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陳若霖的戰力
長安猜周景深肯定從未見過陳若霖動武, 否則他絕不會疏忽到在向陳若霖發難時就讓兩名侍衛陪在自己身邊並且還給陳若霖鞭子。
不過陳若霖這般能打,倒是省得她暴露袖弩了。
她回身看了眼因主人落在陳若霖手中而投鼠忌器的眾侍衛,吹了聲口哨將眾人注意力吸引過來,道:「沒看到你們爺和紅爺打起來了么?還不去叫此間主人過來調和?」
眾侍衛如夢初醒, 當下便有兩人飛奔下樓去找館主。
陳若霖衣袂飄飄, 拖死狗一般將周景深拖到羅漢榻旁, 鬆了他脖頸上的鞭子。
周景深紫漲著臉, 癱在地上捂著脖子咳得死去活來。
陳若霖一腳踏在他胸上,伸手從榻中小几果盤裡拿出一隻林檎,扔給長安,笑容明艷道:「看了半天戲口渴了吧?要不要吃個果子?」
長安接了蘋果在手,抬眸看他,發現這個男人還真是有點意思。就算他帶她來堵住了周景深, 並且也誘他吐出了私鹽之事, 但她對他的話基本上還是一句都不相信。說什麼奉福王之命前來迎她,她此行又不是去給福王賀壽, 福王腦子秀逗了才會派兒子千里相迎。所以她一直在琢磨, 陳若霖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現在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不管他此行是受誰的指使,抑或說逼迫,他有他自己的目的。
他似乎……想跟她達成合作關係,以平等的地位。畢竟剛解決完麻煩就扔個蘋果給同伴, 可不是下屬或者其他一些身份不對等的人可以做的事。
他時機拿捏得很好, 如今周景深在他手裡, 如果她不接他拋出的橄欖枝, 毫無疑問她會被周景深的下屬抓住,屆時能談條件的就只有他與周景深二人。而如果她接了,那麼今天之事傳出去,他幫助她誘捕周景深就會被認定是受她指使。不管是揚州還是福州有人對此事產生質疑,他都有託辭可以為自己辯白。
不過這點小心思在長安看來並不算什麼,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況她對他曾提及的他那個二十多年不曾回家前段時間突然出現的三哥甚感興趣。不管怎麼說,就算這陳若霖只是把銹了的鎚子,只要能敲開福州這隻鐵蛋,她也得把他從地上撿起來。
「多謝。」轉念不過是一瞬間,長安將蘋果在衣袖上隨便擦了擦,咬了一口咀嚼兩下,挑眉「還挺甜。」
陳若霖見她如此放鬆隨意,唇角彎彎的剛要開口,被他踩在腳下的周景深喘勻了氣開始掙紮起來,一邊掙扎一邊罵:「陳若霖,你他娘的敢這樣對我?你瘋了吧!」
陳若霖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門口蠢蠢欲動的眾侍衛,腳下使勁,踩得周景深又氣喘咳嗽起來。他認真想了想,點頭道:「我這樣做,好像是有點太不給你面子了。瞧你現在這狼狽不堪又氣急敗壞的樣子,這梁子應該是結得連賠禮道歉都沒有用了吧?要不這樣,若你這次還有命回去,就讓你爹發兵去福州挖我家祖墳好了,我保證絕不阻攔,你看行不行?」
「你少給我裝瘋賣傻!你今天把我給賣了,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私鹽是從你們福州流出來的,我大不了算個從犯,你陳若霖,陳若雩才是主犯!這個人,是長安那個太監身邊的吧?你想賣了我將功折罪?我告訴你,沒門兒!」周景深雖是藩王之子,但因為根骨不佳不適合練武,所以並無武功在身,又因性好漁色荒淫無度,身子弱得很,被陳若霖一腳踩住了竟掙了半天也掙不開,氣得破口大罵。
他罵完之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看著陳若霖,想聽他有何話說。
陳若霖:「哦。」
周景深眼前一黑。
「你們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來救我!我就不信他真敢殺我!」周景深努力昂起頭對門口的侍衛們叫道。
侍衛們聞言,想衝上來。
陳若霖一鞭子下去。
周景深慘嚎一聲,嘶叫道:「退下!快退下!」陳若霖這缺德玩意兒,那一鞭子抽在了他襠下。
剛衝進來的侍衛們一個急剎車,不知所措地往後退了兩步。
「周兄說得對,殺人這種犯法的事我當然是不敢做的,不過為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難免就要用到些非常手段,還請周兄多多包涵。啊,對了,方才我只用了一分力道,算是全了你我以往的情義了。」陳若霖和顏悅色地對周景深道。
周景深滿頭大汗地看向一旁正旁若無人啃蘋果的長安,問陳若霖:「他到底是誰?」
