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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充滿心事的一端覽祭(6)

  “那我們就更改一下行程好了,這樣Accelerator就可以繼續陪我了吧?”


  烏發鴿藍瞳的少女看著他,那份微醺的朦朧醉意似乎全然消散了,而是有著一種認真的、不容拒絕的率直冷意味。那通常是真儀澄之念在麵對不遠不近,正常相處的人所會有的態度。


  但是,最反常的並不是這一點,一方通行心知肚明。


  真儀澄之念,竟然避重就輕了,回避了他剛才的話。這絕對不是真儀澄之念會做出來的事。


  當一件不堪麵對的事實就擺在那裏,或許很多人都會習慣成自然般將其粉飾太平的忽略,但她不會。她向來都不屑含糊逃避,而是一定會徑直打碎內壁。或者又是什麽特殊情況,有一些東西,盡管再如何擾亂人心,她也會用無可估量的意誌與決意將之輕視若無物。但眼下的情況,顯然並非後者那般。


  真儀澄之念向來不會對自己說謊,永遠將自己的作風貫徹到底。但是,這樣的她,現在卻……


  這樣倒是也正合自己的心意吧,一方通行不禁如此想到。


  “我還能拒絕嗎?”他歎了一口氣,這樣說道,他本來就無法拒絕眼前這個人。


  “那這兩張劵很可惜就沒有用處了,我們從這裏穿過第七學區的最大的中心公園,能看到遊行的主要部分就行了……然後順路去東南方的巡之丘工大,那裏還有一個展覽我也挺感興趣呢。”


  一方通行沉默半晌,然後說道:“你是把一端覽祭的導遊手冊給打印到腦子裏了嗎?”為什麽計劃能調整的這麽熟練啊!

  “論起‘玩’來我向來準備周全。”真儀澄之念起身,負手如此說道。


  可是,能不能不要因為這種事驕傲啊……


  這話說的確實非常切實,真儀澄之念向來都是一個很會“玩”的人,就算在蒼白冰冷的研究所裏都不例外,也照樣能玩出個拽一下線頭就拉出一整束花來的花樣。


  就像他從前每一個漠然放空自己生命的時刻,她對他說,“我們不如來做點別的”“我想要你不要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對於他來說,她真的就如同他早就認定不屬於自己世界的夢想本身一樣,真誠無畏。


  所以,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進行了,他為什麽還是會感到失落呢?難道他還在期待她會做出什麽其他的反應嗎?自己可真是麻煩,要求真是有夠多的,他到底還要她怎麽樣才好啊,一方通行不禁在心中如此嘲弄著自己。


  ……


  真儀澄之念在臨離開餐廳的時候,一個人用某個托辭來到了吧台。直到這個時候,才會發現她周身的氣氛實在是壓抑到可怕,仿佛一直以來的所有努力,不過付諸給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那樣的讓人絕望。


  她到底還要做些什麽,才能傳達給那個受過太多傷,封閉起自己的人呢?那個人連一滴淚水都不會擦去,凡事都隻會一味地敷衍,他連自己都毫不客氣的敷衍啊!


  可是,真儀澄之念抬頭看到了吧台上擺放的牌示,上麵寫著“本餐廳特供解酒麥茶”,又覺得一切都讓人如此無可奈何,縱使經曆無數絕望,也依舊讓人無法割舍。


  這個人,為什麽總是這麽別扭啊。他所做的事,總充斥著一種你發現了也好,沒有發現就算了的感覺,無論做什麽,都不是為了自己。但正因如此,這樣的他……到底,把別人當成什麽了啊!

  真儀澄之念知道自己對於一方通行來說,永遠無法成為什麽救贖與希望。


  如果她能做到,那她一定早就做到了。所以她真的做不到,才隻是一直與他在黑暗中惺惺相惜、互相依靠。這是由她自身的經曆所塑造的並不健全的人格決定的,她跟他一樣,從未在那個完全光明的正常世界生活過。


  她對生活的追求與不甘現狀,不過都是一種病態的恣謔與反抗,才得以在巨壓之下勉力支撐著自己的自尊,自己的本我,自己的風格。隻有她自己才無比清楚,自己表麵上風光的一切,其實就如同虛有其表般支離破碎,她隻不過是一個虛偽的光源。


  可是,即使是這樣。


  即使並非是什麽救贖,是什麽希望。可是,我已經聽到了你托付給我的心願!


  那我就絕對不能,裝作沒有聽到。


  “……請問,你們這裏有沒有那種不經醞釀打磨,烈性很強的那種酒?”


