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禁]某科學的萬般消減(主一方通行)怪物與飼魔魔女(中)
“倘若你覺得自己有什麽沒做到,那麽我也不相信別人就能做到。”
第一位說出了相當符合自己風格的話。
他已經看透了,複性能力者促成計劃原本在真儀澄之念的預計結局中所得到結果的另一層用意。誠然,利用自己的身體與實驗原理使姐姐真儀繪理華得以複活,是真儀澄之念一直以來的最高目的。但同時,她也將一些自己沒有做到的事寄托在了與自己本質完全不同的姐姐身上,近乎信仰一般相信姐姐那樣的存在一定能為他帶來真正的救贖。
真儀澄之念才不是什麽會承認自己有什麽絕對做不到的人,會不去努力就放棄的人。所以,她到底是有多絕望,才會甘心迎來這樣的,將自身都化為一場孤獨的爆炸的結局?
好女孩都應該上天堂,而真儀澄之念,大抵是生怕她自己也一樣吧。
可是這憑什麽?他在心中如此質問道。曾經屬於真儀澄之念的那些痛苦與絕望,仿佛有一條直達通道,輕而易舉的便跨越了空間與距離,徑直躥入他的內心,然後在刹那間收絞起整個心房的壁褶。
“所謂魔女,應當是高高在上著,通曉一切的,百無禁忌般肆意玩弄著他人的喜怒哀樂,卻隻為有趣的存在吧?”
在逐漸明白了解中不斷積壓起來的無名怒火,與對眼前這個人至深的心疼與憐惜,全部都混雜在一方通行的胸口。
“你執著於幫別人找尋自己,反而卻將自己給忽略得徹徹底底,會有你這麽蠢……蠢到隻會讓別人擔心到不行的魔女嗎?”
夕陽透過醫院病房的窗戶,傾斜而進的光柱從一方通行這個角度看上去,每一寸陽光竟都準確無誤的經過眼前這個正有些呆呆的看著他的這個少女的臉龐。
她那樣的,因為在意著、過分看重那些對自己重要的人們,而有時會把原本那樣灑脫恣意的自己弄得萎靡不振、亂七八糟的。
此刻發生的一切,好像都有些出乎真儀澄之念的意料,甚至打破了她的從容狡黠,而察覺到她的這種驚異,他反而覺得心髒在更加抽痛,心中對自己的責難也越發洶湧澎湃。因為這種“驚異”,是真儀澄之念對出現眼前的境況,完全不抱期望,或者說,她從來沒有設想出來過的體現。
“你不是什麽偷走了姐姐命運的沼澤人。”
一方通行所說的沼澤人,是指1987年美國哲學家唐納德·戴維森提出來的思考實驗——沼澤人(sman)思想實驗,常常用於思考“我到底是什麽”這一自我認證的命題。十五歲那一年的一端覽祭,真儀澄之念在“本質物體”的辯論會中就引述了這個哲學命題。那個時候,一方通行便對她說的一些言論有些在意。
“你隻是真儀澄之念而已。”
他的聲音如此利落的落定,以至於真儀澄之念覺得他仿佛更像是在說:你被赦免了,此時此刻,就在我麵前。
其實,一方通行在認識真儀澄之念的前兩年裏,都全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同那些研究員一樣,隻是知道那樣一個代號而已。畢竟,她本來也就沒有名字。
已經忘了最初的最初,是在哪一家研究所。那個時候的真儀澄之念,隻有嚴重心靈挫傷後的冷沉,曾經秉承著自我意誌的質疑,都變成了帶著些許怯懦恐懼的猶疑。
“那個……你有……不,你叫什麽名字?”