「她啊——」陳若霖拖長了聲調,又陡然一收「你猜。」
周景深癱在地上,再也不想跟他說一句話了。
不一會兒,長安來時見過的百花洲館主氣喘吁吁地跑上來,一進門見陳若霖與周景深這副情狀,嚇得臉色都變了,急匆匆上前幾步,又不敢靠得太近,急道:「紅爺,周爺,這、這是怎麼了?」
周景深剛想開口,陳若霖搶在他前頭道:「沒看到門口的侍衛么?周爺想叫我陪他的侍衛玩玩,我說回報太低不想動手,周爺不依,被我踩了一腳,這才依了。」
「咳!咳咳咳咳……」長安一個忍俊不禁,被嘴裡的蘋果給嗆著了。
陳若霖立刻起身,撇下周景深來到長安身邊,關切地問:「怎麼了?嗆到了?要不要幫忙?」
長安擺擺手,擔心這奇葩直接上手給她拍背,她往旁邊走了兩步。
陳若霖亦步亦趨,拿過她手裡的蘋果往後一扔,自責道:「是我不好,不該叫你吃這低賤之物。」
館主聞言一陣無語,來自天水的林檎,因產量少口感好,前朝那是專供宮裡的。龑朝新帝似是不重口腹之慾,這才讓這極品林檎流落民間,但有著前朝貢果的名聲,售價向來不菲,更別提在冰窖里仔細存放到現在的功夫了。
一兩銀子都未必換得一個的林檎,居然被稱作低賤之物?!那些幾十文便能買一筐的才是真正的低賤之物!
後面剛掙扎著坐起身的周景深猝不及防被飛過來的蘋果砸了頭,砰的一聲又倒在了地上,這下直接暈了過去。
館主本來正看著陳若霖求偶似的舉動腹誹,見周景深被砸暈,這才想起正事要緊,忙上來扶起周景深叫侍衛過來將他抬走。雖然陳若霖也是藩王之子,但揚州就在河對岸,福州離此千里之遙。周景深乃吳王世子,陳若霖只是一個因母親跟人私奔而深受福王厭棄的庶子,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我准你將他抬走了嗎?」兩名侍衛剛過來想抬起周景深開溜,長安忽轉過身看著館主冷冷道。
「這……紅爺,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您和周爺也有好些年的交情了,縱有不快,周爺都已經受傷了,紅爺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館主摸不清長安的身份,於是只向他熟悉的陳若霖說情。
陳若霖將長鞭在手中折了幾折,神情懶散:「少廢話,她說不準抬走,就不準抬走。」
周景深的侍衛們見主人已經救回,哪裡還買陳若霖的賬,當下呼喝一聲朝陳若霖長安兩人迫來,掩護那兩名抬著周景深的侍衛退走。
館主見雙方要動手,心知不妙,可惜還未來得及開口阻止,雙方已經交上了手。
周景深此番帶來的侍衛足有二十餘名之多,陳若霖奪了一把刀之後,就開啟了修羅模式。
長安發現陳若霖的刀法路數和她慣常見到的很是不同,出手既快且准異常狠辣,一般都是一刀解決一個,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二十幾人一起從門那邊衝進來,後面幾名侍衛在見識了陳若霖的武力值后,曾想繞過他來抓看起來十分弱雞的長安。但陳若霖愣是單憑一己之力,沒讓任何侍衛靠近長安三丈之內的距離。
自陳若霖從最早衝上來的那名侍衛手中奪刀開始,長安就站在那兒默默地數數,剛好數到六十,戰鬥結束。
一分鐘,砍殺了二十三名身負武功的大漢,這殺傷力,在長安迄今所見過的人中,唯有贏燁能與之一比。
陳若霖提著滴血的長刀,自滿地鮮血與屍體中緩緩轉過身來。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長安很難形容,就好像……好像她上輩子在電視上見過的癮君子放下錫紙或者擱下針筒時的表情,迷離,陶醉,浸潤著他那張沾血的美得張揚的臉,透露出一種意猶未盡的瘋狂的糜艷。似是地獄修羅披上了人間至美的外衣,於這一刻,不小心露出了一絲隸屬黑暗的真容。
館主被他這副模樣嚇得面無人色,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長安站在原地沒動。
陳若霖目光接觸到長安那張從容淡定的臉,長密的睫毛撲閃了下,修羅的陰影瞬間淡去,美男的畫皮無可挑剔。
這般近距離混戰,臉上身上被濺上鮮血無可避免。陳若霖抬起戴著手套的左手,用手背蹭了下自己的臉頰,看著手套上的黏膩,眉頭深深一皺,抬步向館主走去。
館主見他來者不善,步步後退,結巴道:「紅爺,有、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你害我在心上人面前儀容不整,還想讓我聽你說什麼!」勁風起,綉著金線牡丹的黑色袍袖迎風鼓盪。他最後一個字的話音,有館主人頭落地的聲音伴奏,咚的一聲,餘音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