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驗證的預言(三)
地府探索失敗的消息, 讓楊夕意識到, 那個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怪物, 她告訴自己的預言可能都是真的。
並且是近在眼前的即將發生。
對於那東西是個重生者的懷疑, 本來隻有三分信, 這回也變作了七分。
再想起它預言的另外幾件事, 楊夕心裏就咯噔噔直往下沉。當日藥力反噬突然昏倒, 沒來得及把遭遇及時通報昆侖,實在是意外。如今遲了幾,不知道有沒有誤事。
真沒想到那東西給出來的預言, 竟然驗證得如此之快。這另一方麵也明,或許那幾件大事,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 會在三五年內慢慢露出跡象, 而是全都迫在眉睫。
若真如此……
“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嚴諾一疲憊地倒進椅子裏,一根指頭也不想動。
身邊是剛剛站在他身後, 一起向散修們發布告之的其他門派代表, 都是各大門派選派出來的精英弟子們。此時全都躺的躺趴的趴, 一副隻有進氣沒有出氣的德行, 沒有半點人前斯文端嚴的模樣。
“別, 嚴師兄你可別烏鴉嘴了……上次你真魔享福, 足不出戶,安逸享福,結果兩個魔尊一起滅了……上上次你幸好咱們在大行, 老百姓看慣了修士工作好做, **那邊出門都不敢飛,結果大行厲鬼爆發了……最可氣上上上次!”
嚴諾一頓時正身肅容:“邊師弟,我不,你不,一起閉嘴可好?”
不知怎麽的,自從領了這個昆侖分兒的差事,他好像就多了個烏鴉嘴的屬性。依稀記得以前是沒有的……
誅仙劍派的邊師弟咂咂嘴,免為其難地:“我可是為了在座諸位,才放棄了舒緩壓力的唯一方法。我犧牲大啦!”
此師弟是個極品話嘮。
越累話越多,等把其他人都瘋了,他就精神了!
那廂邊,一個白長衫、紮馬尾的女修士忽然從藤椅中翻身起來,心翼翼地問:“嚴師兄,你剛才就是隨口,還是冥冥中似有所感?”
“我……”嚴諾一頓了頓,他知道這位仙靈宮的尤師妹總懷疑自己有夢中占卜之能,是得了什麽道眷顧之人。但嚴諾一是昆侖為數不多,知道自家門派裏真的鎮著個“道眷顧”之饒,隻覺得這位仙靈師妹有點神叨叨。
“……真想不起了,師妹莫為難我。”
仙靈宮的尤師妹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把纖細的身子毫不吝惜地摔回椅子裏。
“竊論道是還有三吧?直播技術的布陣人員,是多寶閣那邊運過來吧?那我們……”
“是不是可以休息三?”立刻有人接上了話,“起碼讓我洗個澡行麽?水清訣,連衣服帶身子一起洗,我都快忘了褲腰帶怎麽解了!”
“你忘了沒關係,讓你媳婦兒給你解,嘿嘿嘿!”
“滾邊兒去!我掐指一算,我媳婦她應該才剛出生仨月!”
“哦豁!”
“哎呦~”
“嗬嗬嗬。”
嚴諾一挺認真地看看這位,納悶兒道:“你媳婦都沒找著,會不會解褲腰帶,有什麽關係?節約時間,修煉做事才是正經。”
因為嚴諾一得太自然,眾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過了片刻,卻又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
厚土派這位媳婦兒才出生仨月的師兄當場拍著椅子悲憤道:“嚴師弟!我拜托你做個人!”
這幾個月來,修真界大事頻發,累得最慘的莫過於這些門派內重點培養,剛好在出來任事的曆練之年的弟子們。
如今窩在這裏喘氣的,都是各門派負責貢獻點相關事務的弟子——貢獻點,這是如今各種分兒、點兒、幣蓬勃盛行又到泛濫之後,散修們中間漸漸流行,對這種純數字貨幣的統稱。
貢獻點事業,難也。
門派中正當家的師長們,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不論知不知道,這種新鮮事物,也提供不了什麽經驗上的指點。所有事情都是負責的年輕人們自己摸著石頭過河。
更有甚者,稍一點的門派,連多一點的人力都派不出來,隻有那麽三兩隻弟子左支右絀。
幹這份兒活計,並不是是個人就行的。它對算學的底子要求實在是太高了……
修士們之中博聞強記者不少,人情練達者也多,但倘若起算學,擅長的人實在不算多。
陣法、禁製、丹器,這些修真分支**了名的精細工作,也有八成人是靠長日久的經驗來完成的。剩下的兩成人中,還有一成靠的是賦。真正死磕數字者少之又少,更別去研究數據的規律。
而貢獻點這個事業,不但要研究數據規律,它還要研究民情民生。有些門派掌門人笨一點的(比如花某某),聽下麵弟子匯報的時候,都隻能端著個高深莫測的臉,嗯嗯啊啊,半點有用的指導不出來。
簡直令勞心勞力的弟子(尤其嚴同誌)無語淚千校
各大門派這些撒出來的弟子,普遍是金丹修為,年歲一百到三百之間,在連續爆發了幾次信用危機之後,迫不得已聯合起來下死磕這項沒有先人足跡的偉大大業。慢慢地,嚴諾一他們這些弟子,相互間的信任和親厚,倒是更甚於先輩。
並且隱隱以嚴諾一為尊。
無他,別人都是隻負責鎮守盛京,或者總領大行王朝一國,唯有嚴諾一是提領昆侖整個修真界的書院相關事務。
瓜分下的套路,各門派鬥了這麽些年,輕車熟路。
昆侖既然已經把書院總部設在了大行,別家也就不來找刺激。畢竟,昆侖對大行王朝是個什麽態度,修真界心裏都有數。凡人國家物產豐富的又不獨此一個,何必呢?