“忘了。”
因為即使是未開始實驗生活之前,從很早很早的時候開始,他的名字就不再有被呼喚的必要。尚是在正常無比的外界,一個小小的孩子,就被周遭的人稱為怪物。其實他原本也有一個,兩個字的姓,三個字的名,就跟“真儀澄之念”一樣,相當有人情味的名字。
那個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反問少女的名字,便相當無趣的垂下了頭,也不想對他人產生任何興趣與期待。
但是,後來的一切卻也可以證明了,哪怕是這樣一個受過傷的,再無法像從前一樣完美的靈魂,卻仍舊無法抑製的吸引了他。
因為,那種在很多難能想象的境地下仍舊自得其樂,不會讓任何時候無聊的特質,仿佛早已經烙印在那個空靈又浪漫的靈魂最本真的地方了。為了抓緊橫生的幻想,她將狡黠的叛逆,融進了那些或許艱難時刻的喘息。
“真巧。”
她說。
“我也差不多,沒有名字。”
這樣啊,那個時候他還是並沒有在意。
有些人可以無話不談,卻又維持著各自的生活,心靈的距離。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那個時候兩個被實驗捆綁在一起的孩子,差不多就保持著這樣極其朦朧的關係。
直到後來,十歲的時候,霧丘附屬的那場強迫性質的溫度場消減實驗的意外發生了,麵對著心理狀態甚至能力使用再次被嚴重挫傷的真儀澄之念,那些研究員們不得不聯係到了遠在學園都市外界的真儀茉莉也。
那是一方通行第一次意識到,對她來說還有一個那樣意義的人存在著。同時,他也知道了,她有名字,她叫做——真儀澄之念。
或許那些研究員們都認為,一方通行十歲那場能力暴動的直接誘因是一直在他身邊的、就像靈魂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心愛的所屬物一樣的、像是怪物的同伴一樣的真儀澄之念一度受到了重大創傷。但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還摻雜了太多其他的東西。
原來……她不是隻有他。
但是……他隻有她啊。
——“因為隻有我一個人有名字的話,對Accelerator來說不是很不公平嗎?”
真儀茉莉也曾經天真的說過這樣的話,等什麽時候換了下一個研究所,他們會給她遞上一張嶄新的表格,到那個時候,就把她們姐妹的名字給正式的填上去。那個時候,真儀澄之念自己還是有這個機會的,但是她卻沒有這樣做。
——“所以,我們一樣就好了啊。”
喂,到底誰會在意這種事,到底又哪裏來的公不公平啊。
恐怕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知道了,對於名為真儀澄之念的少女,有關她一生平安喜樂的所有顧慮,他都注定脫離不開了。
哪怕,那會使他偏離了原本作為一個怪物待在舒適地帶的道路,會變得像一個人一樣有著少年的痛楚與哀愁。
哪怕,那會使他自己陷入不公平的境地。
哪怕,他親手將她送到陽光下。
哪怕……他都甘之如飴。
“可是真儀澄之念,從來都隻不過會說無聊的話而已,否則我和Accelerator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少女是對他笑著,在柔軟的平和中帶著一種距離徹底的分崩離析隻差一線的意味。鴿藍色的眸子中,似乎氤氳著水霧。她好像很高興眼前的人能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好像高興到就此死去也無所謂。
但是,她卻還是不能夠原諒自己。
即使知道有關他們成長軌跡的這一切都與某個龐大計劃有著密切的牽扯,憑借幼小孱弱的他們根本就無法掙脫。但真儀澄之念還是不能夠以這個就作為借口,原諒自己。
“真儀澄之念也從來都不是什麽溫柔的人,當在麵對要不要背負給人希望的責任的覺悟時,對這種事也能精打細算……隻有表麵美麗的溫情而已。”
像是一開口就無法停止,少女如同上了發條一般,說著對自己最是拷問靈魂、拷問本真的責難之語。
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著這樣一類人啊。
明明比誰都要努力,卻總會被表麵的光鮮亮麗覆蓋;一直以來想給予他人的是真正的拯救,卻因為不做天真的事而被誤解;總是背負著莫名的使命感,甚至還會因為幫不上忙而默默自責。
不會有人從這樣的孤獨中找尋到自己,卻依舊不願意辜負自己的內心,卻反而更加辛苦,於是渴求著隨遇而安的消亡……卻因為得到了一點點理解與希望……就又能存活得很久。
“聽著——”
就好像為了解開魔怔般的夢魘,一方通行口齒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近乎逼迫一般擁住她的雙肩,在她耳側說道。
比起安慰和開解,第一位擅長的果然還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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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章給你們表演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原地結婚。
7.17修增4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