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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教導徒弟

  長安在許晉那裡碰了一鼻子灰, 心事重重地走在回長樂宮的路上。


  雖然她根本沒指望通過今天這件偶然發現的小事就掘出許晉的老底,但許晉那副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態度還是讓她有種狗啃王八無處下口般的不爽。


  呸呸呸!什麼狗啃王八,是老虎啃王八!

  她心底暗自發狠:許晉啊許晉, 既然你與郭晴林他們有來往,證明你也不是那麼無欲無求乾淨通透嘛。只要你長著狐狸尾巴,我長安遲早給你揪出來!

  回到長樂宮甘露殿前, 長福老遠就興沖沖地迎上來。抬頭看見長安勃頸上纏了一圈布條,他笑容一收,關切地問:「安哥,你脖子怎麼了?受傷了?」


  長安道:「沒什麼大事。你這兒什麼事啊,笑得見眉不見眼的。」


  長福道:「方才衛尉所的人送來一百二十二兩銀子,說是長祿留下來的。可是我記得長祿總共就留下來五十三兩銀子並兩串銅錢啊。」


  長安嘆氣,道:「這你都想不明白?在他們和我們都沒有辦法證明長祿究竟留下來多少銀子的情況下, 你說陛下是傾向於相信他們還是我們?當然是我問他們要多少他們就得還多少回來。」


  長福恍然大悟:「原來是安哥你當著陛下的面問他們要的啊。」


  長安見他一副單蠢的模樣,明知這孺子即便可教, 教起來也會十分困難。奈何眼下無人可用, 長福這廝還算老實聽話,也只得勉強教一教了,遂對他道:「你跟我過來。」


  兩人一起來到剛入宮那會兒吃午飯的後花園涼亭, 想起當時三人如今只剩了兩人,兩人即便嘴上不說,心中也難免唏噓。


  長安大馬金刀地在亭欄上坐下, 問他:「我問你, 昨晚太後派人來通知陛下, 說他身子不好,今天可以不必親自去長信宮拜壽,陛下當時是如何回復的?」


  長福想了想,道:「陛下說『知道了』。」


  「以你的理解,這個『知道了』是什麼意思?陛下到底是會去還是不去?」長安問。


  長福面露難色,顯然這個問題就已經屬於讓他傷腦筋的範疇了。他思量片刻,看著長安試探道:「意思是不是陛下可能去,也可能不去?」


  長安對他招招手,長福趕緊湊到她身邊,不料長安抬手就在他額上彈了個腦瓜崩兒,罵道:「我說你長著這玩意兒別只為了增加身高好不好?這樣簡單的問題你都想不明白,你叫我說你什麼好?」


  長福摸著額頭委屈道:「我一早就說了我笨,安哥你又不是到今天才知道。」


  「你笨你還有理了?」長安抬腳作勢要踹他。


  長福想躲,身子搖了搖,到底還是呆在原處沒動,閉眼咬牙等著受長安這一腳。


  見他這副模樣,長安倒又踹不下去了,只輕輕踢了他一腳,道:「坐一邊好好聽著,今兒安哥我有空,開導開導你這木魚腦袋,你可不興左耳進右耳出。」


  「是,都聽安哥的。」長福忙滾到一邊去乖乖坐好,一副三好學生認真聽課的模樣。


  長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靠在亭柱上道:「看一件事你不能只看這件事本身,因為沒有哪一件事是單個存在的,它必然有前因,有後果,有與之相關的其它事件。如果你做不到在短時間內完整全面地將一件事研究透徹,那你至少也得搞清楚它的前因和後果分別是什麼,以便你做出正確的判斷。就拿太後派人通知陛下今日不必去長信宮祝壽這件事來舉例,這件事的前因是什麼?很明顯,太后今天壽辰,按規矩陛下是必須要去太後宮中為其祝壽的。然而陛下現在龍體抱恙,太後為了體貼陛下,這才叫他好生養病,不必親自去拜壽。這件事可能引發的後果有兩個,第一,陛下順水推舟,不去拜壽。那麼眾人得知此事定會稱讚太后的慈愛。第二,陛下心領太后的美意,堅持去拜壽。那麼眾人得知此事定會讚譽陛下的孝順。兩相比較,你覺著陛下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長福道:「陛下應當會去拜壽吧。可是既然陛下決定要去,又為何不直接與長信宮的宮人說清楚,而只說了『知道了』這三個字呢?」


