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沒有公德心
嚴釋天就這樣扔掉了通靈血玉。葉子惜呆呆地待在房內，她知道這玉從二樓扔下去，鐵定是碎了。
這時有人走進了葉子惜的房間。
來人大約八九十歲模樣，胡子頭發全白了，佝僂著背，精瘦的模樣，但是看起來慈眉善目。
老人伸出手，笑嗬嗬地問：“小公子，這玉是你的嗎？”
葉子惜一看，老人手中拿著的，正是那塊通靈血玉。
葉子惜忙道：“是我的，謝謝老爺爺。”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破口大罵：“我說你這年輕人有沒有公德心啊！你爹娘沒有教過你不要亂扔東西嗎！你砸到我了你知道嗎！我問你要醫藥費你信不信！你把我砸出個什麽傷，你給我治啊！你給我養老送終啊！你這麽沒有公德心，出來闖江湖是會被弄死的你知道嗎！你……”
老人越說越激動，手指都戳到了葉子惜的鼻子。葉子惜連連後退，看不出來啊，這麽和藹可親的老人，居然這麽凶！
“雲老？”
葉子惜聽到金銘的聲音，探頭去看。金銘原本是想叫葉子惜去吃飯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雲老。
金銘曾經跟葉子惜提起過雲老，極北之地的掌管人。說起來，極北之地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了。不同於墨陵的清秀之美，極北的美，華美，絢麗。那裏給人的感覺，像是夢境，美到詭異。極北有通天閣，直通雲霄。
不過雲老從來不過問極北的事，那裏人煙稀少，大都是想要隱居的人。而雲老卻選擇離開這個世外桃源，要遊曆山川。大概是人人都不願意麵對孤獨吧。
金銘剛離開沉碧島到達大陸時，就遇見了雲老。雲老混在一群乞丐中間，和他們一起去搶人家的包子吃。這麽大個人了，八十多歲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小銘銘……”雲老一拋手中的通靈血玉，就要去擁抱金銘。葉子惜一伸手，接住了玉，好險沒摔壞。
“雲老，別這樣。”金銘連連後退，雖然他知道雲老像個孩子一樣，但沒想過他會這麽熱情。
“小銘銘不要人家了，好傷人的心。”雲老做捧心狀，一臉失意。葉子惜捧著玉，看著雲老在那撒嬌，暗自感歎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了。
“三哥，你找我有事啊。”
“哦，大家都在等你下去吃飯。”
葉子惜“哦”了一聲，側身從雲老旁邊溜過去。雲老一把揪住葉子惜的領子:“小公子，我幫你找回了玉，你總不能連頓飯都不請我吃吧。”
金銘笑了：“雲老就和我們一起吧，正好師父也在。我想……”
“我知道，嚴釋天那小子，總算是肯告別自閉，走向花花世界了。我還沒恭喜他呢。”
金銘蹙眉，他與雲老才剛剛見麵，師父收了哪些徒弟江湖上也沒有傳開，怎麽雲老就知道，他的師父是嚴釋天呢。
思索間，雲老已經揪著葉子惜的後領下了樓。
“師父……”
嚴釋天抬頭，見葉子惜被一個老頭揪著下樓，金銘跟在後麵一臉無奈。這老人，不就是雲老嗎？嚴釋天一頭黑線，他已經可以預知接下來雲老的話了。嚴釋天看了眼桌上的幾位徒弟，開始想要不要先把他們幾個給支開。
“小天天，你新招的徒兒怎麽這麽沒禮貌……”雲老將葉子惜往桌邊一扔，正巧扔到嚴釋天座位邊。
花閎嵐一聽到“小天天”三個字，笑得將口中茶水噴到了宇文成傑臉上。
嚴釋天一記眼神秒殺，花閎嵐連忙收斂了笑。
風清浦伸出手，想拉葉子惜起來。葉子惜頓了頓，自己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她想既然要和風清浦斷了關係，還是不要再給他希望了。風清浦收回手，眼神黯淡了幾分。
雲老自顧自地在嚴釋天旁邊坐下，伸手就拿了一隻雞腿啃，一邊啃一邊對嚴釋天說：“小天天你長大了，都有自己的徒弟了。可能你雲叔說什麽你也不愛聽，幫你調教徒弟你也不喜歡，但是你可別忘了，當年你師父不會帶孩子，可是我把你帶大的……”
“對，在墨陵蹭了七年的飯……”
“你說什麽呢。”雲老一拍嚴釋天的頭，“小天天我發現你越長大越不像話了啊，你記不記得第一個字是誰教你寫的！”
嚴釋天麵無表情：“你教的。”
“就是嘛。”雲老啃去雞腿上最後一絲肉，伸手又拿，“大家別拘束嘛，坐下吃，敞開了吃，反正是你們自己的店啊。”
陳羽臉一沉，雖然看起來這個雲老和師父交情不淺，但是墨陵在外有哪些生意，從來隻有師父和他知道，這個雲老，是從何得知？
