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世界的天平

  現在是8月31日,大約午後兩點的時刻。


  一方通行在近中午的時候嚴格來說醒來過一次,但是基本處於沒有意識的狀態。


  他微闔眼簾下那雙赤紅的雙眸,就像是一攤幹枯的血色死水,好像遊離在另一個世界。由於開顱手術,他連一部分的頭發甚至都被剃掉了,現在正被包裹在雪白的繃帶之中。


  沒辦法,就算是學園都市的第一位,這次傷到的可是大腦這樣脆弱又精密的部位啊。


  學園都市的相關機密人員似乎很早就來幹涉了,就連一方通行病房外的名牌都掛的是陌生人的名字,如此種種。真儀澄之念倒是並沒有什麽不滿,先不說目前隻有她獲準探視,一些相關的保密事宜她確實還要仰仗一下這些人。


  長得像青蛙的醫生所經營的這家醫院確實相當了不起,安保與護理製度是真儀澄之念目前所了解到最完善的。後台背景似乎也非同小可,就連警備員行動涉及,都要禮讓三分。但是盡管如此,學園都市的第一位大腦重傷住院這件事實在非同小可,畢竟平時來找一方通行麻煩的人就已經源源不斷了,所以現在這已經成為了被控製住的機密事項。


  一方通行上午清醒過一會兒的時候,真儀澄之念剛好就在他病床邊。但是他是真的很困倦,就連看著真儀澄之念,倒映的是她的身影,他的眼皮似乎也搖搖欲墜般睜不開。影視劇裏所演繹的那種接下來男女主角就要互訴衷腸的情節,在這種現實情況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


  真儀澄之念為了生物力場、物質場等一切與精神感知層次有關的場的自如使用,多少對腦科學也進行過非常深度的學習,當下便知道他這也不是腦內又發生了什麽病變,真的就隻是太困太累了而已。


  同時真儀澄之念也被醫生告知,一方通行現在靜養就最好。可是,真儀澄之念的一顆心現在都拴在一方通行身上,於是她竟然有一種無論做什麽似乎都索然無味的感覺,哪怕是該做的事似乎也難以安下心來。這對於在任何時候都絕不會讓自己閑下來的真儀澄之念來說,是前所未有的一種狀態。


  最後,打破這個僵局的還是最後之作。


  “聽醫生說明天那個人就可以拆繃帶了,所以禦阪禦阪決定慶祝一下,為此特意向其他禦阪借來了這個——”


  說著,茶發茶眸的小少女舉起了手中攤開的書,那似乎是一本常見甜品點心的製作指導手冊,還正好翻到了杯裝小蛋糕的一頁。


  “但是禦阪禦阪的宏偉計劃起步就先出現了一些小小的問題,禦阪的學習裝置日常行為能力輸入數值似乎並不具備這個……真是太奇怪了,畢竟素體的姐姐大人所在的常盤台女中不是最傑出的女子學校嗎?禦阪禦阪在這一方麵卻感受到一種來自DNA的抵抗力,禦阪禦阪如此向真儀抱怨道。”


  真儀澄之念沒有忍心告訴最後之作,常盤台雖然實行精英教育,以“於義務教育期間創造國際化頂尖人才”為理念。不僅重在超能力開發,的確還具備了多方麵的教育內容。但是,比如說,她們的家政課內容是教導散掉的波斯毛毯的修複方法之類的東西,對於常盤台的大小姐來說這似乎就已經是家政的定義。


  “不會的,隻要學就一定可以會的。另外,Last Order……”


  真儀澄之念原本自然的表情,這個時候突然有些正色起來。


  “不要在心裏有什麽素體和複製體的概念,想著素體身上的那些東西,就會是複製體某種程度成長的極限,你並不是活在別人或是什麽別的事的框架裏。絕對能力者進化實驗已經結束……不,就算是沒有結束,也沒有任何關係。”


  真儀澄之念這個人,就是總會為了一些小事而認真過了頭,或者對一些一板一眼的事又不在意的過了頭。但是,對於最後之作來說,這些旁的事其實都不重要,因為光是她小小的抱怨,都能換來真儀澄之念如此自然無意識向她流露出的話語,讓這個自睜開眼睛以來,從未受到過外界一份理所應當關懷的量產克隆人少女覺得自己此刻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寶貝。