  「只有不能付諸行動的善舉,才需要用言語去讓世人了解自己的心意。如果能用行動證明的事,又何必多費唇舌呢?更何況因為身份使然,太后與陛下不似尋常母子,他們多的是心照不宣,表面上的話,是永遠不會說得太明白的,這一點你必須要明白。」長安道。


  「哦。」長福半懂半不懂地點了點頭。


  「再來便是陛下帶鍾羨去長信宮拜壽一事,現在你試著如我方才那般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分析一下。」長安翹起二郎腿道。


  長福定了定神,猶豫著開口道:「這件事的起因是陛下要去給太后拜壽,鍾公子正好來了。後果是……如果陛下不帶鍾公子去拜壽,會……會……如果帶鍾公子去拜壽,會……安哥,我真的想不出來。」他哭喪著臉道。


  「陛下在甘露殿時已經對鍾羨說了,因為他身子不適不能替太后招待男客,所以這次太后壽宴並未邀請男客。如果你記得這句話,就該明白就算陛下不帶鍾羨去拜壽,也不會引起任何不利的後果。那麼陛下帶鍾羨去拜壽,必然有他自己的目的。聯想起鍾羨的背景,父親是太尉,定國公,朝中數一數二的權臣勛貴,而鍾羨是他的獨子,唯一的繼承人,而且尚未娶親。也就是說,不管是哪方勢力想與太尉結成一派,聯姻,是最直接也最可靠的手段。如果陛下對此事不加干預,太尉與其背景不凡的親家必將成為朝中威脅到陛下皇權的一大黨派。太后壽宴,千禧殿里都是各大世家與達官貴戚的夫人和小姐,陛下於這種場合下帶鍾羨露面,只能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向眾人證明,不管太尉是何態度,他唯一的兒子,是陛下的人。不管她們之中誰出於什麼目的想與之結親,到最後,他身後所代表的那方勢力都將與鍾羨一起變成陛下的人。只要想明白這一點,你就會知道在千禧殿前落輿時我為何不去扶陛下,而讓鍾羨去扶了。最後陛下在千禧殿關於鍾羨的那番話,也證明我所料不錯。」


  長安說得輕描淡寫,長福卻聽得目瞪口呆。


  「安哥,這、我就算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這些啊。」他挫敗道。


  長安本來還想跟他說陛下在千禧殿故意裝作虛弱的樣子其目的在於迷惑眾人,畢竟對於那些世家而言,唯一能再上層樓的途徑就是將女兒送入宮中為後為妃,誕下具有他們家族血脈的皇子繼承大統。而陛下的虛弱無疑會給這些野心家以極大的信心和動力。對於那些已經根深蒂固的大世家而言,這是穩固他們勢力的一個方法。對於那些正在如星星般冉冉升起的新世家而言,這是他們超越古老世家的一個契機。


  至於他言行和態度中表現出來的對太后的恭敬和仰賴,恐怕也是為了將來在後宮中興風作浪做準備了。畢竟初見的印象是最深刻也最難磨滅的,陛下今天這一露面,絕大多數的貴婦小姐恐怕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陛下身子如此羸弱,將來能應付前朝之事恐怕已是勉強,至於後宮,定然是由太后和皇后協同打理了。


  只要將眾人的想法往這方面引導過來,以他的聰明,將來萬一因為前朝需要而在後宮中進行一些勢力調整,也盡可將鍋推給太后和皇後去背。


  但見長福這樣,長安也就收回了到口的這些話,只道:「這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勤能補拙吧。以後沒事的時候多琢磨琢磨身邊聽到的看到的事。要知道,想在陛下身邊安安穩穩長長久久地呆下去,這些事情你可以懂了裝作不懂,但你千萬不能真的不懂。」


