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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自討苦吃

  長安最後還是被陳若霖摟著坐到了房裡靠牆放著的一張羅漢榻上, 原因無他, 方才這小鬍子一探頭,長安就認出了他乃揚州吳王周平的世子周景深。內衛司中藩王一類的檔案里有他的畫像,雖說沒有照片那樣傳神,但五官大體上還是相像的, 更別說還有那標誌性的小鬍子。


  他一個藩王世子隨意離開藩地已是違制,若還牽扯上別的事情, 比如說, 販賣私鹽, 那可就好看了。


  而這樣的事情是斷不可能對著一個不明來歷不熟悉的人談的, 但是她的身份若是陳若霖的內寵, 一個在周景深看來完全受陳若霖控制的人, 那必將大大降低他的防備之心。


  為此,她忍上這麼一時半會兒,倒也無妨。


  至於身邊這個假公濟私趁機揩油的男人, 聽他今日所言他是特意來接她的,以後常在身邊,還怕沒有秋後算賬的機會么?

  許是陳若霖以前真的不玩斷袖, 他這性向突然改變,到底是讓周景深不大放心。見他摟著長安坐下, 周景深便讓房中女子吹拉彈唱表演歌舞, 他自己則狀似無意實則謹慎地向陳若霖與長安這邊頻投目光。


  說實話這百花洲離揚州這般近, 光是私離藩地逛個妓院這樣的罪名, 長安還真不大好給他上綱上線, 而他如今這般謹慎,卻又恰從側面證明他確實有問題。


  難不成,她終是需要與這陳若霖逢場作戲一回?

  眼前一群裸女翩翩起舞不堪入目,長安不自覺地皺了眉頭。


  「不習慣可以不看。」陳若霖搭在她肩頭的左手忽然捏了捏她的肩,緊接著頭便低了下來,以一種極親密的姿勢附在她耳邊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公公如此清瘦,是盛京的水土不養人,還是盛京的人不會疼人啊?」


  陌生的男子氣息溫淡地撲面而來,所幸並不難聞。


  長安覺著吧,既然都已經入了虎穴了,自己也不該一直這般屈居人下,知道的道她在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慫呢!

  她彎起唇角,右手從後面繞過他的腰肢停在他右側腰間,仰起頭湊近他耳邊道:「怎麼?三日兄方才不是還說就喜歡我這樣的么,這麼快便嫌棄我瘦了?」


  察覺她的手在自己腰間的動作,陳若霖愈發笑得眉眼生春,繼續附耳道:「我倒確實不嫌棄,只不過聽聞女子若是太過瘦弱,不利生養。」


  見他這麼快就漏了底,長安也毫無異色,只皮笑肉不笑道:「三日兄果然博聞強識無所不知。女子怎樣會不利生養我不清楚,不過如何讓男子不能生養,我倒是擅長得很呢,三日兄有沒有興趣一試?」


  「這個我亦知曉啊,一個男子若是只與不利生養的女子歡好,自然也就不能生養了。公公如此盛情相邀,在下卻之不恭,非但卻之不恭,還萬分期待。」陳若霖歡欣道。


  第一次遇到嘴上功夫和無恥程度都與自己有得一拼的男人,長安那個不爽啊!加之手在他腰間摸索了半天也沒能從他緊實的腰腹上揪出一塊可供掐著旋轉一百八十度的皮肉來,她就更不爽了。


  無奈眼角餘光掃見對面周景深目灼灼似賊地瞧著他們這邊,她再不爽也只能甜蜜蜜地笑著,在他耳邊磨牙:「你他娘的給我見好就收啊!」


  陳若霖的好心情絲毫不受影響,比她更甜蜜蜜地對她附耳道:「公公尚未說好,我怎麼收呢?」吐字的時候像是在對著她的耳朵輕吹熱氣,低磁的嗓音也越發勾人了。


  長安想打死他的心情也絲毫不受影響,側過臉附在他耳邊笑眯眯道:「要說好還不簡單?你聽著啊,忠義將軍你他娘的好肥的膽!」


  陳若霖聽她突然提起慕容泓給他封的官職,愣了一下,忽的樂不可支。


  長安瞧著他笑得月牙深深,心中卻明白自己提起這個封號,多半戳到了他的痛處。慕容泓封他為忠義將軍時,她雖不在盛京,但事後卻也知道他正是得了這個封號之後,才落馬受傷卸下了攻打雲州的主將之職。福州不願受慕容泓驅使,但當時那種局勢下,他們也不能毫無理由地撤換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主將陳若霖,那麼讓他受傷不能上戰場,無疑就成了最好的破局之法。無論當時他是自願還是被迫,都改變不了他被慕容泓坑完又被自己家人坑的事實。