  最後之作與真儀澄之念的相識,可能甚至尚未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但從她從一方通行那裏知道有真儀澄之念這麽一個人存在起算的話,卻是要更一些,但卻也絕對稱不上能有多長。


  ——真儀澄之念留在一方通行住所那難以忽略的溫情痕跡,提及她時根本就不會好好與人說話的一方通行會浮現的全然不同的神情,還有標簽紙上狡黠又充滿小心思的字句,甚至那條白藍裙子上突顯別出心裁的細微之處……


  ——於是量產的克隆人女孩感知到,原來這就是一個人,一個不普通又普通的少女,在竭力認真的生活。


  這些一處、兩處、三處、不知多少處,都讓最後之作在第一次真正見到真儀澄之念的時候,卻覺得與她相識已久。她在素未謀麵之時,就已經對這個人不免產生好奇,甚至不知名的憧憬。而後的擁抱,傾訴,又讓她覺得童話的憧憬是如此的與她近在咫尺。


  “知道了,禦阪禦阪不會再那樣想了。”


  現在的場麵,突然令人覺得有幾分異樣的和諧。因為原本無父無母的克隆人,突然有了一個能對她說出一些不隻是關懷,而是引導性質話語的人。


  最後之作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通過學習裝置她吸取了豐富的知識,而那些知識涉及了大量的科學、武鬥、思維邏輯運用等方麵,甚至還跟其他禦阪Sisters一樣共享了一萬次以上的死亡記憶。所以,她雖然有著十歲的外表,被製造出來隻有幾個月,但實際心理年齡卻絕對不能用一個孩子的眼光來看待。她是稚嫩而又成熟的靈魂,甚至該說有一種人性的通透,所以在那個時候,她才能說出令一方通行搖擺不定的心徹底堅定下來的話語,而現在真儀澄之念想要告訴她的一切,她也同樣能夠理解。


  ——雖然,是以天真的方式理解。


  女孩的茶色的雙眸抬起,微笑說話時的嬰兒肥相當明顯。


  ——“我不會再思維定式把姐姐大人當做限製自己的模板了,因為……禦阪禦阪心中已經有其他想要成為的人的樣子了。”


  “而那個與一切都無關,隻是禦阪禦阪自己想要的,禦阪禦阪向真儀半舉起手臂歡呼著說道。”


  真儀澄之念心下有些欣慰,因為這就是她想要告訴最後之作的。曾幾何時,真儀繪理華對於真儀澄之念來說也就是那樣的素體,甚至讓她一度困守在Level4與Level5之間那絕對的鴻溝。


  “不過話說回來,禦阪是來請求支援的,因為真儀很擅長料理!”


  “你怎麽知道我很擅長料理?”真儀澄之念有些好奇的問道,短短的時間裏,一方通行不至於連這種事都跟最後之作說過吧。


  “那個人雖然什麽都不願意說,但是細心觀察的禦阪禦阪光是看一眼廚房的擺放就能猜到啦!”說著,她擺出了求誇獎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說起這個,如果真的要動手的話,可以借一下醫院的廚房,但是有些慣用的東西我可能要再回去那裏——”


  “不用了!”


  真儀澄之念還沒有說完,最後之作就打斷了她的話語。


  “醫院的廚房設備也很齊全的!禦阪禦阪為了迎合那個人因為住所被襲擊搞得一團糟還不想讓真儀知道擔心的想法勉強的說道。同時禦阪禦阪感歎一句,今天剛剛下定的既要當真儀的忠臣,也不能當那個人的叛徒的決心想要繼續維持下去真是太艱難了,禦阪禦阪對自己定位的前景而感到憂心忡忡。”


  “……”


  嬌小的茶色係女孩將話說的語重心長,仿佛一個夾雜在半吊子家長之中那個操心小大人般可悲的存在。


  盡管還是聽見了一方通行住所被襲擊的這檔子事,不過真儀澄之念卻是已經習慣了,所以她還是因為最後之作無覺間就講出了全部心裏話的說話方式而忍俊不禁。可能就是跟這樣的人說話,感覺還真是輕鬆。