  「我會努力的,謝謝安哥提點。」長福道。


  「唉,今天好累,晚上你替我在甘露殿值夜吧。若是陛下問起,知道怎麼說么?」長安站起身道。


  長福看了看她的脖頸,斟酌著道:「就說你……痔瘡犯了?」


  長安笑著彈了下他的帽子,道:「孺子可教也!」


  兩人來到甘露殿前,老遠就看到一個瘦得跟竹竿似的太監站在海棠樹下。見長安過來,負責帶那太監進來的中黃門道:「安公公,這是考工室的人,說是按你的吩咐過來找你的。」


  那瘦太監聽說眼前之人便是長安,遂上來行禮道:「奴才太瘦,見過安公公。」


  長安一聽就笑了,道:「太瘦?還真是人如其名。」


  她叫長福自回甘露殿去當差,自己帶著太瘦走到一旁,問:「雜家的貓爬架,是你做的?」


  「是。」太瘦埋著頭道,「奴才不懂規矩擅作主張,錢公公已經教訓過奴才了,還請安公公恕罪。」


  「他打你了?」長安見他雙頰凹陷的臉上面色既黃且白,問。


  太瘦不敢抬眼看她,只搖了搖頭。


  長安突然伸手到他肩背處一摸,他吃痛地一皺眉,微微瑟縮了一下,終究是沒躲。


  「我說你怎麼這麼瘦?是不是得了什麼病?」長安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太瘦頭更低地垂下去,道:「不是有病,是家裡窮,從生出來就沒吃飽過。」


  「現在還是吃不飽?」


  太瘦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來跟著雜家做事,雜家包你一天三頓飽飯如何?」長安忽道。


  太瘦一怔,猛然抬起頭來看著她,滿眼疑惑地囁嚅道:「為、為何?」


  長安笑道:「雜家就喜歡你這種人才。你若願意,回去收拾收拾,調你來長樂宮的聖旨頃刻就會下達的。」


  能從考工室調來長樂宮,還能有飽飯吃,傻子才不願意。


  打發了太瘦,長安又去甘露殿向慕容泓求恩旨。慕容泓自然就發現了她勃頸上的布帶,問:「脖子怎麼回事?」


  長安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給樹枝颳了一下而已,陛下不必掛懷。」不是不想告訴他脖子上這傷是怎麼來的,只是如果如實告訴他的話,她要怎麼解釋跟鍾羨鑽小巷子的行為?


  慕容泓將目光從書上轉移到她臉上,好整以暇地問:「哦?在哪兒刮的?若是在長樂宮通往麗正門的正道上,朕是不是又該把鉤盾令拖過來打板子了?」


  長安腹誹:小瘦雞到底會說話啊,說來說去,不就想問我是不是跟鍾羨去鑽小樹林了么?


  此時再狡辯無疑是不明智的,承認也是萬萬不能的。


  「啊,陛下,奴才忽然想起有件要事忘了辦了。」長安倏然站起身,臉上一本正經,腳下卻奇快無比地溜出了內殿。


  慕容泓看著她消失在殿門外,眯了眯眼,也不做聲,收回目光繼續看書。


  長安覺著身子有些乏,算算日子,恐怕又要來例假了,於是便決定回東寓所去看看月事帶還夠不夠用。經過茶室時,剛好看見嘉容拎著小竹筒出來倒茶葉,她忙裝作一個趔趄,半跪在地上。


  嘉容抬頭見了,趕緊上來扶起她緊張地問道:「長安,你怎麼了?」


  長安有氣無力地靠在她身上道:「我遇刺了,大約失血過多,腦中好生暈眩。」


  嘉容此時也看到了她勃頸上的布條,急道:「那怎麼辦?我這就去找人去叫大夫過來給你治傷。」


  長安搖搖頭,氣息孱弱道:「我已經瞧過大夫了,這失血過多,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補回來的,大夫也無能為力。」


  「那、那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嘉容撇了竹筒,費勁地撐起長安的身子道。


  長安點頭,道:「好,辛苦你了。」說著將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嘉容身上。嘉容咬牙堅持著,兩人歪歪扭扭踉踉蹌蹌地往東寓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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