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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屋頂

  葉子惜低著頭,一個人在南院瞎轉,花閎嵐在陪山童聊天,風清浦被陳羽纏著商量明天的行動,金銘在為宇文成傑的離開傷感,隻有她一個人無所事事。


  明天,明天是他們離開墨陵後第一次的集體出動,除了她,所有人都會加入這場“戰爭”。其實她也很想參加,師父應該是怕自己給他們添亂吧,是自己被瞧不起了呢。


  那是……師父?

  葉子惜眼睛一亮,屋頂上坐著的那個,可不就是自己的師父嗎?


  嚴釋天也發現了葉子惜,他原本想一個人來南院靜靜,竟然還是遇見了她。白天他不讓她和他們一起行動,她怕是生氣了吧。


  “上來吧。”


  嚴釋天見葉子惜久久站著,便讓他上來。他受不了她這樣,隻是仰著臉看著自己,那眼神正如他們初見時,年幼的她拉著他的袖子,充滿了渴望。


  這原本就是一件小事,若是她沒有來墨陵,這記憶也就隨著林夕的死永遠地被他掩埋了。可是那日在瑤台,她勇敢地告訴他她就是那個小姑娘,她伸出手將通靈血玉遞給他時,內心深處的什麽東西好像又蘇醒了。


  葉子惜聽到嚴釋天讓她上去,既激動,又興奮。片刻後將那些齷齪不堪的思想從自己的腦子裏抹去,凝神將周圍氣體聚於腳下,飛上屋頂。然而靠近嚴釋天時,還是一個分神,差點掉下去。


  嚴釋天搖了搖頭,還是沒什麽進步。


  葉子惜也是羞愧不已:“師父,我真的有認真練,不信,我現在下去重來一遍。”


  “不用了。坐吧。”


  葉子惜點頭坐下,原本還想趁此機會提出明天一起行動,現在看來沒戲了。其實葉子惜真的有認真練,可是一看到嚴釋天就會想歪,然後,氣就散了。


  “葉子惜。”


  “嗯?”


  “為師身上很臭嗎?”


  “沒有啊。”


  “那為師有傳染病嗎?”


  “沒、沒有啊。”


  “那你為何坐的那麽遠。”


  嚴釋天沒有正對著葉子惜說話,隻是望著遠方。葉子惜聽到這狀似調戲的話,扭頭去看嚴釋天,正望見他的側臉,在月光下那麽迷人。他麵無表情,仿佛隻是在問學生一個簡單的問題。


  “你別怕我。”


  “我沒有怕你啊。”葉子惜扭過頭,不再去看嚴釋天,看一次,臉就紅一次。她雙手搓著自己有些微紅的耳朵,暗暗罵自己不爭氣。


  “真的嗎?我怎麽覺得你很怕我,我這個師父很嚴厲嗎?”


  “不,不是的,你挺好的,是我……”葉子惜有些口不擇言了,“你是個好師父,我沒有怕你,就是怕,也不是學生怕師父的那種怕,是……不對,我沒有怕你,真的……”


  葉子惜覺得自己真的是越描越黑,什麽叫不是怕師父的那種怕,難道是怕相公的那種怕?平日裏欺負風清浦時的伶 牙俐齒都哪兒去了,怎麽一見到師父就變得笨笨的。


  葉子惜聽到一聲輕笑。


  是師父,他笑了。


  “師父,我很好笑嗎……”葉子惜弱弱地問道,為什麽師父老是笑她。


  嚴釋天收斂起笑容,又恢複了為人師表的模樣。他也不知為何,總是會被這個小徒弟逗笑。她生動,純真,時而狡猾,時而愚笨。


  “葉子惜,那日在夢靨迷的幻景中,你可是遇見了我和瑤台?”


  “啊?”


  師父問這個做什麽,她該承認嗎?她若是承認,不就是承認自己對師父有非分之想?不行不行,不能承認。葉子惜搖晃著腦袋,想著怎麽回答。


  “我那日遇見的是你。”


  嚴釋天望著葉子惜,終於將這個事實說了出來。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夢靨迷,甚至比金銘知道的更多。夢靨迷,隻能依據人的內心勾勒出環境,構造出一個大的夢境。但是這個人原本不知道的,不會在夢裏出現。


  葉子惜夢到嚴釋天,嚴釋天告訴她鎖心樹的傳說。可是葉子惜本人並不知道鎖心樹的傳說,她甚至連這棵樹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塊夢靨迷隻構造了一個夢境,他們在同一個夢境裏相遇。葉子惜遇見了她想遇見的,嚴釋天做了他想做的。


  “在鎖心樹下親吻,可以長相廝守。”


  這不是那日……原來真的有這個傳說嗎?那她遇到的師父,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為何,夢裏遇見的是你,也不知道為何,會對你說那些話。”


  嚴釋天目光深邃,像在墓室裏見到的潭水,深不可測。可是葉子惜怕他眼中的深情真的像那潭水,是不存在的。


  “可是你夢到的,不是她嗎?”


