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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壽宴

  一聲巨響,梨逍塵奪門而出!


  雨斜斜灌進屋裏,呼啦啦的卷著簾幔,燭火倏然熄滅。地上人修長的身影晃了晃,然後緩緩縮短。豐玄捂著臉,身體順著柱子滑了下去。


  梨逍塵渾身濕透,她停在一處湖邊裏,一聲驚雷破空,刺亮的閃電照著她的臉慘白如鬼魅。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梨逍塵來不及反應,掌風夾著內力就揮了出去。


  流君緋手裏拿的竹傘砰然落地。他捂著胸口上前,重重按住了梨逍塵的肩,“他不要你我要你!我比他更愛你也不會負你傷你,為何你就是不聽,獨獨愛著他,我就不行麽?!”


  雨水順著兩個人的頭發下巴往下淌,滴在湖裏激起漣漪。雨越下越大,彼此連對方的臉都看不真切。


  “這麽多年了,我就不相信你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我愛你!我以為你心裏隻有蒼生,可原來竟還藏著一個人,可偏偏那人在你心裏的位置,就是我想要卻又怕褻瀆了你的!逍塵、逍塵……你嫁給我,或者你不願意嫁的話我把皇位給你,我給你做男後也可以啊!” 流君緋的眼裏溢滿傷痛,嘶喊出來的聲音帶著顫抖。


  “流君緋,你瘋了!”


  “你不能負了鳶兒,她會是個好皇後。” 梨逍塵別開頭,冷冷道。等流君緋反應過來,梨逍塵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視線中了。


  ……


  皇城內往北的方向新建起了一座宮殿。白玉的宮牆,碧色琉璃瓦。


  花園裏種著成片的白梨花。每每到了晚上,樹旁宮燈波光流轉的時候,溫柔的光暈混著翩躚的白色花瓣兒,惹人憐愛。


  宮名叫恣意,可裏頭隻有奴仆,不見主子。


  有皇帝身旁的老嬤嬤說,“那是聖上皇恩浩蕩,送給將來皇後娘娘的禮物。”


  時值天下太平,江山如畫,所以梨王殿下的壽宴辦的格外隆重。


  梨逍塵站在恣意宮的門前,翩翩而舞的花瓣落了她滿身。“聖上這是何意?”


  流君緋直接拉過她的手進了門,穿過回廊,白牆碧瓦宮燈搖曳,美得不似人間。


  隻見庭院的中央置了一尊巨大的走馬燈,風一吹,燈就開始轉,裏頭明亮的燭火將一幅幅畫卷投在地上,混著雪色落英,直直若墜幻境。


  那旋轉變幻的畫麵上,皆畫著一個女子,金繡白衣,墨發披泄。有的玉扇遮唇,有的手執酒觴,有的長劍揮灑,有的卻是兩手空空,站在鋪天蓋地的花蕊叢裏,眯眼淺笑,眉目風流。


  梨逍塵覺得有些透不過氣,轉過身去不再看那燈光,聲音清冷,“壽宴快開始了,主角和聖上都不在難免惹人非議。梨逍塵雖是女子,可也是臣子,後宮並非無人,聖上何必不放過我。”


  “你到底愛他什麽?!”


  “三天情意,五年記恨。我與他之間,隻是如此。”


  “這麽多年都磨不盡你的愛,梨逍塵,你果真重情。”


  “我並不知現在還愛不愛他,但卻知道,除了他我不會嫁給任何人。”梨逍塵突然轉到流君緋的身前,目光堅定,“請聖上為我們賜婚。”


  “這不可能!”流君緋後退兩步,一貫溫柔的臉色有些猙獰,“我甚至可以做男妃委身給你,你為何總是不聽?我愛不成你,豐玄也不可能!”


  ……宴席沒擺在梨王府,而是選在了除卻碧舒水榭之外,素來有著皇宮第二景之稱的偏雲殿。梨逍塵出現在宴席上的時候,滿堂賓客都已就坐完畢,她敞開玉扇,瀟灑一拱手,“本殿來遲,還請諸位見諒,我先自罰三杯,給各位討個彩頭!”


  侍女遞上酒杯,梨逍塵仰頭飲下,喝完之後將酒杯一倒,滴滴不剩。


  梨王宴會用的不是瓊珍玉露,而是直接從軍營裏運過來的辛辣花雕。花雕濃烈,入口燒灼宛若割唇,於是有人拍手大喊,“殿下豪爽,乃軍中真男兒!”


  說梨逍塵是男兒,這話不是貶,是讚。


  梨逍塵地位尊貴,可仍舊端著酒杯從頭開始一一敬過。敬過之人無不覺得萬分榮幸,有想上前結交的人,卻又遲遲不敢上前,到底是畏懼還是怕褻瀆了這高華的人,恐怕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


  滿座賓客喝過,梨逍塵已經微微有了醉意,索性支著頭靠在桌子後,端著酒水看起了歌舞。看了片刻,才覺得些不對勁,叫過一個丫鬟來問道,“紫王爺和襄王爺呢?怎不見他們?”


  “回殿下,奴婢不知。”


  梨逍塵擺擺手,又倚了回去,懨懨欲睡。偏偏就有個不知死活的家夥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她身邊,身上的脂粉香味熏的梨逍塵皺眉,“多日不見,二公子愈發的流連青樓了。這次又是剛從哪個頭牌的床上滾下來?”