  她麵對著吧台的兼職服務人員,如此說道。


  11月15日,晚,7:23,第七學區最大的街心公園。


  這裏基本已經是人滿為患了,多到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所謂的電光遊行,就是把LED燈安裝在花車和演員以及各種各樣的卡通偶像或是名人偶像上,然而憑借學園都市遠超外界的科技力量,尤其應用了虛擬現實等,更是將之打造得如墜一個斑斕的美夢。


  壯觀的燈光特效表演,與絢麗多彩的煙花交織映襯,一陣陣來自學生的驚歎和歡呼聲也此起彼伏,學園都市的上空甚至有一個個電光精靈劃破夜空飛向遠方。


  如此浪漫的一個夜晚,在這座學園都市裏,仿佛人人都在歡笑著。


  但是,自己卻是和那些正常的家夥們都合不來,一方通行反而在此刻,這種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環境突顯下,越發清醒這一點。


  就算是或許借助了自己的力量而繁榮起來的這個都市,也同樣合不來。他對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的各種各樣的和平、幸福和笑容,仿佛都感能覺到一種背後的極度黑暗。就好像電視上商業節目裏很討喜的燦爛笑容,其實是靠巨額的金錢製造出來的一樣,這種認知就深深的烙印在他的思維裏,所以他才無法憧憬光明與善良,也變得無法信任那些東西。


  一方通行低頭走著路。


  “Accelerator……”


  兩個人撿著稀疏的地方,穿過了擁擠的人流,終於來到了熱潮冷卻的地方,向著第七學區東南方的巡之丘工大走去。在真儀澄之念“避免擠散”的由頭下,期間一直十指相扣。


  “抱歉,勉強Accelerator陪我轉了一天。”


  少女如此說道,他們身旁有著稀稀落落的人群仍舊向學區中心的熱鬧地帶匯聚,然而他們卻是逐漸向著安靜的地帶遠去。


  “你其實知道,對我來說,這並不勉強。”


  清澈略磁性的少年嗓音,在人聲漸息的此地,顯得越發清冷,仿佛在空氣中呢喃擴散開來。


  “我知道……”少女下意識回應道。


  “是我一如既往的掃了你的興才對。”他又說道。


  白發的少年,頂著清冷的月光與璀璨的花火,很少見的,這次竟然是他在她前方半步,牽著她走。


  “不是那樣的……是我自己覺得不是和Accelerator一起就不行,但是……又隻有我一個人樂在其中,隻要跟Accelerator在一起,我就有些放縱過度了。”


  “你今天……有些不一樣,我上兩周為了一端覽祭的籌備工作基本沒去見你,你——”


  “什麽都沒有發生。”


  “是嗎……”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總是喜歡讓Accelerator陪我做這個、做那個的呢,但是,你雖然表麵很不情願,我至少能感覺到……你雖然敷衍自己,卻在試圖理解我的體驗。但是今天,Accelerator在拒絕這一點。”


  白發的少年在沉默。


  烏發少女的聲音還在繼續。


  “呐,Accelerator,看見同類的殘骸,為什麽想的竟然不是索性逃離這個環境……”


  ——“那我們就一起逃走也可以。”


  就像是此刻的他們一樣,背對著所有向著熱鬧的中心之處匯聚的人流。仿佛背對著世界逃亡的,兩個人。


  “隻要是和Accelerator,我無論是從哪個環境脫離,又要去往哪個環境,都沒有關係……對不起,我的話,好像也說不出什麽有意義的話,做不出什麽像樣的好事……”


  因為這怎麽可能呢?先不說全世界除了學園都市以外,再沒有地方可以接納像他們這樣的存在,學園都市也絕對不會允許他們脫離掌控。就連一方通行自己,也絕對不會允許真儀澄之念現今安穩的環境遭受破壞。所以她隻是想要讓他理解,她這樣一份心情。


  君臨於學園都市頂點的怪物,此刻更像是一個纖細的少年,在這個時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裏有什麽東西,得到了撫慰,但卻好像還仍是一片空洞。


  “你就是為了這種理由,放棄了今天期待了一整天的東西?”