  應該是她才對啊,所以葉子惜一句“她已經死了”,就可以將他從夢境中喚醒。


  “也許吧。”嚴釋天似有幾分失落,“我也以為是林夕,可偏偏遇見了你。後來不知為何,夢裏你被一個黑影抓走,我想去救你時,聽到你的聲音,才發現不對……”


  “師父……”葉子惜打斷了嚴釋天的話,這種事情討論起來有什麽意義呢,討論來討論去也不過得出一個他夢到的是葉子惜的結論。


  葉子惜不明白,師父都已經說了不喜歡她,甚至因為她耽誤他救人而恨過她。葉子惜認了,她都已經不去奢望有什麽了。她想要的不過是多陪陪他,等到把這些危險的事都做完,她就回家。如果爹娘真的不要自己了,就自己做事養活自己。


  可是師父你這樣,真的會讓我多想啊。葉子惜將頭埋進懷裏。這個世界上最討人厭的事,就是吊著別人的心。明明別人已經心如止水了,還要來湖邊投顆石子。


  “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沒有討厭過你,或者,我也有些看不清自己。”嚴釋天此刻的心是亂的,林夕死後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而葉子惜的闖入,讓他那顆冰封的心似乎又開始融化了。


  “師父不討厭我就好。”


  “葉子惜,明天這一場,我們勝算很大。”


  嚴釋天拉過葉子惜的手,目光溫柔。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葉子惜親近,夢中的不算。他的手也很涼,正如他涼了這麽多年的心。


  “我想,我需要時間,考慮我對你的心意。一天,就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天回來,我給你答複。”


  “師父……”葉子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冰一樣冷的師父居然會這麽溫柔地看著她,居 然會說出這樣引人遐想的話,答複,是要確定關係嗎?

  葉子惜緊張,她一緊張,就會忍不住臉紅,雖然臉已經很紅了,她都能感覺到臉上燙得能煎雞蛋。


  嚴釋天想摸摸葉子惜的臉,猶豫片刻還是放棄了。他還沒有確定他對她的心意,太早做這些,有可能會讓她失望。


  想著,也鬆開了手,隨口起了個新話題:“我送你那塊玉,其實是真的想謝謝你。可惜被我摔壞了,我隻是覺得很適合你,未曾考慮你的感受。”


  葉子惜早就想說這件事,隻是近來事情太多,忘記了。她從胸口牽出通靈血玉,笑道:“沒有壞呀,在我這呢。”


  嚴釋天驚喜,葉子惜竟將玉做成了項鏈,怪不得胸口鼓了點,一小點,平日裏看著有些奇怪,他作為師父也不好多說。


  嚴釋天握住通靈血玉,因為在懷中放久了,帶著些暖意,不似一般玉器冰涼的。他看看玉玉後麵就是葉子惜的笑臉,他們兩人之間隔著的,也就是一塊玉而已。那麽近。


  嚴釋天的唇觸碰到通靈血玉,像是在親吻葉子惜。


  而玉掛在葉子惜脖子上,葉子惜見嚴釋天親這玉,一時又忍不住臉紅了,這次竟窘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師父啊,你給我留條活路好不好。你還沒有和我確定關係,我就已經被你吃的死死的,若是明天你回來,你真的說你喜歡我,從此我是你的人了,我豈不是被欺負得更慘。


  師父你為什麽要這麽好看,這麽有風度,這麽專情,為什麽偏偏就是我喜歡的類型,偏偏……還要調戲我呢。


  嚴釋天見葉子惜一臉窘樣,放開了玉。葉子惜連忙將玉又放回了懷中。


  “師父,要不明天讓我和你們一起吧,我真的擔心。”


  “不。”


  嚴釋天又恢複了冷冰冰的模樣,和剛才溫柔如水的那個師父完全是兩個人。所以剛才,真的不是自己在做夢嗎?


  “為什麽,我也有拯救世界的決心,我也有舍生取義的覺悟,為什麽不能和你們一起?”


  “我不需要你舍生取義,葉子惜,以後遇到困難,就躲師父背後,若是師父不在,就趕緊跑,不要管跑掉的後果是什麽。”


  嚴釋天麵無表情說出的話,卻讓葉子惜覺得心頭一暖。其實她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跟她說:遇到事情不要硬撐,你安全才最重要。


  “明天你待在客棧,哪都不要去,隻有這家客棧還算得上安全。”


  葉子惜點點頭,既然師父都這麽為她著想了,她也沒有必要再糾結。和兄弟一起殺敵的機會,以後也不是沒有。


  “師父,你要小心。”


  “我會。你,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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