  “是個剛入行的丫頭,她叫戚戚。”


  梨逍塵不想說這個,便換了個話題,“見著纖痕和玉兒沒?我想他們了。”


  話剛落,就有纏了七彩絲絛的舞娘魚貫而入。七彩的衣袂寬大,揚起時候帶著微涼的風聲,舞姿華麗,卻不見半分媚態。


  舞娘的舞蹈分分合合,等簇成一個圈的時候,十數隻衣袖拋起,隻聽清脆的一聲鳴響,舞娘袖中的軟劍出鞘,帶著冷峭的銀光,指向穹頂。


  忽然門口大開,鋪天蓋地的雪白花瓣飛了進來,在殿內旋出漂亮的花紋。舞娘踩著花紋,指拈花枝,旋轉飛舞。


  滿座驚豔。


  雪若風笑的很是玩味,“你這兩個小男寵倒是有心。”梨逍塵白他一眼,沒好氣道,“纖痕原本就是個伶人,歌舞對他不是難事,以前你又不是沒見過他跳舞。倒是玉兒,跟纖痕一起胡鬧。大庭廣眾的,他倆好歹是個王爺,還是沒輕沒重的。”


  這話,半分責備,半分寵溺。剛巧聽在身後來人的耳裏,分外清晰。


  “你啊,總是這麽喜歡玩樂,什麽時候也能乖巧一點呢?”一雙手探過桌案,舀了一勺蜜糖放進梨逍塵的酒杯。十指纖纖,宛若白玉。“這酒太烈,辣麽?”


  梨逍塵渾身一滯,怔了片刻索性釋然一笑,又扔了顆梅子在酒裏,“豐玄,你先坐下。”


  “好。”豐玄溫柔回應。


  梨逍塵一下子就靠上了他的肩,灑脫卻不見絲毫曖昧。


  殿裏的花瓣越湧越多,波瀾起伏的宛若雪白波濤。洶湧海浪中,有清脆的劍鳴聲想起。混著突然而至的蕭聲,有條碧色的身影從波浪中破空而出!


  碧紗同墨發糾纏,舞劍的人踩著花瓣,淺笑如蝶。


  梨逍塵莞爾,“我倒沒想到跳舞的是玉兒,玉兒善劍不善舞,纖痕的音律不精,這次倒是下了功夫。”


  “你很喜歡這兩個孩子。如此寵他們,叫人覺得可愛。”


  “哦,他們可還有個身份,是我的男寵,受我寵愛無可厚非。”梨逍塵挑眉。


  豐玄失笑,伸手又溫柔的給梨逍塵添了杯蜜酒,“你把他們當孩子來寵,但若說你真的碰過他們,我可不信!”


  “你倒是解人。”梨逍塵想了想,笑問,“你這般聰明,怎麽當日就負了我?說實話,你這麵具雖然漂亮,但我記得你的臉比它更好看。”


  豐玄沒搭話,伸手敲了下梨逍塵的額頭,“我這不是回來了麽?回來了,就再也不會離去……”捧起梨逍塵的臉,就吻了上去。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輕柔、泛著暖意。


  蕭聲已經停了,滿地的落花悉數不見了影蹤。纖痕同溫軟玉並肩站在梨逍塵麵前,屈了一條腿就要下跪。


  梨逍塵拂袖,一陣暖流就托起了兩人,“都貴為王爺了,可不要動不動就跪。”


  “我不跪天地,除了聖上,能讓我跪的隻有軍師。”


  “如果封王的結果是跟尊上劃清界限,這王爺我寧願不做!”


  梨逍塵啞然。


  纖痕突然繞過桌案,在梨逍塵的腳邊跪了下來,拉住她的衣袖輕聲道,“我知道尊上疼我,從未將我當做一個男寵看,但若做男寵能永遠留在尊上身邊,就算被人看不起我也願意。”


  “軍師留我們在身邊就好,當男寵或者孩子都可以。”溫軟玉的眼眶有些泛紅,也拉著梨逍塵的衣袖跪了下來。


  滿朝文武皆動容。


  “聖上到——!”


  流君緋上了高位,先是說了番賀詞,又送上了幾大箱子的壽禮。眾人皆跪地讚天子聖明。


  命眾人起身,流君緋沒看梨逍塵,反而看著她身後的纖痕、溫軟玉兩人,眉眼含笑,“纖痕和軟玉倒是愈發的俊秀了,軍營不愧是個能磨練人的地方。”


  “聖上謬讚。”


  流君緋一揚手,身後的太監就遞上兩幅錦繡的卷軸。打開來看,上頭畫著兩個容姿秀麗的女子,雖是穿金戴銀,卻也透著骨子靈動,一看便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女兒。


  纖痕的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連一貫恬淡的溫軟玉也不禁白了臉色。


  “軟玉今年十九歲了吧,纖痕想是也有二十了,旁人家的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都妻妾好幾房了,所以朕親自從幾個官員的家裏挑了兩個品貌兼優的姑娘,今日便賜婚,也好了了朕一樁心事。”流君緋拍拍手,太監將卷軸分別擱在纖痕和溫軟玉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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