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上路
“你回來了？”
宋田抬頭，眼中隻有宋若瑤，絲毫不在意她身後的墨陵眾人。此刻的他猶如喪家之犬，他敗了，敗得徹底。
宋家的仆人們都聚在一旁，眼看著平日裏嚴肅的二爺跪在小姐麵前。二爺算是廢了，小姐身後的男子在剛才衝進來，一番打鬥。此刻的二爺看起來除了狼狽還是狼狽。
“二叔。”
宋若瑤握著匕首，聲音裏有顫抖，她內心湧動著一種喜悅感，還有莫名的悲傷。
風清浦在宋若瑤耳邊提醒道：“別心軟。”
對啊，她不能心軟。那是她的殺父仇人，可那也是從小最疼她的二叔。
葉子惜攥緊了嚴釋天的袖子，對於今天這事，她有一些茫然。她本以為他們拿到了絕情劍就該回墨陵了，可是風清浦堅持要幫宋若瑤殺了宋田。看眼前這樣子，宋若瑤好像也不是很想殺宋田。
葉子惜生病時，宋若瑤來看過她幾次，兩人之間也熟悉了。葉子惜不明白，既然口口聲聲說恨一個人，為什麽又下不去手。
“我就知道，瑤兒舍不得殺我。”
宋田摸著有些疼的膝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風清浦護住宋若瑤：“你這小人別過來。”
宋田聞言在原地停下，隻是癡癡地望著宋若瑤。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雖然現在越來越不乖了，會聯合外人欺負自家人了。宋田想著，舌頭輕輕在唇邊轉了一圈。
宋若瑤握匕首的手不禁一顫，又是這種眼神，讓她覺得惡心、覺得羞恥的眼神。
“你別怕，他武功已經被廢了。去殺了他吧，我說過會幫你為你爹報仇的。”風清浦從背後推了宋若瑤一把，想著這姑娘還是太軟弱了，仇人在眼前都下不去手。
“對啊，瑤兒，殺了我吧，殺了我為大哥報仇。”
宋田居然笑了，笑著又朝宋若瑤走進了幾步。宋若瑤似是狠下心，雙眼一閉，手中匕首刺向宋田左心。
“二叔……”感受到匕首刺進了硬硬的東西，宋若瑤睜開了眼。匕首刺得不很深，但是鮮血仍舊汩汩流出，染得宋田胸前一片紅。
宋若瑤沒殺過人，也從來沒想過殺人。見宋田被自己所傷，她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愧疚。
而宋田，笑得卻更放肆了。瑤兒要殺他，瑤兒真的殺他了，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乖女孩，有一日竟然也會拿著匕首殺人，殺的還是他。
“瑤兒，這樣是不對的。”宋田幽幽地說道，又往宋若瑤走近了幾步，匕首刺得再進了一分。
“二叔，我不是故意的……”宋若瑤想鬆開匕首，偏偏怎麽也動不了。
“不，你必須是故意的，你要記得，你是在為你的父親報仇，你是在做你該做的事。不然，你怎麽會和我一樣髒呢？”宋田眼底閃動著興奮，似乎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傷勢擔心害怕，他早已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既然要死，還不如死在最愛的人手裏。
瑤兒瑤兒，你殺了我，你也髒了，你手上也終於有血債了，那你會下地獄的，我在那裏等你。宋田狂笑不已，他在慶祝自己將死，慶祝自己將那個永遠純潔的女孩變得黑暗……
他還沒有笑夠，胸口又傳來一陣劇痛。宋田低頭看，那把匕首完完全全地沒入了自己的胸口，一隻白皙的手搭在宋若瑤的手上，順著手一路往上看，進入眼中的，是一個和宋若瑤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葉子惜。
葉子惜目光一暗，帶著宋若瑤的手抽出了匕首。鮮血四濺，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宋田眼中隻有自己的血，紅的，然後眼前是黑的。
眾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宋田便倒下了。
“二叔……”
宋若瑤驚叫，她殺人了，殺了自己的二叔。
而葉子惜看著自己的手，看著不小心被濺上的血。心裏沒有悲傷，也沒有恐慌。她隻是看著宋若瑤的懦弱樣子，情不自禁罷了。
嚴釋天眯了眯眼，沒有說什麽。
“小七，你怎麽了？”
金銘第一個過來詢問葉子惜的狀況。他們都沒有想到會是葉子惜衝出來幫宋若瑤解決宋田，平日裏葉子惜雖然胡鬧，但是性子還算溫順。今日她殺宋田時，金銘明明白白地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陰狠，雖然隻是一瞬。
“沒什麽。”
葉子惜避開金銘，回到嚴釋天身邊，軟軟地叫了聲“師父”。
嚴釋天隻是一點頭，根本沒有在意她的反常。
宋田已死，絕情劍他們也已經拿到，接下來就該回墨陵了。宋若瑤硬是要幫他們踐行，他們也隻好答應。
