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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應對(二)

  模模糊糊, 楊夕處於一個半夢半醒的狀態裏。≦看 最 新≧≦章 節≧≦百 度≧ ≦搜 索≧ ≦ 品 ≧≦ 書 ≧≦ 網 ≧


  能感覺到身邊有人來了又走, 腦袋不知道被什麽人攬在腿的。


  同時又一直能看見想象的那朵巨大的黃『色』魂火。


  時而又變成長著梧桐葉片的大樹,時而又變成身披劫之威的巨大睚眥。


  它們總是那麽大, 追逐著的自己。


  楊夕於是很生氣,奮力地對著整個世界喊:“我已經很厲害了!我那麽努力, 我付出過那麽多代價, 拚死拚活……怎麽還打不過你們?”


  然後巨大的黃『色』魂火、梧桐巨木、頭頂雷雲的成年態睚眥一起對著她嘻嘻怪笑:


  “哪兒厲害了?還是沒築基。”


  楊夕氣壞了,一股憋屈頂到腦門兒。


  猛地一瞪眼, 心我跟你們拚了!

  然後她給氣醒了。


  醒了之後第一眼,先看到了算師門地宮雕鏤著夜幕星鬥的金頂。視野的周圍,是一圈各種款型的腦袋。


  是了, 我是在算師門地宮裏具化心魔的時候暈過去的。


  然後楊夕開始區分那些腦袋。


  emmm,有戴冠的,有梳髻的,白發的,有馬尾的, 有禿頭的, 有齙牙的,有黑眼圈的, 有橘子皮的,有矮一截的……


  楊夕眼睛斜了斜, 著重關注了一下矮一截的。


  是一個陌生的少年人, 麵貌周正, 神情一板一眼的。倒不是他生得不好看, 主要是太周正了,毫無特『色』,毫無氣質,毫無風韻。眼睛是人群的平均大,鼻梁是平均人群的高矮,嘴唇是平均人群的厚度。


  也是個兒矮是個特『色』……


  但那是我沒有站起來……


  等等,這麽好像並沒有占便宜。


  所有腦袋的眼睛都很認真地盯著。那眼神好像她是個什麽精貴的瑰寶,或者稀世的珍品,或者美味的佳肴。


  楊夕有點『毛』『毛』的……


  “她這是醒了?”白頭發的花紹棠有些遲疑地開口。


  一個頭頂七星冠,身穿白底藍紋法袍的修士,沒什麽特殊的神態神情,看起來卻自有一股清高寡淡。


  “看著像。”


  “那她怎麽不話?”


  “這個時前輩沒留下任何線索了。”氣質寡淡的修士搖了搖頭。


  楊夕聽得一愣,什麽意思?聽起來救醒自己的事情,似乎有什麽隱情?

  那修士也是一怔,觀察了一會兒,忽然淡淡一笑:“這丫頭有點意思,這眼睛會話。”


  楊夕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會話。


  但她把目光順著修士的臉看了一看,沿著領口滑下去,那是一身很質感很冷峻的法袍,雪白的料子,立領,領口、肩膀、以及胸前的兩條線皆有深藍『色』細窄的一條滾邊兒。

  領口與前襟相接的位置,並不明顯的領口側下,繡著一團北鬥七星圖。是一種閃閃發亮的藍『色』絲線,楊夕看一眼猜到那是從某種寶材裏用幻絲訣抽出來的絲線。


  八成概率是水瓔珞,很昂貴的煉寶材料。


  七顆星辰的大並不均等,也並非按照真正星圖的大刺繡,而是呈勺子排列的七顆星,勺底靠近勺柄那顆星辰格外大些。


  楊夕的瞳孔微縮,瞬間知道了此人口的“時前輩”是指誰。


  那人笑道:“猜得對,鄙人駱斯,正是經世門的新任璣星君。前代璣星君時戰機前輩生前留下了三隻錦囊,是決門派之生死,分別囑咐在不同的時刻打開。第一隻前兩年已經打開,內容不便講。第二隻內藏一顆丹,並囑繼任者隨身攜帶。


  “我研究了很久,搐配方殊異,卻並不是什麽絕世方。隻因針對之症怪,已死之軀,透支靈力,心魔反噬。靈力透支兼且心魔反噬,的確是急症,丹『藥』現練八成是吊不住命的。但已死之軀……


  “本來我以為這是特定場合下給邢首座備下的。但我一進這地宮,才知道是給你備著的。時前輩是重生者,一定程度能預測未來的發展,這你知道吧?”


  楊夕愣愣地看著新一代的璣星君。


  駱斯請扶了扶七星冠,笑嗬嗬道:“你的未來對這個世界,一定很關鍵。”


  黑眼圈的邢首座眉頭微動,忽然開口:“難道不是現在把地府的事情講下去,很重要麽?”


