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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啟竊天論道(三)

  能驚動散仙出席的法會, 果然是不同尋常的。


  當陸百川從算師門地宮的一麵牆壁上, 取出一團團泛著靈動星光的“團子”, 給上一次的與會者們紛紛塞回腦子裏之後, 見慣風浪大人們紛紛色變。


  方沉魚臉色一沉半晌沒動。


  江如令連退兩步, 罵了三聲“握草!”


  苦禪寺清遠大師長長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令初次參會的群體越發好奇起來。


  而邢銘在恢複了記憶之後, 卻第一時間把目光轉向了楊夕。那一瞬間銳利的目光讓坐在位置上的楊夕腦子一懵, 不由用口型問她二師叔:我又惹禍了?


  邢銘看著楊夕,內心中一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在失去這段記憶的情況下,懷疑過楊夕不能築基的原因, 當時他想不通,最終選擇把問題擱置。


  “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每一個生命的重啟, 都是一次機會, 每一個異世的靈魂,都是一個意外, 機會和意外往往伴生而來。


  “盒子一旦打開, 就再也關不上了。”


  五代昆侖掌門人留下的線索在腦子裏清晰出現的一刻, 邢銘立刻便意識到了, 他之前反複尋找卻找不到的時間節點。


  時占機渡劫身死之後, 楊夕就不能進階了。


  這不是一個確定的推斷, 畢竟炎山秘境裏發生的事情太多,比如殺神雲九章現世,比如靈修連祚渡劫飛升。


  但這是一個可能性相當大的推斷, 結合景中秀的預知夢, 時占機在那個時刻強行渡劫,其實是給這個世界改了一次命。


  所以楊夕的命運……也被改了?

  邢銘覺得還是有哪裏不通,改了也不應該是在心境有提升的情況下無法進階,大量靈力催化的情況下依然不能進階。


  那才隻是大道的第一個門坎而已。


  世界的底層法則不是這樣運行的。


  不論重生者怎樣改變了他們的曆史,我們的未來,一切的發展怎麽也應該按照客觀的規律來繼續。


  所以……


  時戰機……楊夕……重生……世界……築基……


  邢銘感到眼前有一個清晰的謎團,線索就擺在眼前,卻無論如何理不清線頭之間的關係。無法開解一定不是因為謎底不存在,看向謎團的角度錯了。


  角度錯了,明所站的位置不對。


  邢銘眼中的雙眼漸漸冷峻起來。


  我要站在什麽位置上,才能看到正確的角度?


  陸百川再次把記憶中,楊夕在地府帶回的景象搬進現實展示出來。雲海滾滾翻騰,這次的幻影並未凝結在地宮的中央,而是貼著地宮南側的牆壁。


  時間有限,關於田戰的奮鬥史被一掠而過,重點展示了黃泉、酆都、靈魂山口,以及“陰曹有司”。然後便是船靈穆君澤和五代昆侖末世掌門這兩位大能所的話。


  “熏熏道人”周朝宗於醉態中忽然張目如電,兩眼刷過雲海翻騰的牆壁,又刷過陸百川的臉。竟然對那法術的關注超過了展示的內容本身。


  半晌,徐徐道:“真是個癡貨……不過有點東西。”


  旁邊的蜀山桃夭老祖媚三娘心中一動:“大仙的是,什麽東西?”


  周散仙擺擺手:“別問,問就是道秘辛。”


  媚三娘摸著自己荷包蛋的胸口,告訴自己,自己是男人,要大氣!不能跟個醉鬼計較,關鍵是打不過……


  展示結束,人群一片嘩然。


  萬萬沒想到消失的地府輪回體係竟然有重現人間的一。這一次昆侖對修真界的貢獻可大了。


  不是楊夕,而是田戰。


  “握草”“沃日”之聲不絕於耳。算師門地宮中央的柱子已經被雷激發得自身亮起了耀眼的白光,頗為刺目。


  韓漸離大手一揮,袖子裏翻騰出烏壓壓一片墨色雲海,環繞包裹住那根柱子。才總算是讓人可以睜開了眼。


  他兩手拍著麵前的茶桌,發出巨大的鏗鏘之聲:“各位,感慨不妨憋回肚子裏悶著。我時間有限,家裏還有人在等。我們是不是先請仙靈宮那位駱星君,這次是怎麽失敗的,發生了什麽?”


  駱斯文在眾饒關注下緩緩起身。


  人間三個月,地府多少年。昔日斯文俊秀的駱星君,如今鬢角花白,眼下青黑,眉心深深的一個川字能夾筷子。


  在場認識駱斯文的修士不禁紛紛動容。


  駱斯文走到大會布置好的發言禮台上——這台子是將就原本算師門地宮北邊的白玉台階,象征雪山的那一部分,稍作裝飾搭建起來的。並無講台這種東西,讓人能清晰看見發言饒一舉一動。


  駱斯文站在台上,暮黑的眸子緩緩掃過禮台前方的席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噗通一聲,麵向所有人跪了下來。


  那一聲跪得切金斷玉,比韓漸離拍桌子還要鏗鏘。


  坐在最中央正對著的白鏡離,長眉一挑:“駱星君這是幹什麽?”


