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救人之策
「陛下, 長安在掖庭詔獄的刑室里。聽說是因為徐良之死那件案子發現了新線索,太后親自下令將他送去受審的。」褚翔去了一趟掖庭局,回來向慕容泓稟報道。
慕容泓放下用了一半的黃芪粳米粥, 問:「什麼新的線索?」
褚翔道:「聽聞在長安房裡搜出了她加害徐良的證物,而長壽則是證人。」
慕容泓接過懌心遞來的帕子掖了掖唇角,道:「你去盯著, 別讓他們對長安動刑,但也別過早介入。」
「是。」褚翔轉身出去。
詔獄刑室,長安注目於那些瓶瓶罐罐,眉頭微蹙面色凝重。
郭晴林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開口道:「徐良之死,仵作驗屍結果表明,他的確是溺死, 然而在水中卻無掙扎跡象。很顯然,能造成這一結果的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 他在落入水中之時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或者說,失去了意識。雜家知道, 有一種藥粉,人只需吸入少許,便會昏聵無力任人擺布。」他微微側身, 示意身後那人將托盤端至長安面前, 接著道:「安公公, 事已至此,我看你還是老實交代為好,也能少吃點苦頭。說吧,是哪一瓶?」
長安自瓶瓶罐罐上收回目光,看著郭晴林,誠懇道:「郭公公,憑心而言,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郭晴林眉頭一皺,一旁的掖庭獄丞急於表現,當即問道:「郭公公,要不要用刑?」
郭晴林一抬手,道:「這才剛開始呢,看看安公公這小體格,若動了刑,後頭還能審嗎?去提個死囚來。」
很快一名死囚被帶了過來,郭晴林對掖庭獄丞道:「去,一瓶一瓶地試,直到找出那種讓人吸入少許便會暈倒的藥粉為止。」
掖庭獄丞猶豫道:「可是,這裡面會不會有毒-葯?」
郭晴林橫他一眼,道:「廢話!否則要你提死囚來做什麼?」
掖庭獄丞忙喏喏地過去試藥。
郭晴林又對一直站在旁邊的長壽道:「長壽,你說過,徐良出事那日你看到他與長安撞了一下,是不是?」
長壽抬眸看長安。
長安也看著他。
那日她去丞相府探望趙合,帶他同去了。事後從其他三名捧禮太監口中得知,在趙府,他曾以如廁為名出去過一段時間。加上這段時間他的安分守己,如不出所料,他當是已經和丞相府那邊的人勾搭上了。
人在有退路的時候,是很難不顧一切豁出去的。
「回郭公公,奴才並未看到他撞徐公公。」長壽垂下眸對郭晴林道。
「上次的口供中,你分明供述親眼看到他撞了徐良。」那名被試藥粉的死囚不斷地在打噴嚏,郭晴林有些不耐煩道。
長壽道:「上次是因為剛剛目睹徐公公溺死,奴才一時緊張記差了。其實奴才只看到長安與徐公公站在一起說話,聽徐公公語氣不善,所以才會下意識地認為長安撞了徐公公。」
郭晴林看他半晌,顧左右道:「把他綁凳子上去。」
長壽大驚失色,叫道:「郭公公!」
郭晴林冷笑:「徐良死之前只接觸過你們兩人,能對他下手的,不是他就是你。當然,也不能排除你倆沆瀣一氣協同作案的可能。」
這時掖庭獄丞已經將所有瓶瓶罐罐里的藥粉都試完了,一頭霧水地過來對郭晴林道:「郭公公,這些藥粉好像對人都沒什麼作用。」
郭晴林回身看那死囚,果見他一臉粉末,正安然無恙地在那兒揉鼻子。
他猛然回過頭來看向長安,長安一臉無辜,道:「花粉而已嘛,自然對人無害啦。」
郭晴林在刑室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道:「既如此,鄂中,你懂規矩,剩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誰先鬆口,就先放誰下來。」
鄂中領命,一邊叫人往長壽的老虎凳上加磚頭一邊走到牆邊挑選刑具。
「哎哎,別拿鞭子,雜家怕鞭子。」長安見他要拿鞭,忙扯著嗓子嚷嚷道。
鄂中回頭看郭晴林,郭晴林看著長安微微笑,道:「好,好歹雜家與安公公也算相識一場,選擇刑具的這點自由還是可以給的。」
鄂中聞言,便問長安:「不知安公公中意哪種刑具?」
長安訕笑,道:「雜家又沒有自虐傾向,豈會中意哪種刑具?雜家哪種都不中意。」
「啊!郭公公,饒命!啊——」一旁的長壽慘叫起來。
長安轉頭看去,見他上半身被綁在架子上,腿被綁在凳子上,腳跟下卻被墊了三塊磚,而且獄卒還正在給他墊第四塊,那滋味……不知這廝能熬多久。看來不能用拖延戰術了,不能指望慕容泓得到消息會來救她。