所以論起來嚴諾一其實是在場各位中,在自家門派中職級最高的。但因為眾人並不是一家門派的弟子,又共事配合這麽多年,所以平級論交。嚴諾一為人,遠觀正經,處久了有趣,倒是在此間混得如魚得水。
忽然門派有敲門聲響起:“嚴山長,書院外邊兒有位自稱叫王二丫的女修士找你。”
“王二丫?”嚴諾一愣了半,似乎……不認識名字如此淳樸的女修啊?
外麵的弟子隻是昆侖書院弟子,並不曾真的上過昆侖山,亦不認識楊夕。隻是看她得篤定,氣場又不似普通人,才進來通秉一聲。畢竟,嚴山長為人和善,錯了也不會太責怪。
但聞聽嚴諾一果然沒聽過這名字,心裏還是有點著急,又想起來那修士的話:“她她是跟李大柱,張二狗一起從昆侖山下到大行地方上的。結果李大柱和張二狗都有事跑了……”
嚴諾一“噌!”的一下站起來了。
邢首座和景中秀這兩個土鱉化名他可是知道的,還在一起辦事兒的時候,也被逼著起了一個“趙四騾子”。
跟著邢首座和景中秀一起來大行的,可不是楊夕麽?
其實上午收到地府探索失敗的消息,並後續安排的時候,嚴諾一就派了人上工部梁侍郎家接人去了。
看來這是沒接著,反而楊夕聽霖府的消息,自己找上門來了。
嚴諾一往外走了兩步,忽又回頭看一眼滿地亂坐的“同事”。
“我去處理下門派私事兒,你們趕快去休息,回頭竊論道要是有什麽意外,忙起來又要幾個月不合眼的。”
匆匆推了門而去。
門內安靜了許久,響起一聲虛弱的掙紮:“我,他剛最後那句,不算預言吧……”
“呸呸呸!你就不能當沒聽見?快特麽忘了!!”
“不是我你們,掩耳盜鈴不可恥嗎?”
“逃避可恥但有用啊!”
嚴諾一身姿挺拔,目光筆直地走進屬於昆侖書院的會客室。
目光在會客室裏一掃,沒看見楊夕。咦?
“嚴師兄,我在你背後……我到門口迎你來的……”
嚴諾一轉回身。
還是沒看見?
忽然想起了什麽,稍稍放低了挺得極端正的脖子,垂下目光。
在胸口的位置,發現了一臉木然的楊老太。
“楊夕你怎麽……”好像比原先更矮了?
楊夕開門見山道:“嚴師兄,事關掌門生死之事,你做得了主嗎?”
嚴諾一先是嚇了一跳:“當然不能。”
楊夕道:“好,那我要見邢銘。”
嚴諾一這回遲疑了片刻:“竊論道三後就要召開,首座他們都已經提前趕去算師門地宮了……”他為難地望著楊夕,“你的事兒有幾分譜兒?”
楊夕直接道:“嚴師兄,一開始我跟你一樣不信邪。但是剛才來找你的時候,我對著你們那位昆侖書院的知客試了一下,我不出來。”
嚴諾一一愣,漸漸地有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脊背。
“不出來?”
楊夕臉色也是沉了沉:“是,本來我還有更確鑿的證明,但我一樣不出來。”
不出者,即為道秘辛。
如今誰人不曉得?
嚴諾一不是廢話的性子,當即肅容道:“你在這兒等著,別亂跑。我去聯係首座。”
轉身就走,走出兩步忽又回頭。
楊夕一愣,笑了:“師兄放心,對我沒危險,不必讓人守著我。要是真有什麽,大行現在剩下的人手也守不住。”
嚴諾一點零頭,想起了這個師妹入山門十幾年來招惹來的東西……
臉色漆黑地走了。
楊夕坐在位置上閉目養神,琢磨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嚴師兄這人以前不太熟,今日才發現竟然……有點可愛。
忽然門外風風火火衝進來一個個子姑娘,伴隨著一連聲昆侖書院弟子的驚呼。
“哎哎!你不能進去,山長有貴客!”
“你這人怎麽不聽勸呢?”
“商鋪、書齋、錢樓都在東邊兒,你往後堂闖什麽?”
“我可打你了啊!”
梁暮一衝進來就對楊夕道:“昆侖都來家抓你了,你還不快跑?竟還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