  見他此番終於不再回嘴,長安憋屈已久的心裡總算生出一種將敵人一刀斬於馬下的暢快感來。什麼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在她這裡就是浮雲啊浮雲。


  周景深見兩人互相摟著喁喁私語,陳若霖又被逗得哈哈大笑,頓時耐心盡失,開口道:「三日老弟,有道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小倌兒身上沒肉臉上有疤,還能得你如此歡心,想必定有其長處,咱倆換著玩玩如何?」


  陳若霖好容易止住笑,摟著長安對周景深道:「你瞧我何時來與你會面身邊還帶人的?這個不換。」


  「哎呀,你這樣就不夠意思了嘛。」周景深顯然也是個越得不到越眼饞的貨,見陳若霖不肯,他揮退房裡的女人,加籌碼道「就一次,我身邊的女人隨便你挑,下筆生意我再多付你一分抽成好了,如此總肯換了吧?」


  陳若霖姿態放鬆地向後靠在圓枕上,唇角翹起:「不換。」


  「你你你……」


  「周爺不必動氣,小生的長處,並不在床榻間,十五爺不與你換,那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不想坑你而已。」周景深正不可置信地指著陳若霖一個勁地「你」呢,長安忽然開口道。


  周景深沒想到這當口這小倌兒居然敢擅自開口,當即將注意力投到他身上,饒有興緻地問:「是嗎?那你倒是跟爺說說看,你的長處到底是什麼?」


  長安不慌不忙道:「小生略懂相面。」


  周景深聞言,腦中浮現出家裡那些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一時倒是笑了起來,道:「是嗎,那你給爺相個面,先說好了,說得准有賞,說得不準,可要罰。」他說著,便拿眼去看陳若霖。


  陳若霖老神在在的毫無阻止之意,似是對這小倌兒的相面之術十分有信心。


  長安見周景深瞟陳若霖,故意道:「若是說得准了,周爺您也不必賞我,我跟著十五爺什麼稀罕之物沒見過?一般東西我還瞧不上眼呢。若是不準……那是不可能的。」


  「好,爺就喜歡你這樣目空一切心比天高的……」


  「咳!」周景深話剛說了半句,那邊陳若霖就咳嗽了一聲,瞥了他一眼。


  見一向放蕩不羈的陳若霖居然也會露出這般醋態,周景深對長安也就愈發感興趣了,他端起手邊茶杯道:「你可以開始了。」


  長安張口便道:「觀周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鼻若懸膽口大容拳……」


  「噗——」饒是父親篤通道教,周景深自幼見慣了形形色色的所謂高人,但乍聽到這般俗氣得連他都能倒背如流的術語,他還是忍不住噴了茶。


  長安面不改色,待他噴完了茶,繼續以感慨的語氣道:「一看周爺就是大富大貴之人吶!」


  周景深:「咳咳咳咳!」十個「高人」有九個半會對他說這樣的話。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么?

  「不過。」長安話頭一轉,停頓不語。


  周景深挑眉:連這故弄玄虛的招數都一模一樣,真是毫無新意啊!