「安公公,瞧見了么?拖延時間,對你可沒好處。」郭晴林閑閑道。
長安咽了口口水,裝出被嚇到的模樣,白著臉對郭晴林道:「我選老實交代。」
「說吧。」郭晴林示意一旁負責筆墨的刑事官準備記錄。
「徐良之死我確實不知是怎麼回事,我要交代的是另一件事,即寶璐對陛下下毒的真相。不知太后感不感興趣。」長安道。
郭晴林收起悠閑之態,坐直身子問長安:「你知道寶璐對陛下下毒的真相?」
長安道:「自然。不過你若要聽,先停止對長壽用刑,再把我放下來。」
郭晴林目光冷遂,道:「你沒資格講條件。」
長安建議:「或許郭公公應該先去徵求一下太后的意見。」
「我想應該沒這個必要。」郭晴林站起身,自火盆里拿出一根燒得通紅的鐵簽子,不由分說地向長安走來,眸中抑制不住地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長安瞠目。想起長祿身上的傷,她立時想到郭晴林指不定就是個虐待狂,怎麼可能放過如此光明正大對人上刑的機會?不管她說什麼,最終他都會給她上刑。
「郭晴林,你別亂來!我是御前的人!」看著那通紅的鐵簽子離自己越來越近,長安心口砰砰亂跳,幾乎是外強中乾地叫了起來。特么的本來想自救,沒想到遇著個不按套路出牌的變態!也是點背到家了。
郭晴林唇角有些不屑地一勾,道:「御前的人常換,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目光在長安身上逡巡著,似乎在尋找下手的地方,口中淡淡道:「人吶,尤其是像安公公這樣聰明的人,還是在承受疼痛的時候說出來的話比較有可信度。這一事實,可是雜家通過無數次的嘗試才總結出來的。」
他舉起鐵簽子,用通紅的那一端去挑長安的衣襟。
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溫度,長安拚命將上半身往後仰去,看著郭晴林興緻盎然的表情道:「郭晴林,你想清楚了,除非你今天就在這裡弄死我。否則的話,今天你碰我一下,改日我必百倍奉還!」
長安說這話本來是想將郭晴林的理智拉回一些,沒想到他聞言眸中光芒大盛,甚是期待道:「等你。」說著,那通紅的鐵簽子就向長安的胸部探了過來。
長安自知面對這個變態自己是在劫難逃了,正閉著眼咬著牙準備忍痛,刑室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接著傳來褚翔的大喝聲:「住手!」
甘露殿,慕容泓收回投注於窗外的目光,算算時辰也該差不多了,於是喚過懌心道:「去叫劉汾進來。」
劉汾進來后,慕容泓對他道:「去,代朕替長安向太后求個情,就說,誰手下沒兩個做事不規矩的奴才呢?請太后看在朕的面子上,放了長安。」
劉汾領命來到萬壽殿,向慕容瑛行過禮后,道:「太后,陛下命奴才來替他向您求情,請您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放長安一馬。」
慕容瑛一邊手下不停地抄著佛經一邊道:「哦?陛下原話是怎麼說的?」
劉汾瞟一眼站在慕容瑛身側的寇蓉,道:「陛下說,誰手下沒兩個做事不規矩的奴才呢?」
寇蓉被他那極具針對性的一眼瞟得又氣又怒,又不便發作,只能暗自忍耐。
慕容瑛懸著的手腕微微一頓,便擱下筆,看著劉汾問:「陛下就說了這一句?」
劉汾道:「是。」
「好了,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吧。」慕容瑛道。
劉汾出去后,慕容瑛站起身,到一旁宮女捧著的銀盆里凈了手,對寇蓉道:「看見了吧?」
寇蓉俯首道:「陛下這一手四兩撥千斤,玩得極好。」
慕容瑛冷笑道:「誰說不是呢。哀家料到他不會放著那小太監不管,畢竟人才難得。哀家想過他會從你或者郭晴林身上做文章,來逼哀家和他交換。甚至利用外臣對哀家施壓都有可能。哀家只想知道他對咱們這邊的情況到底了解到什麼程度,抑或,外朝到底有哪些大臣是可以供他驅使的。可是你看,簡簡單單卻又意味深長的一句話,真真是四兩撥千斤,還正撥在了點子上。因為哀家不敢賭啊,郭晴林跟了哀家十幾年,而你則更久。為了一個入宮一年不到的小太監,將你倆置於險境之中,不值。」
寇蓉忙道:「多謝太后眷顧,日後奴婢辦事必定更加小心,不留首尾。」
慕容瑛微微眯起眼,道:「好在此番也並不是一無所獲。你馬上派人去掖庭局通知郭晴林,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