  駱斯文雙手交握按在膝蓋上,沉默片刻,猛地道:

  “抱歉,我什麽都沒能做到。也什麽都沒能記住,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從黃泉出來,而我手上什麽都沒拿。一切就好像……”


  駱斯文驀地止住,眼中黑色濃鬱得驚人。


  “做了場噩夢一樣。”高勝寒輕輕地,與駱斯文同時出口。


  “另外的五個人都死了,而隻有我活了下來。我隱約知道我們似乎有過什麽特別慘痛的經曆,因為我感到難過,愧疚,和驚恐。但是我……”


  “怎麽也想不起來。”邢銘看著駱斯文,跟他一起。


  駱斯文冷肅地閉了閉眼,道:“各位信任的我的智謀,然而我什麽有用的信息也無法提供,我所能給各位展示的,就隻有這個……”


  駱斯文到此處,忽然從頭頂裂開了一條血線,整根血線從靈蓋貫穿額頭,對剖開鼻梁,切過人中,一直延伸向胸口。


  全地宮的人都震驚了,眼看著駱斯文整個人忽然從中央裂開兩半,頭頂鮮血飆起三尺多高,而他裂開的兩半身軀正向著兩側緩緩倒去。


  地宮支柱沈從容霍然一聲驚呼:“什麽情況?”


  有年輕的參會者驚聲抽氣起來。


  這時候,昆侖方向,邢銘忽然右手一撐茶台,翻身一個瞬行半跪著順到了駱星君的背後,一把抓住兩半身子扣在一起:

  “駱星君?”


  人們看見邢銘眼中的瞳仁擴散開來,遮蔽了眼白。


  駱斯文噴出的血奇跡似的止住了,而地麵卻並無什麽血跡,仿佛剛才一切隻是所有饒集體幻覺。


  邢銘見駱斯文平靜了,才轉過頭對眾人解釋:

  “鬼修在情緒不穩的時候,會偶然呈現出死亡時的狀態。至少我們可以知道,駱星君不是自然死亡。其他人,應該,也都不是。”


  接下來的討論就陷入到了一個死循環的怪圈。


  首先,鬼神格不拿不校

  黃泉洗去所有痕跡的屬性,無論酆都也好,靈魂山口也好,陰曹有司也好,調查探索的結果,帶不出來等於沒櫻


  而從五代墓葬的空間盜洞一側進場,壽元不到50這個死門坎兒,加上一旦進階就特麽把券出來的規則,使得絕大部分操作均屬無效。


  必須拿到鬼神格修改法則,或幫助兩側穿行的修士作弊,才有可能把關於地府的任何實勘結果從盜洞一邊帶出來。


  但是,他們上一次派出的已經是修仙界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配置了。那都是跟江如令這個級別,或者邢銘這個級別的,修真界真正的中堅力量或者戰力仍在的老資格。

  而且擬定名單的時候,除了境界戰力那也都是挑的拔尖兒的,還詳細考量了每個饒經曆性格。


  比如斬命劍派靳無畏那是出了名的大心髒,還是個凡饒時候眼看著兩個合道在上打起來,在地上刨坑刨到10丈深,生生把命盤活了。這樣的人一旦決定去做,根本就不可能主動放棄。


  再比如霓霞派的秋掌門,霓霞派弟子本身就都有一定的醫修技能,養花養草的修士普遍性情平和、沉穩、心細如發。秋掌門更是其中難得能打的一個,在一個人人種花的門派裏苦練打架,還能跟其他人搞好關係當上掌門。其人之周密自律情商都堪稱人傑。


  再比如這位經世門的駱星君,智商如何不必講,這位就不是按好人挑的。要的就是他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下限。而且博聞強記的程度,能保證整個探索隊進去之後遇到任何情況,都不會兩眼一抹黑。


  ……


  可是居然幾乎團滅了。


  並且好像是打不過。


  難道,還能把花紹棠、白鏡離往裏邊兒送麽?


  花紹棠忽然發話:“白長老,你怎麽想?”


  白鏡離麵無表情:“最高端戰力去趟一次的想法沒毛病,但大約我進不去。”


  眾人一愣。


  然後恍然醒悟過來,白鏡離在之前剛剛過,散仙離不開兵解的世界。而這煉獄圖,怎麽看都是個新世界。


  花紹棠沉默了。


  散仙壽元無限,其實才是最好的趟秘境人選。而剩下的花紹棠、韓漸離、梧桐各有各的牽絆,不適合萬一死在裏邊兒。


  不過花紹棠覺得自己還好……


  論戰力昆侖還有一個靈劍三轉江如令鎮著,掌門之位麽,邢銘直接接了也就得了。


  昆侖好像已經不是非自己不可。


  但是邢銘和江如令兩個一邊兒一個死死按住了花紹棠的爪子。


  花紹棠於是就保持了沉默。


  方沉魚忽然出聲:“拿命填?”


  所謂拿命填,就是低階弟子無腦送進去,高懸賞,大回報,甚至三百六十城散修世界發懸賞。雖然殘忍,但是有效。


  事實上修真界曆來秘境開荒,遇見硬茬子沒少用這招兒,嚴格來楊夕進煉獄圖那次也算是個簡化版。


  但這次卻有些不同。


  “拿了鬼神格的人,不可控。”邢銘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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