  「周爺印堂發黑雙顴潮紅,此乃大凶之兆,小生斷言,若周爺三日內不速回本家,恐遇大難,輕則丟官,重則傷身吶!」長安一臉鄭重地恐嚇道。


  話音剛落,人就被陳若霖給摟了回去。


  有恃無恐的男人仗著體型優勢將下頜抵在長安額側笑著道:「你可住嘴吧,知道周爺是誰么,就敢這般胡說?」


  長安不服氣地掙扎著道:「我管他是誰呢,大道面前眾生平等!」


  陳若霖伸手按住她的胳膊,語氣寵溺:「了不得,真是慣得你無法無天,連大道都扯出來了。亂動什麼?還不速速給爺賠個好,把爺哄高興了爺便助你贏他。」


  長安不屑道:「天命之事,用得你助?」


  陳若霖在她耳邊低低道:「你不知,有時候這人禍比之天命更要人命呢。爺不是跟你說了嘛,此番爺是來迎接巡鹽使長安的,只要我們將長安引來此處,周爺保准跑得比兔子還快……」


  此時屋裡沒有絲竹歌舞,是故陳若霖聲音雖低,卻還是叫周景深給聽見了。


  他面色一變,全沒了方才看兩人調情的戲謔神態,皺眉問道:「你這回過來,是來迎接那長安的?」


  陳若霖抬頭道:「是啊,順便與你說一聲,這鹽的生意暫時不能做了。」


  周景深指點著他道:「好啊你個陳三日,怪不得方才我說下筆生意多付你一分抽成你都不肯換,原來這下筆生意不知要拖到猴年馬月去了!可恨這太監,斷我財路!」


  陳若霖笑了笑,道:「你手頭還有多少貨?」


  周景深對他全不設防,道:「最近風聲有些緊,月前到的五船貨我還沒拿出來賣,揚州雖不在盛京去福州的必經之路上,但那太監行事向來沒有章程可循,誰知他會不會一時腦子發熱就跑揚州去了?待他走後,這五船貨加上之前的庫存,估計還夠我賣個兩三個月吧。」


  說罷他又問陳若霖:「你九哥那邊怎麼說?在這太監回京之前,私鹽生意就徹底不做了?」


  陳若霖右手長指在自己腿上微微彈動,道:「現在這事老九說了不算了。」


  「哦?那誰說了算?總不會是福王爺親自插手了吧?」周景深好奇。


  陳若霖嗤笑:「我爹都多大年紀了,怎會管這些芝麻穀子的事?是老三回來了。要說這親兄弟就是不一樣,儘管失蹤了二十幾年,期間也一直不和家裡聯繫,這一回來,照樣把老九管得服服帖帖,叫往東不敢往西。」


  「切,我若有個兄長二十幾年不見面不聯繫,那就對不住了,他認識我我不認識他。依我看,你九哥還願意被他管,泰半是你三哥這些年只是不與你們聯繫,與他這個親弟弟還是有聯繫的吧。」周景深道。


  陳若霖笑道:「周兄說得是。」


  這時門外一名侍衛求見,似是有事要向周景深稟報。


  陳若霖趁勢摟著長安起身,對周景深道:「周兄既然有事要忙,小弟就先告辭了。」


  周景深一邊傳侍衛進來一邊留人道:「老弟何必急著離開?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晚上一起喝一杯吧!」


  陳若霖道:「小弟公務在身,還是改日再來陪周兄喝酒。」他帶著長安來到門邊,一撩帘子,發現外頭站著兩排佩刀侍衛,將樓道都堵住了。


  「周兄這是何意?」陳若霖回身。


  這時周景深已經聽完了侍衛的密報,笑道:「沒什麼意思,捨不得老弟剛來就走而已。這說起來,我也是久不見老弟施展以鞭作畫的絕技了,不知老弟是否介意再次表演一番,讓我一飽眼福?」


  陳若霖臉色冷了下來,道:「周兄,有道是買賣不成仁義在,更何況現在終止合作乃是情勢所逼,你又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呢?」


  周景深似笑非笑道:「誒?老弟誤會我了,這怎麼能叫咄咄逼人呢?不過是敘舊情罷了。我聽聞巡鹽使長安臉上有一條疤,恰老弟你今日所帶之內寵臉上也有一條疤,怕不是想投其所好?這般玲瓏心思,怎麼到了我這裡,就變了味兒呢?」


  長安聞言,心知這周景深果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沒有心機,怕是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心中就生了懷疑,后借屏退眾女的機會讓人去查她的來歷,如今已然得知她和陳若霖是在碼頭相遇,而非是一道同來的了。