  駱斯看向邢銘,微眯著眼,玩愛好者打量一件瓷器般,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我觀時前輩一生軌跡,似乎是執著於改變什麽既定的路數。並不曾竭力發掘或揭『露』什麽隱秘,想來要麽是真相不出我輩預料,要麽是隱秘自有他人發掘。唯某些注定的災難……或者轉機,是他自認的使命。”


  “她多久才能開口話?”花紹棠問。


  駱斯轉臉麵對花紹棠,態度沒有那麽好了。倒不是不禮貌,事實他是十分禮貌十分客氣的。隻是他對著花紹棠,和對著……陸百川什麽的,是沒有丁點區別的。


  通常人麵對花紹棠,不論男女老少,驚訝也好,讚賞也好,心生好感,還是心生厭惡。多少會有點不一樣的,駱斯的不一樣卻明顯放在楊夕和邢銘身。


  楊夕算了,傷員,還躺在那接受瞻仰。


  得到一點關心愛護也是應當。


  但是邢銘……


  邢銘被這位駱星君,時不時傳遞過來的關愛,搞得有點懵『逼』。難道我輩子救過他們全家?邢首座不動聲『色』地琢磨。


  駱斯道:“這要看她底子如何,她如今這副身體有些殊異。”言罷看了一眼對麵的齙牙。


  齙牙敦厚地一笑,並不開口,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心魔呢?”眼覆白布的白允浪忍不住道,“心魔還有事沒事?”


  駱斯猶豫了一瞬,似乎拿不定主意。


  那個麵貌端正的少年忽然開口:“不要緊,她先前給你們看的都是旁人經曆。想來她是從何處看來的,這種情況,並不容易成心魔。她應該是為了養這一心魔,反複把這段觀看,跟自己心魔障打通關竅,想做一體。終究是心魔,沒有後麵的情景,反倒不尋常了。”

  少年這一番話幾乎沒有什麽語氣起伏,平平正正。但周圍人似乎都對他的論斷十分信服。


  楊夕不禁微微詫異。


  花紹棠點點頭,揮了揮手:

  “該照顧傷員的照顧傷員,其他人散了。不要在這兒擋著亮,跟遺體告別似的。”


  楊夕:“……”


  其他人:“……”


  不過這個其他饒腦袋終於是陸陸續續撤出了楊夕的視野。


  眼前果然如花掌門所,亮了許多。


  仙靈宮掌門方沉魚腳步一頓,稍微落後了一點。


  側過臻首,俏皮地對楊夕眨了眨眼:“好好養傷,回頭等你能話了,談談少謙的事。”


  楊夕先是有點茫然,我和方大少什麽事啊?

  隨後一個激靈,我靠,不是當年無常姐姐扒方少謙褲衩的事兒被他媽發現了!不得了,不得了!


  跳進南海都洗不清了!


  還有一個人,連稍微落後一步的表麵功夫都沒做。


  那個麵貌平凡的少年人,那麽直勾勾觀察著楊夕,等著所有人散去。好像並不怕旁人知道他有話私下與楊夕溝通。


  人走得差不多後,那少年忽然開口:“有興趣修魔麽?”


  見楊夕沒反應,又補充道:“我是韓漸離。”


  楊夕於是連忙用眼神表示我是拒絕的。


  韓漸離點點頭,並不強迫。隻可疑地嘀咕,個子太了,不好生養什麽的……


  楊夕茫然不知這位魔道大佬什麽意思。於是這樣茫然地對了齙牙的陸百川。


  陸百川在人群散去的時候退後了一步,等在一邊。待人群走幹淨了才又站回“盛放”楊夕的病床前。


  陸百川敦厚地笑一笑,齙牙醜:“記得我麽?”


  楊夕仍然用茫然的眼神對著他。


  陸百川笑道:“按理,你應該是記得的。至少記得是我複活了你。”


  楊夕眼的茫然於是褪去了,轉而極其平靜地看著陸百川。用一種看田地裏一模一樣的稻穀的一根的眼神。


  “真的都忘了麽?”陸百川低沉地詢問。


  楊夕還是那個反應。


  於是陸百川道:“我不是我,我是以前的全部。”


  楊夕是一直用平靜如水的眼神望著他,一雙圓眼睛黑得仿佛兩汪深潭。投一顆石子進去,卻半點波紋也不肯反『射』出來。


  陸百川等了半晌,終於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已經緒其他人。大陸精英們陸續在蒲團圍坐了一圈,是個打算開論道大會的架勢。

  他沒再低頭看楊夕,隻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對不起。”


  他『摸』得是楊夕的頭頂,發生逆璿兒的地方。


  在楊夕沒有重塑身體之前,那裏的頭發,原本有點刺手。


  陸百川也離去之後,楊夕的視野裏終於徹底幹淨了。


  心裏輕輕鬆了一口氣,她其實知道陸百川是誰,也知道自己跟他大約是個什麽關係。但是她對這個饒善意惡意猜不分明,所以隻有沉默到底。


  這個齙牙的醜老頭子,剛才其實帶給她的壓力很大。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向著楊夕走過來,楊夕一怔釋然。


  這應該是“該照顧傷員的人”,難道是昆侖的南宮狗蛋殿主……


  鄧遠之彎下腰,麵無表情地與楊夕對視了半晌。


  “你作死的本事,我一向是服氣的。”


  臥槽!