  “不是哦,接下來要去看的東西也很有意思的,我們要去拜訪‘Accelerator的小夥伴’呢。”真儀澄之念又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起來。


  “我怎麽不知道這地方還有那種東西存在……”連憂傷的意味仿佛都被衝淡了一些,一方通行不禁牽動了一下嘴角,如此說道。


  等到了地方,一方通行便明白真儀澄之念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11月15日,晚,8:03,第七學區,巡之丘工大展覽場館。


  巡之丘工大,即全稱為“巡之丘工業大學”,本次一端覽祭推出的特別項目是“全類型原始加速器展覽”。不過大家似乎都對這個不感什麽興趣,而電子安保設施也確保了這些展品不會受到惡意毀壞,所以偌大的展覽大廳裏,竟然連負責人員都看不到。也對,畢竟現在是電光遊行和煙火大會最火熱的時候,又有誰會留在這種僻靜古怪的地方。


  原來真儀澄之念,是在調侃他的代號。


  “說起這個,你明明和我半斤八兩吧。”一方通行對此倒是並沒有什麽不滿。


  Accelerator——一方通行的代號,是他根據自己能力足以超越粒子加速器的研究價值,自己申報的。但是後來,似乎又漸漸延展出了其他含義,比如說“單行道”,即更為人名化一些的翻譯“一方通行”這個解釋。說明他的能力之強大,沒有人能在不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走過他的身邊,而隻能從他這條單行道麵前離開。


  “但是,我們兩個的代號聽上去還蠻搭的。”真儀澄之念此時卻是輕輕笑著說道。


  擁有消減一切可理解“場”能力的真儀澄之念,近乎於擁有了消減一切能量的能力,所以才被稱之為All Reduce——萬般消減。


  所以,一方通行便意味著前路絕對的一往無前,暢通無阻;然而,萬般消減則意味著從前蓄勢的一切皆要就此打住,歸為零點。何況,“一”對“萬”,“方”與“般”皆算是形容量詞,“通行”與“消減”經過上述詮釋更是不必多言。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從代號上來看這兩個人簡直都是天作之合。


  上幾個年代的老舊回旋加速器體型實在是笨重,但偏偏那樣部件複雜的儀器,組裝在一起,相比現在的高科技簡練風,卻有一種奇特的美感。或許它們有的體型甚至大到加速器的主體在一個房間內,可是所有控製麵板卻都在另一個房間。接線是由控製室經過地下管道通往加速器的,整個工程設計精巧無比。而在加速器剛起步的那個年代,據說康奈爾大學直徑不到一米的回旋加速器,就已經在全世界範圍找不到更小的了,而那件樣品也能在這裏找到。


  一方通行在一台仿普林斯頓回旋加速器實驗室的樣品前駐步,注意到了地上斑斑點點的痕跡,不禁嗤笑一聲,感慨道:“甘酞樹脂嗎……說明處理了真空防漏問題,看來還真的動真格給學生們演練了這種老舊儀器的實際操作啊,而不是單坐在隔壁房間裏隨便按按按鈕……這座都市還是在某些方麵有那麽一點精神值得人稱道嘛。”


  “你還挺樂在其中的……這一天都鬧哄哄的,我還以為我隻是找了一個安靜的好地方呢。”真儀澄之念跟在他旁邊說道。


  兩個人大概四處瀏覽了一圈,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雙雙的坐在了中廳異常寬大的公共型真皮長椅上。反正四下無人,似乎一天的疲累都上湧,於是兩個少年人索性就這樣躺了下來,有些愣然的看著場館大廳低垂下來的吊燈。


  絕對的靜謐,與絕對的空曠,陪伴他們的,隻有這一場館的默然無言的全類型原始加速器,縈繞著少年與少女,氣氛似乎深深陷入了某種奇妙懵懂的氛圍。


  “Accelerator……應該有話對我說。”


  少女躺在他旁邊,如此說道。她垂下來的發絲,甚至蹭到了他的脖頸,很癢。


  “但是你判定如果真的對我說,事情反而會變得麻煩。”


  “……”


  如果可以的話,一方通行真的很想就這麽靜靜的躺在這裏,聽真儀澄之念講話,無論話題是多麽天南海北、光怪陸離,都可以。可是現在,他卻必須麵對不想要在她麵前披露出的東西。為什麽連那樣渺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他想,就算這個人是真儀澄之念,不,應當說正因為這個人是真儀澄之念,接下來不管她說什麽,他一定都要固守好防線,那些話他絕對不會說出口。


  “沒關係,我可以理解,因為是我現在這種不成熟的姿態,才讓Accelerator這樣判定的吧。”


  身旁的少女如此說道。


  懵懂的流年如此無情,讓少年人隻能一次次回顧歎息。到底還要多久,才能不再固守於憧憬,而是穿越滿目的黑暗,越過所有的自嘲、恐懼與懦弱,找到另一邊的那個你。


  有些事情,並不是偶然。


  “可是,總是憋在心裏也是不好的吧,總要有一個宣泄的出口。”


  “你這樣,我會很擔心。”


  一直以來所壓抑的,酸楚的動容在他內心瘋狂湧動。


  “但是現在的我,又不夠資格當Accelerator的傾訴對象。”


  她說話的聲音讓人有一些心顫。


  哪裏是你不夠資格,祈求你等待的那個人明明是我啊!