  陳若霖大約是不想暴露她的身份,所以將自己隨行的侍衛都留在了碼頭那邊,她也把袁氏兄弟留在了那裡。如今這外頭都是周景深的人,他方才已將私鹽之事吐了乾淨,萬一被他知曉她並非是巡鹽使身邊的什麼人,而是長安本人,情急之下來個狗急跳牆,那情況可就大大不妙了。


  「原來周兄果真是單純想敘舊情,那行吧。」陳若霖恢復了他慣常的輕鬆模樣,似是妥協了。


  周景深見狀,吩咐立在旁邊的侍衛:「叫人拿鞭子來。」


  那侍衛不離他左右,只高聲對門外喊道:「拿鞭子來!」


  不多時,外頭送進來一圈長鞭。


  陳若霖拿了鞭子在手,問周景深:「皮呢?」


  周景深笑得別有深意,道:「那些個粉頭早跑得沒影兒了,少不得要借用一下你這位內寵的皮。三日老弟一向大方,該是不會介意的吧?」


  「世子若真在乎我介不介意,便不會有此一提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陳若霖言罷,推長安道「過去站好。」


  長安心知周景深是要用這個方法來試她身份,遂瞥了眼陳若霖手裡的長鞭,可憐兮兮道:「我怕疼。」


  陳若霖哄她道:「若有選擇,爺也不忍心打你。放心,要不了命,你也別記爺的仇,是周世子想看你挨打,你若不忿,回去扎個小人咒他就是了。」


  長安聞言,狠狠剜了周景深一眼,這才委委屈屈不情不願地過去站好了,還忍不住叮囑陳若霖道:「十五爺,您下手可輕著點啊。」


  「爺知道你身子骨弱,從來也受不了重的,自會輕輕地來。你且背過身去。」陳若霖溫聲道。


  長安見都這會兒了這死男人還不忘在嘴上占她便宜,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背過身去,裝作怕疼的模樣抱起雙臂,手伸進袖中將綁在小臂上的袖弩摘了下來。


  一旁周景深見陳若霖不再叫他「周兄」,而稱他為「周世子」,知道此番是把人得罪狠了。不過在他眼裡陳若霖這個不受寵的福王庶子就是他九哥陳若雩的跑腿而已,他並不怕得罪他。非但不怕得罪,甚至在他做出妥協姿態之後,還挑刺道:「不叫他脫衣服么?」


  陳若霖道:「如今我這鞭法已是練到不用脫衣服也能打出花來。」


  「是么,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周景深饒有興緻道。


  陳若霖抖開長鞭。


  長安手指扣上袖弩的機括,暗思:陳若霖你丫若真敢抽上來,可別怪我回身一通亂射!

  身後響起長鞭劃破空氣的呼嘯聲,長安只覺自己後頸一涼,似是一陣風過,激得汗毛根根倒豎,卻是不疼。


  嗯?陳若霖這廝打偏了?

  長安疑竇叢生,聽身後鞭子的破空聲仍在,她狐疑地一轉身,好傢夥,正好看見陳若霖姿態瀟洒地將長鞭掄了個大圓,一鞭子抽在周景深右邊那名侍衛的小腿上。那侍衛當即如被抽斷了骨頭一般摔倒在地,抱著小腿慘叫起來。


  周景深左側的侍衛第一時間伸手拔刀,卻還是不夠快。陳若霖人高腿長動作又迅捷,在抽倒第一名侍衛的同時向前跑了兩步就跳了起來,那是真的跳,離地好幾尺高的那種,在侍衛拔出刀來的那一刻一腳蹬在他頭上,同時回身甩鞭纏住了剛反應過來要往外跑的周景深的脖子。那架勢真如猛虎下山,遇著幾個不夠他塞牙縫的小獵物,一眨眼的功夫輕輕鬆鬆全部解決。


  被他蹬頭的侍衛往後一倒,後腦勺正好磕在桌沿上,發出「砰」的一聲,軟倒在地不動了。


  門外的侍衛聽著屋裡動靜不對,一窩蜂地衝進房來想要護主,卻只能擠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陳若霖穩當落地,一拽鞭子將周景深拖到眼前,抬腳踢在他膝彎處迫使他跪在了地上,俯身看著他被鞭子勒得紫漲的臉,笑容溫和地悠悠道:「想見識我生氣的模樣,直言便是了,何苦這般自討苦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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