“雲老怎麽會在雨雪城？”
“這個嘛，小天天，我這不是來幫你們了嗎？”
嚴釋天眼神一冷：“不需要。”
雖然雲老和師父是摯友，又曾經照顧過他。但是畢竟過去太久了，這一次在雨雪城又突然遇見他，也不知是福是禍。
“小天天，你師父沒有教過你要學會相信別人嗎？我不會害你們的。我知道你們來雨雪城是為了絕情劍，所以我提前來幫你們打探情況了。哦，我這幾天在你們客棧白吃白喝的事，你就不要在意了哈。”
陳羽一拍桌子：“不行，必須付錢。”
雲老一笑，將手中的雞骨頭扔向陳羽。雞骨在陳羽身上彈了幾彈便落下了。陳羽還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小屁孩，你師父都沒說反對，你插什麽嘴。”雲老瞥了一眼陳羽，滿眼不屑。
嚴釋天對著陳羽一指，陳羽便又能說話了。葉子惜看到了，嚴釋天所指的地方，都有氣流聚集。他們現在聚氣的時候，往往隻能控製氣流到自己手中，然後再攻擊人。而師父已經可以直接讓氣流在遠離自己的地方凝聚了。真不愧為墨陵陵主。
“我從來不過問生意上的事，都是我的這位徒弟在管。既然他說必須付錢，雲老你還是將錢付了吧。”
“小天天，我要是有錢的話，我就去隔壁望月樓吃了，你家的飯菜又不好吃。小天天，我真的沒錢……”
嚴釋天扶額，真的是越老越像個小孩子，極北之地那麽富饒，雲老可比他這個墨陵陵主有錢多了，居然還來他的客棧蹭飯。小的時候，雲老賴在墨陵不肯走，他師父又是求又是攆，可是雲老硬是以幫他照顧嚴釋天為理由在那待了七年，直到師父離世。
“陳羽，你說吧，怎麽辦？”
陳羽想了想說：“那就留下來洗盤子吧。我去叫掌櫃的過來。”
“不要啊，小陳陳！”雲老直接撲向陳羽，差點翻了桌子。
“我都一大把年紀了，你還讓我洗盤子，你師父沒人性，你不能跟著學啊！”雲老摟著陳羽的腰哭訴，“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師父喂大的，要是沒有我，你們師父根本活不到今天！你們知道嗎？你們師父的師父，就是你們師祖，那個老東西啊，不把你們師父當人啊，大冬天啊，還逼你們師父去藏書閣看書，那麽冷啊，還說什麽怕著火就不讓燒炭，要不是我給你們師父送了碗熱湯，你師父肯定凍死在裏麵了……”
嚴釋天額角一跳一跳的，居然還敢說，雲老大半夜的送了碗湯過來，可是他還沒接到，雲老就把湯打翻了。他正在看的典籍就都毀了！師父罰他一個月不能吃葷菜！
陳羽拖著雲老往後院走：“可是欠人錢不還是不好的。”
“我還知道很多啊，我告訴你你師父小時候發生的故事好不好?我拿這些情報換錢唄。你知道嗎？你師父小時候特別調皮，小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手裏不知道摸到了什麽東西，小小的，有點硬，你師父當時困啊，迷迷糊糊地就拿在手裏玩。玩著玩著發現那玩意兒會動。睜開眼睛一看，哎呀，一隻甲蟲。把你師父給嚇得呀，扔了蟲子就開始哭了。我當時就跑過去抱著你師父哄啊哄啊，哄了一晚上呢……”
桌上眾人忍不住想笑，葉子惜偷偷看了眼嚴釋天，沒想到師父小時候這麽可愛。
嚴釋天眉頭越皺越緊，這雲老真的不是他死去的師父派來黑他的嗎？
“還有啊，你師父小時候個子矮啊，有一次我和他一起下山買東西。他非要自己去，不要我陪。我就站在店門外看哪。哎呀我去，他還沒人櫃子高。掌櫃的聽到有人說要打酒，就打了，一看沒人哪，就又把酒倒回去了，又聽見有人叫打酒，又沒人就又倒回去了……我在外麵看的那叫一個急呀。我剛想進去呢，你師父想大概是人家沒看見他，就把手伸出去了，掌櫃的一看就暈了。我們還賠人家醫療費呢……”
雲老越說越激動，似乎並不是真的想用這些嚴釋天的私事來換取不洗盤子的機會，他應該是真的覺得好笑，想讓嚴釋天體驗一把被同伴出賣，被徒弟嘲笑的滋味。
他成功了。
花閎嵐等人已經都快要笑岔氣了，金銘稍微要收斂些，畢竟要照顧著些師父的麵子。嚴釋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想雲老知道的實在太多了，還是得找個機會把他做掉。至於師父在九泉之下怎麽看，還是等兩位老人見了麵，雲老自己去解釋吧。
陳羽憋著笑，將雲老繼續往後院拖。
“這些事情我們沒興趣，除非雲老你能說出我們感興趣的，否則你就刷盤子抵債吧。”
卻不知，雲老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知道絕情劍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