  於是,8月31日,下午2:46,第七學區醫院的廚房。


  中午飯點的風頭過去已經有一段時間,所以現在正是借廚房的好時候。學園都市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而學生們的心思總是很活絡,所以醫院也時常會有病患陪同者有這樣的需求。


  “有關料理技藝方麵禦阪禦阪已經說不出更多的溢美之詞了,但真儀的對稱感好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犯規了吧,通過眼睛收集數據據禦阪網絡測算,每一個落點都分毫不差,跟機器一樣精密。”


  此時的真儀澄之念將長發梳起的魚骨辮挽在肩側,用ACG愛好人士的眼光來看的話這大概就是某種“危險的發型”。而最後之作則站在一旁被搬來的小凳子上,幫忙打下手,同時也是在觀摩學習。


  此時正在進行的,是對杯裝小蛋糕表麵的裝飾點綴,正所謂無浪漫不真儀澄之念,由於她的一些個人追求,所以采用的圖式也相當繁瑣,連擠出奶油的量可能都要控製的分毫不差。現在她采用的這個,就是一個極度講究“對稱美”的裝飾圖式。


  “論起對稱感與平衡感,我要是稱第二,這座學園都市大概就沒什麽人可以稱第一了吧。”向來以“區區第八位”之名自居的少女,這個時候終於說出了這種毫不低調的話語。


  “因為我的能力是力場(Field),所謂場即是物質存在的一種基本形式,具有能量、動量和質量,能傳遞實物間的相互作用。宇宙間的對稱性是眾多現象表現所需求的,因此產生現象的各種力場,也就必須負起維持對稱性之責。所以,身為力場能力現今的唯一擁有者,我一直都在有意無意的利用日常中的一切來磨練這種對稱感。”


  尤其是對於現在增幅與消減能力並重的她來說。


  這種事想想就能明白吧,除了得天獨厚的原石能力者,那在擁有二百三十萬人口的學園都市中所位於頂點的僅僅不足十數之人,有哪一個能是毫無理由的呢?

  “原來是這樣,就像狹義相對論中說,一切物理定律的形式都在彭卡瑞的全局性轉換之下不變,於是理論中自然就出現了重力場。這樣看來,真儀就好像一座物理世界的天平,這樣的能力,就算比起那個人,能夠動搖理論真實最根本的能力也毫不遜色。”


  最後之作用自己禦阪網絡儲備的豐富知識做出了更進一步的解讀。


  “其實我本來不應該成為超能力者……”


  真儀澄之念思忱久遠的記憶,如此說道。


  “為什麽要這樣說?”


  “隻是模糊的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這樣說過,又好像沒有說過。他們說,我的姐姐有著在Level5中也堪稱極為優秀的能力素養,但我能力素養的最大限度——”


  ——“隻有Level4而已。”


  “雖然的確有素養天賦這種說法,不然不能解釋無能力者的存在,但能力這種東西不是可以通過後天付出努力提升的嗎?禦阪禦阪如此困惑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依據什麽,又從哪裏得出的這個結論,可能也隻是虛無縹緲的天賦論調吧……畢竟雖然過程很費勁,但我還是成為了現在這樣的超能力者。”


  但是她在暗中也有猜測,如果他們所說的能力素養這回事是真的,那麽她後來能夠成為超能力者,大概與八歲那年姐姐的個人真實就以人格的形式移植到了她身上有關吧。


  可是,這太令人費解了。


  如果他們真的隻是需要一個Level5等級自如操控AIM擴散力場的傀儡,那麽直接讓真儀繪理華活下來就好了,為什麽留下來的會是這樣的連超能力者最終都不知道能不能成為的她呢?

  而自己這麽多年來作為消減裝置存在於一方通行身邊的價值,就算讓身處其中的她自己來評判,也是可有可無。科學側最強大的並非是他們這些能力者,而是高科技武器。憑借學園都市這樣強大的科技力量,這麽多年來通過實驗裝置來壓製一方通行也完全可行。


  “但是,不管怎麽說,好歹也是一名超能力者,我對於自己的能力價值,還是很有自信的——”


  最後之作,等待著真儀澄之念即將吐露的話語。


  “因為,可以說,我真儀澄之念,就是物理世界的基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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