飯桌上，宋若瑤說了不少感謝的話，葉子惜也看得出來，話中還含有向風清浦示好的意思。可是風清浦似乎一點都沒聽出來，隻是悶頭吃菜。嚴釋天在場，他們也不敢多喝酒。總之，這頓飯吃的很不是滋味。
折騰了大半天，這飯總算吃完了。眾人正準備告辭離開，突然闖進一個人。墨陵的影武士。他在嚴釋天麵前跪下，眾人知道，護送絕情劍的任務一定是出了問題。
“陵主，長貢帶著絕情劍投靠了冥羅門。”
嚴釋天蹙起了眉，陳羽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因為影武士可以隨意隱藏自己的行蹤，所以他們才將護送絕情劍的任務交給影武士，沒想到，居然有內鬼。而這個內鬼，還是陳羽一手提拔的隊長。
“師父，是徒兒……”
嚴釋天微抬手，阻止了陳羽的請罪。這不能怪陳羽，隻能怪他這個陵主考慮不周。
“你叫什麽？”
“錢乙。”
地上的影武士回答道，葉子惜仔細一看，真的是和她同寢室的錢乙。
“是你？”
錢乙抬頭，見眼前是一個身著白色裙裝的女子，約莫十六七歲，黑色長發束起，眉眼溫順，眼神中又帶著一絲狡黠，乖巧可人的模樣。似乎，有些眼熟。
葉子惜想起錢乙還不知道自己是女生，忙說道：“我是葉無雙啊，我們一個寢室的。”
“你……”錢乙一臉驚嚇，葉無雙是女的？又看了一眼花閎嵐，花閎嵐聳肩，一副“我也是剛知道”的表情。
“既然你們很熟，錢乙你就接替長貢的職位吧。”
錢乙隻覺得受寵若驚，一時有些惶恐。他不過一個小小的雜役，後來被看中成為了影武士，現在又直接升任隊長？
“屬下……”
“你敢拒絕？”陳羽挑眉，長貢背叛他已經很不爽了，這小侍衛再敢囉嗦他就直接廢了他。
“屬下不敢。”
於是錢乙就這樣愉快地成為了影武士的隊長。而葉子惜他們，很愉快地接受了他們還不能回墨陵的事實。
按照冥羅門的計劃，下一步是極南。所以他們也要朝著極南前進。摧毀鎖魂塔，需要的兩個條件，一個是有絕情劍，還有一個就是要極南之地的鮭巫一族進行一次祭天。墨陵隻要阻止冥羅門達成其中的任何一項，就能護住鎖魂塔。相比之下，冥羅門似乎是處於劣勢的。
宋若瑤堅持要和他們一起，理由是絕情劍是宋家的東西，她有權利也有義務保護。葉子惜在一旁煽風點火，嚴釋天也就同意了宋若瑤的同行。
幾日後，宋啞繼任雨雪城城主，山童進入宋家，改名為宋逸民。宋若瑤走前對宋啞說：“小啞巴，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但是我這一去，說不定有沒有命回來。雨雪城對我來說既是家也是罪惡的根源，或許我還活著，也真的不想再回來了。小啞巴，找個好姑娘照顧自己，還有照顧好小山童，我希望你們都好好地。”
“出發。”嚴釋天一扯韁繩，駕馬跑在最前。其餘人也都駕馬跟隨，葉子惜騎的不是馬，而是小怪，別說，還真的又快又穩。
一日奔波，大家都累壞了。可是他們現在在山中，沒有客棧。
終於要露宿荒野了。
眾人架起篝火，火光照的每個人臉上都暖暖的。
“師父。”
葉子惜遞給嚴釋天一塊雞腿，那是花閎嵐他們下午“順便”打的，若不是他們非要“順便”打點野味，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出了山，住進哪家客棧了。
嚴釋天默不作聲地接過，他並不怎麽喜歡吃肉，在墨陵時，平日裏也都是些清粥小菜。而嚴釋天的微一皺眉落在風清浦的眼裏就是厭惡，師父居然還厭惡子惜送上的食物，真是豈有此理。
風清浦狠狠咬下一塊兔肉，下一秒被花閎嵐一拍肩膀：“別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風清浦翻了個白眼，讓花閎嵐滾。
葉子惜看著嚴釋天一口一口動作優雅地吃掉雞腿，心想師父就是師父連吃東西都那麽好看。
“阿惜，別看我了。認真吃東西。”
嚴釋天一本正經地提醒，自從收了這個小徒弟，他就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清淨的感覺了。她不吵他，也不煩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藝術品，但是目光又那麽灼熱，讓他難以忽視。
嚴釋天忽然很怕他會讓葉子惜後悔，讓她失望。其實他也沒有那麽好。
“子惜。”
宋若瑤湊了過來，輕輕地攬過她的手臂。
又是那麽一刹那，葉子惜又晃神了。宋若瑤摟著她的手臂輕輕喚她“子惜”的場景，似乎、似乎她又在哪裏見過。
又是她多想了嗎？
不是的。葉子惜突然反應過來，這一幕，她是真的見過，不是在現實中，而是在通憶鏡！記憶裏那些場景又浮現出來，還有上次她和幾位師兄並肩走在小巷裏的那場景。
感覺太熟悉，太熟悉了，真的不是錯覺……
葉子惜心底泛起絲絲恐懼，難道那日她在通憶鏡中見到的，都真的是以後會發生的？那麵破鏡子沒騙她？那麽接下來，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