  ——這是楊夕內心最直觀的寫照。


  她做夢也沒想過身份尷尬的老遠子會出現在這種場合,關鍵是鄧遠之的身份地位也還並不夠。


  鄧遠之又道:“但我最服氣的還是你命硬。這麽作都不死。”


  楊夕特別的想打他。


  感覺恢複健康這件事忽然變得破切和有動力起來了。


  老遠子與楊夕一站一座互相盯了半晌,忽然一撇嘴。


  一屁股坐在了楊夕躺著的平床。


  楊夕:??


  我是傷員來著。


  遠處開會的眾人之,不少人往這邊或明或暗投注了目光。


  方沉魚意味深長地微彎嘴角。


  高勝寒怒火燒。


  邢銘兩眼微眯,忽然『露』出個威脅的笑意。


  鄧遠之全當沒看見,背對那邊開壇的人,從懷裏掏出一塊風過櫻花圖案的手帕。


  那手帕的織造技藝十分高端,手帕展平還不覺得,拿在手微有卷折擺動,樹櫻花便好像正在紛紛灑落。櫻花熱烈淒美,樹幹卻沉靄筆直,挺拔如楊。


  然而這東西粗看或許隻覺得精巧,細細回味方覺其奢華。如此精致的物件兒,卻並不是能表在畫框裏,或者鑲在扇麵的。隻有拿在手真正使用,才能見其三分精妙。當真是富貴人家奢侈品的路數……


  “是你織的麽?”鄧遠之問。


  楊夕盯著那方手帕眨眨眼,半晌,又眨眨眼。


  鄧遠之有些遲疑,又有些不敢置信:“你是……不記得了?”


  楊夕於是坦然地望著鄧遠之。


  “這你都能忘?”鄧遠之抖了抖那塊精巧的手帕,這東西市價怕能換回一座大行王朝都城的豪宅。而楊夕又那麽窮狗……


  楊夕翻了個白眼。


  鄧遠之琢磨了一下,“這種東西你織過很多?”


  楊夕眨了下眼。


  鄧遠之想了想,問:“景秀?”


  楊夕又眨了下眼。


  鄧遠之戾氣衝地扼腕:“這殺才,當初隻做個生意,從我這坑了法陣,從你這弄得織品,到底是掙了多少錢?你不知他那珍饈錦盒在外要價能換一座城池……”


  鄧遠之到此處剛好與楊夕無語的眼神對,閉了嘴。


  轉過頭去,裝作自己從來沒有計較過金錢的清高臉,又浩然正氣地轉回來。


  “這是時戰機遺物發現的,而且看起來被研究了很久,你看,邊角已經有脫絲。”


  楊夕眯眼看了看,的確,但仍是一臉茫然想不起來。


  並且她覺得,算沒有失憶這一茬,自己估計也是想不起來的。


  鄧遠之撚了撚手帕的櫻花瓣,沉默片刻,道:“我知你想成劍,但你的幻絲訣別落下。當世有這份功力的隻你一人,或許這法訣有大用。”


  楊夕的眼神暗了一下,些許笑意。


  挺不是滋味的樣子。


  鄧遠之道:“修真界的頂級都在這,難道還不能保你成劍?”


  楊夕不怎麽心地往開會的方向瞟了一眼,又回眸定定看著鄧遠之。


  鄧遠之道:“我是為這手帕來的,因我依稀記得當初景秀好像給你畫的花樣子裏有這個。但織工,我真的認不出來。”


  楊夕微微蹙眉。


  鄧遠之於是道:“你是怪駱星君?”


  楊夕眨了下眼。


  當然怪了,那位經世門新星君從頭到腳都很怪,如為什麽格外稀罕自己的樣子,又為什麽會帶鄧遠之。他應該明知道這是得罪昆侖的事兒。


  經世門人雖然寡於社交,卻並非不通人情。


  鄧遠之道:“駱星君是時前輩的……嗯……愛好者。他對重生的事情極感興趣,並且隻對重生感興趣。駱前輩縱才,但是人格方麵有微妙的缺陷……你心接觸。”鄧遠之極低的聲音道,往地宮角落裏瞟了一眼,補了一句,“蘇不言、蘇不笑都是他入室弟子。”


  楊夕瞪大了眼睛,眼角的餘光能隱隱看到地宮北部的台階,兩個相似的身形正尬坐在一處。


  身體裏好像有一種與算命有關的神秘火焰隱約燃燒了起來……


  地宮東南側,各方勢力的最核心人物終於開起了正式的論道。


  然而是開壇論道,第一個張口的卻是一個凡人。


  百裏歡歌咳了兩聲,聲音裏有點老年人不勝久站的疲憊:


  “各位開始討論之前,我有一個發現需要跟各位分享一下。歸根結底,我是外人,有些事情我的意見和觀點不重要。我隻是來,把消息親口傳達給你們……我覺得你們的世界,人類的繁衍是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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