  “所以,我決定了——”


  “僅此一端覽祭的一晚,我給Accelerator一個限量一次消耗版——可以包容一切的真儀澄之念好了。”


  等等,你說的……那是什麽意思?

  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真儀澄之念在他旁邊半撐起身,她低頭看著他,眸光竟然有幾分不知名的留戀。隨後,她將從裙裝側兜裏拿出的小瓶液體,一飲而盡。


  她隨後似乎是劇烈的咳嗽起來,但是卻自己製止住了自己。她喝下的是蘇格蘭x4威士忌,烈性數一數二,不必灌下很多,都會立刻連路都走不動。


  少女白皙的肌膚,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漲紅,鴿藍色的眸光開始變得迷蒙,身軀也輕微搖晃。一方通行立馬起身扶住她,在抱住少女柔軟的軀體的瞬間,才驚覺她身上已經燙了起來,與他自己身上的涼意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此。


  “你這笨蛋到底又發瘋做了什麽啊?”第一位的聲音不禁慌亂起來。


  “隻是烈性有些大的酒而已……”少女用殘存的理智說道。


  這樣看來何止是有些大了啊,該不會燒的對身體造成什麽負荷吧!


  “呐,有件事我想問Accelerator很久了,剛好現在這種情況能夠問出口了呢,Accelerator……是因為……這麽多年陪伴在你身邊的是我,才不會拒絕我的任性嗎?如果換了任何另外一個人……做了同樣的事,結果……都會是一樣嗎?”


  她用最後的理智,說了這樣很長的一段話。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問出來這樣的話。


  “我不知道……”


  他隻能這樣回答,因為那隻能是假設,而永遠都不會有驗證的機會,他也不想用那些輕飄飄的話語來褻瀆他懷中少女的情感。


  “這樣啊……”


  少女看著他,這樣說道,眼中雖然有失落,但更多的,竟然是一種釋然與安心。


  ——這樣的話,我就能放心的讓姐姐回來了呢。如果這麽多年,是姐姐那樣的存在陪在你身邊的話,大概就不會像此刻如此沒用的我一樣,用這種姿態,才能成為你宣泄的出口。


  盡管考慮到一方通行不願意開口的緣故,但把自己灌醉,才能夠去麵對他,這樣的自己,又何嚐不是懦弱的體現。可能真儀澄之念在潛意識裏,也在恐懼會麵對一些灼傷他們彼此的事情。


  ——“我等Accelerator哦……所以Accelerator也等等我……”


  希望我們終究能穿越那些黑暗沉淪,錯綜複雜的一切,等待到彼此。


  隨後,混沌感,眩暈感,吞噬了真儀澄之念,她軟倒在在了一方通行的懷裏。呼吸要比平時淺些,但卻逐漸趨向均勻,真儀澄之念醉酒的樣子,簡直安靜的不可思議。


  但與此時已經昏沉睡去的少女不同,第一位的內心現在混亂不堪。懷裏的少女,此時是一副全然沒有防備的姿態,她好歹也是一名Level5超能力者,可是此刻,卻將自己完全信任、完全依賴的交托給了他。


  正如她剛才所說,現在的真儀澄之念,會包容他的一切。何止是他壓抑已久的心結,與袒露真實脆弱的姿態,恐怕連一切瘋狂懵懂的衝動欲念,這名少女也都會一並包容。


  正是意識到這一點,第一位的心髒才心酸到脹痛,這個在他眼裏可以詮釋一切美好的少女,竟然為了這樣不堪造就的他,不惜把自己變成了這樣一副失去自己掌控的樣子。


  他抱緊了她,倘若不動用上能力,第一位可以稱得算是手足無力,但此刻他卻在自己都沒能察覺的情況下,抱疼了她。手臂都在發顫,可是懷中迷蒙的少女當真會包容他的一切,所以最多打在他脖頸處的呼吸重了一分。


  “澄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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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小段後續以及一段關於這個番外的感言,晚上撐不住寫不完了……


  真的,很用心的,在這裏求劇情評論。


  【突然看到有評論說通行消減兩人的糖撒的很真誠,走心走腦,而非工業糖精,有天然原生態的感覺,我很開心!還有上章所有留言的小可愛們,尤其是寫cp情感小論文的,激萌小劇場的,還有幾乎每章都不斷跟評打卡的大家,或許才是我晚上肝出6K+的動力吧!】(你們真的不要錯過本文近幾章開始的評論區,也能磕到糖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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