女三人一直再用自己的方式阻止無辜的人靠近這棟別墅。
“安風小妹妹,你說…我妻子她們還有沒有救?隻要你肯就她們,你盡管開個價,隻要我給的起,傾家蕩產我都湊給你…”
我眼睛一亮,心動了動,“唉…”我一臉鬱悶地歎了歎,心道“隻可惜,坐地起價是我們這一行的大忌…”
我捂著滴血的心,一臉高風亮節地道“羅先生,我安風絕對不是那種會坐地起價的人,既然之前答應過你,我就不會食言”
羅先生起身雙手將我的手用力握住,汗津津的手掌,溫度灼人,臉憋得痛紅,許久才滿是感激地道謝:“謝謝你…謝謝你…”
我麵對他真心實意的一番道謝,刹那間,臉羞得通紅…
悻悻地與他道別後,我先是回家將自己關在房門裏,衝著虛無一人的房間裏自言自語了半天,卻遲遲收不到一向愛湊熱鬧的零凝的回應…
正當我要放棄時,剛將房門打開,腦海裏就傳來零凝懶洋洋的聲音。
“大清早的…吵什麽…”
我看了看掛在牆上那個指向十二點的時鍾,極力從臉上憋出一個笑,進入正題“蛋…我找到陣源了,就是羅斐”
“誰?”零凝微微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盡量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好,重複道:“覃斐”
“那是誰啊?”
“…”我昨晚到今天上午一直在調查這個人,而與我心意相通的她竟然問我覃斐這個人是誰…
有一瞬間以為我在跟一個白癡說話。
“覃斐啊,就是那件凶殺案的凶手…”
“哦”
“…”
我更努力地將自己的情緒壓下,從臉上擠出一個笑:“我昨晚半夜跟今天早上都有再看他的資料啊,你不知道嗎?”
“哦”它又是一個哈欠,“熬夜對皮膚不好,我一般都很早睡了”
“…”我捏緊了拳頭。
正想辦法該怎麽教訓一下她時,房梁上傳來一個同樣懶洋洋的聲音,“不如你將她放出來,我替你教訓教訓它”
這聲音一出,零凝又將自己的氣息隱沒,縮回了暗處。
我看向搭著一條腿,坐在房梁上的沉闕,吃驚道:“你怎麽會在這”
他身姿卓越地躍下房梁,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向我,“聽說你跟那女人做了一個交易,所以我也想跟你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我繞有興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